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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年的烟火,其实是在你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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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ma昨晚睡在我的床下,模样真可爱,好像小地藏一样。

隔了一夜,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平復,但今天早上起床吃麵,看见麵裡的碎肉时,我的眼泪就爬满了整碗。我们家,吃的东西裡要是有肉,一定会记得捡给puma吃,尤其是妈。

太多的生活缝隙都有puma的身影。

就连刚刚我开门回家,都还是无法压抑喊了声puma。

我一直坐在纸箱旁跟puma说,二哥真的好伤心。念了我写的信给牠听,喂了牠吃鼻涕,剪了牠身上三搓毛,称讚牠连睡著的模样都好帅。

宠物火葬场的人先来收走puma,奶奶哭得很惨,妈也是,爸很沉重。

隔天就要火化puma,我开始分配哪些东西要跟著火化,哪些东西我想留著当纪念。大家让我全权决定。

我打算烧了一本在作者照片裡放著puma照片的小说《功夫》,跟记录我们家温馨故事的《妈,亲一下》,让puma在另一个世界依旧拥有我们共同保存的一切,不管那将以什麼形式延续下去。

更重要的,我摸到橘色跟蓝色两条绳子,这两条绳子让puma没有绝对的自由,让我们之间的关係有了主从之别,却也让我跟牠之间有了奇妙的羈绊。一条想烧了,一条我想留著。铃鐺我想puma自己带走,因为那声音陪著牠也十四年了。每一念及「不知道要不要烧这个碗,不然他会不知道怎麼喝水」这样的句子,我就很痛苦。

我将在火车上写好了的信列印出来,奶奶高兴又难过地签了名,爸也写了几个句子,妈则留了几句捨不得。过了一个小时妈从厨房裡走出,再次接过我的笔多留了几句,要puma多等几年,等爸跟妈。

妈就是妈,老是不放心puma这条傻理傻气的儿子狗。

回想起来有很多徵兆,跟巧合。

接到消息我一回家,就闻到香水百合饱满的香气,我还以为是爸妈买来供puma的,没想到竟是哥哥婚礼上的花苞绽开,就像是菩萨特地来接puma的节奏。

奶奶哭得很惨,让我很不知所措。

今后奶奶跟妈妈一定很寂寞。奶奶说,她习惯在睡前牵puma在外面走一走,现在没了,她悵然若失。奶奶一直哭,还硬说是眼药水。

妈妈曾说,我们三兄弟都在外面读书的时候,都是puma陪她顾店。若是买大原蒸饺回来吃,妈都净吃水饺皮,让puma大快朵颐水饺肉。我回家,妈常得意洋洋展示她从puma身上抓来的蝨子尸体,一隻一隻躺在卫生纸上。

爸爸再也不必担心一早起来,踩到puma的尿跟大便了。

「虽然你不在,但这几年都是妈妈陪puma最多,puma死在妈妈怀裡其实很幸福。」爸爸这麼安慰我。

我知道爸说的对。

家人对puma的遗体都没有不乾净的避讳,伸手就摸就捏,大家都对puma真心真意的好,因为牠真的是我们生命的一大部分。

我是充满幸运的人。签书会那天真的很感谢春天出版社跟信义诚品,让迴光返照前的puma能参与我们家重要的一刻。

哥哥说,或许puma早就不行了,牠之前撑了这麼久,就是努力想要看看我战斗多年所看见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拚了命也跟全家人再出门玩一天。

俗话说:「死猫吊树头,死狗放水流。」

不管这句话有什麼根据或来由,要将我十四岁的弟弟冲进河裡我绝对办不到。

我们选了一间外表看起来很简单的宠物灵骨塔,位於雾峰山上,环境挺好,很多猫猫狗狗的都睡在那裡。puma的火化也在那裡。

火化当天,当puma的遗体放进焚化炉,门关上、大火将点前,仪式者要我们大声提醒puma的灵魂快走,免得被大火一起吞噬。

我们大叫。

「走!」

「puma快跑!」

「走了puma,不要怕!」

从焚化炉慢慢晕开的蒸气烫著我的脸。

彷彿听见熟悉的铃鐺声,我大崩溃了。

一瞬间我想到,每次带puma出门散步,我也是简洁有力地喊了声:「走!」

而puma就会迅速抖擞精神,摇晃脖子上的铃鐺,兴奋地冲向我。

走!

现在,你快走!

鞭炮声你会怕,这火你也一定很怕吧?

快点跑,走了!来,二哥哥在这裡…

「对不起,对不起…二哥哥没有在你旁边…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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