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室, 司涂扶着门踉跄一下。
她收紧手指,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一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做过一万种可能, 如果季文暻知道了当年的一切, 她该怎么办。可这一万种可能里却没有如果季文暻当年就知道一切该怎么办。
跟着来时她心里忧思,也就没注意。司涂拒绝了门口迎宾搀扶的好意, 踏出门, 才发现这条巷子是条茶巷。
左右全是茶楼。
已经忘了是怎么来的, 司涂往左看了眼, 朝左边走去。
越走巷子越热闹,门口叫卖声,还有小孩样子的机器人在磨茶。
司涂仿佛置身事外,印象中进来的时候没这么吵闹,可她没停, 继续往里走着, 直到走不通,看着面前的大铁门, 她才转回身, 又往另一个方向走。
每一口气她都要深而用力地呼吸,可无边的慌乱和该用什么神情去面对季文暻让她茫然。
四年,对她来说,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季文暻没过去, 他还在等她的解释。
如果她也坦白了会怎么样?互相心疼么?那太沉重了, 她想象不到那样的情绪压在他们两人身上会如何面对彼此。
所以, 还是不说了吧。
司涂想。
又路过那间茶室,司涂朝门口看了眼。她没再遇见荣芝,也不知道是还在里面发疯还是已经走了。
她继续往前, 出了巷子,对面就是季文暻的家。
司涂想也没想,又转到临街。
然后漫无目的走了一天,走到天黑腿都酸了,才回了季文暻那。
一进门,屋子是黑的。
司涂竟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站在门口,溜了一天被疲惫赶走的茫然又重返。
因为是高档小区,周围一点环境噪音也没有,很静。
静的人压抑,喘不上气。
她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放大。
阳台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上,遮挡了窗外的月光。
司涂余光瞥了一眼就坐在沙发上,踢掉拖鞋,两只脚踩在沙发边,抱着膝盖。
她觉得自己白活了四年。
兜兜转转,甚至和季文暻差点错过彼此,就因为荣芝的报复。
因为知道除了灵感没有能击垮李婉的东西,所以荣芝选择了她。
一封白信封里全是罪证,却让她阴差阳错又把照片送到了荣芝手里。当时荣芝看她的眼神带着笑,以至于四年来她心怀愧疚自责。
可现在回想,那抹笑又好像含了别的意思。
得逞。
季文暻的几次试探,她一个字都没说,如果当初没有逃避,而是多想想,是不是都有迹可循?
她自以为地保护了他,可原来,季文暻也在保护她。
怪不得他想不明白,怪不得他那么恨,又那么爱......
这算什么啊?
本以为伤痛都过去了,却没成想伤痛是一条线,拉扯的是两个人。
她又想逃避了。
司涂用力抱紧双腿。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文暻,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只想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等想明白了再出来。
但她不敢。
那然后呢?
司涂想不出来然后。
她感觉自己步入了死局。
司涂现在只有后悔,和紧紧包裹抽空氧气的不真实感。
这不会是一场梦吧。
是不是醒过来她还是19岁?她还有机会和季文暻坦白。
这场名为命运的玩笑,开的可真是好啊!
司涂闭上眼。
阳台嗒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碰掉在地。
司涂迅速睁眼,转头看向阳台。
这才发现,两片相触的窗帘角下,露着黑色皮鞋。
然后是西装裤脚。
最后一只手探出来,慢慢把窗帘撩开。
季文暻背着月光,看不清神色。
可嗓音却沙哑的厉害:“回来了?”
司涂这才想起自己跑出去一天也没给他发消息,不用看手机都知道季文暻打了多少电话。
他坐在奶茶色的地毯上,靠着高脚凳偏头看她。
像是一颗根茎泡在水里也养不活的绿植,毫无生气。
“我还以为,你走了,我又找不到你了。”季文暻在笑。
却让司涂听得心猛地一紧。
眼眶和鼻腔像是被触了什么开关,发酸的很。
所有的心疼、自责和恨一起横冲直撞到她心头,将她的心脏撞了个稀巴烂。
凭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受这些?
这句话她恨不得挨个质问那四个人,他们配做父母么!
司涂咬紧牙,努力睁着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可季文暻还是在她紧抿的唇线上看出了异样。
刚一回家找不到人,他立马找人,问荣芝今天都在哪,然后他听到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给司涂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时间流逝里,他从中午坐到了晚上。
荣芝会说什么,他想都不用想。所以他以为等不到司涂了,或许司涂已经在飞往某国的航班上,再一次逃避现实逃避了他。
在种种绝望中,开门的那一声脆响,仿佛是天使在敲钟。
她竟然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