言朝站在原地, 任由他们打量。

那些艳红的纹络……分明是魔纹。

眼下的场景实在太过荒唐，哪怕许轻舟和洛云笙早就猜到言朝有问题，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入魔。

昭华帝君是三界中出了名清正的古神，当年神魔大战中建功无数, 这样的人会入魔, 简直是世上最荒唐不过的事。

许轻舟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又缓缓松开。

洛云笙回过神来，上前一步, 把许轻舟挡在身后，目光直直看向言朝：“师父，徒儿可以要一个解释吗？”

他这个眼神，倒是让言朝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洛云笙从小就是个直到不能再直的脾性, 每次有了什么不认可的事情，就是这么杵在他眼前，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就是可惜了，眼下已经不是在灵昭山上的时候了。

言朝的眼中闪过一点微不可察的遗憾情绪，温温和和地弯唇一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眼见为实。”

他看了一眼被洛云笙护在身后的小徒弟, 眼下也没有什么好装的了, 就调侃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 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师父。”许轻舟忽然从洛云笙的背后走了出来，脸上是跟言朝如出一辙的温和面具, “现在三次大劫都过去了, 是神是魔已经没有任何分别。师父既然神仙已经做腻味了，入个魔也无妨。只是师父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对视间，言朝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 你们现在回去，我就当无事发生。”

许轻舟似笑非笑，眼神有些冷：“既然已经发生了，怎么当作无事发生？”

要是许轻舟诚心想抬杠，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杠得过他。

言朝没有说话。

许轻舟却没有打算闭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复活什么人吧？”

言朝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许轻舟原本没有证据，看到言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也有端倪，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所有的异状都跟魂灵有关。

从最开始的顾景川，到陆明升……甚至是更早的许临和洛云笙。

当年淮阴县比他高出太多的布阵人，还有幻境中海城看到的熟悉身影，现在想起来，应该都是言朝。

只是从他们这些小辈记事开始，昭华帝君就一直在灵昭山上坐镇。他跟哪个神仙都和和气气的，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跟谁走得特别近。

更遑论像眼下这样，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动摇整个人间的安宁也要把人找回来了。

灵昭山一脉从来都是清正的人物，直来直去很少有半分算计，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许轻舟一个异类，似乎天生就能洞察人心。

言朝看了许轻舟一眼：“你们是非要插手这件事？”

“我当然可以不插手，”许轻舟笑了笑，“但您应该清楚云笙的脾气。现如今我跟他是道侣，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跟他站在一起了。”

言朝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却没有多纠缠两个人的关系问题，只是声音沉了沉：“你们是要跟我动手了？”

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一下子重新剑拔弩张起来。

许轻舟摆出先发制人的架势，往对面丢了个东西。

言朝下意识挡了一下，却发现是许轻舟从桌子上的果盘里顺手拿出来的一个苹果。

见言朝上了当，许轻舟抓住机会，拉着洛云笙靠近了开着的窗户，迅速跳了下去。

两个人大部分的路数都是言朝教出来的，本来就没有可能打得过，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洛云笙瞬间明白了许轻舟的想法，十分配合地跟着跳了下去。

言朝下意识想要去追，却想到了什么，生生停住了动作。

这小兔崽子，还是跟当年一样，满脑子鬼点子从来都用不到正经地方。

左右……也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就算被看见了也影响不了什么。

毕竟时间拉得太长了，他最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人一旦平静下来，就总是容易念着当年一点微薄的情谊。

窗外无风无月，路灯的光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圈范围，过于黑暗的环境总是会显得格外寂静。

就好像整个天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言朝看了一会儿沉沉的夜色，转身推开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世间有人破镜重圆，有人相忘于江湖，就会有人抱着残破的执念，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地行走在黑暗里。

好在房间只有两层，许轻舟和洛云笙轻巧地从窗口跃下，隐没在了夜色中。

许轻舟往外头丢了一张符纸，做出往西边逃的假象，拉着洛云笙蹲在了楼下的草丛里。

等到言朝追出去，两个人就可以趁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