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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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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其中一位黑衣人问秦六:“不管了吗?”

秦六摇摇头,“都疯了,还有动手的必要吗?如此,便是叫她最难受的惩罚,走吧。”

直到一群人走后,火焰也渐渐小了下去。

一双银纹青灰色的靴子缓缓从树丛中迈了出来,身后跟着五个男人。

燕君安不知何时到的,他看着一旁将要燃尽的火堆,缓缓走到孟舒面前,蹲到她眼前,就那么看着她,如同看蝼蚁的眼神。

带着厌恶,恶心,与悲悯。

他的眼睛时常这样,满含悲悯。

于是,所有人都当他是圣人。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谢彦辞缓缓偏头看过去。

那个架马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明显在看到燕君安后想要偷偷溜下去。

燕君安站起身子,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冲身后的几个男人抬了抬下巴,一群人就将架马的男子捉住,送到了燕君安面前。

燕君安笑着看向他,缓缓开口问道:“哪只手碰了沈姑娘?”

那人拼命摇头,不敢说话,再也没了最开始的嚣张跋扈模样。

裤子下一片湿意,尿骚味缓缓传来。

燕君安蹙了蹙眉,原先还想折磨他的心思也没了,直接吩咐人将他两只手齐根斩下。

燕君安看着破败的场面叹息了一声,那一声,一如当年。

清贵无双,皎皎如月。

他满不在意的低头看着脚边被溅上的血,冲身后的人吩咐道:“弄的干净点,他你们就随意丢到武侯铺吧。”

身后的人应下,燕君安就抬脚朝着另一处方向走了。

身后是女人的尖叫声。

燕君安置若罔闻,只是下山之际,朝着沈惊晚那边去了的地方,一直凝视着,眼里如同蒙了层尘。

经久难消。

谢彦辞回了府中终于是冷静了些。

他嘴角带着血,秦六不放心:“主子,咱们叫大夫瞧了沈二姑娘后,咱们也去瞧瞧可好?”

谢彦辞小心的将沈惊晚放到床上,敛着双眸道:“不必,我没事,大夫来了吗?”

秦六连忙点头:“来了来了。”

大夫是个女子,她说家父听说是烧伤的女子便特命她前来。

谢彦辞点点头,那女子冲谢彦辞道:“谢小侯劳烦回避一下,叫家中下人拿一身干净的衣物来,准备好清水,巾帕。”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谢彦辞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门内的动静。

整个人靠在庭院的立柱上,丝毫没有松懈。

秦六急的来回打转:“主子,您说沈二姑娘没事吧。”

谢彦辞没回他,他自己比他还着急,他根本没有心思想旁的。

从前他不信神佛,他觉得神佛不过都是人们在挫败时为自己铸造的借口,能够借以寄托的可怜幻想。

神佛从不渡人。

可是他今日,很想求一求神佛。

用他以后的日子中平安康泰,换沈惊晚的平安康泰。

时不时从里面有小丫头进进出出。

最后一个小丫头出来的时候,手里托着沈惊晚身上穿的被烧灼的衣物。

谢彦辞忽然喊住了她,小丫头一愣:“小侯爷有什么吩咐。”

谢彦辞伸手接过袍子,看着那被烧过的痕迹,艰难的开口:“大夫有说怎么样吗?”

小丫头没吭声。

谢彦辞冷冷道:“说。”

“这,这不好说,大夫说,便是醒了那伤疤且有的在呢,只能看沈姑娘自己了。”

谢彦辞攥着袍子,哑声道:“下去吧。”

小丫头逃也似的走了。

晚上文时月领着苏氏到了安陵候府。

看着床上闭眼的沈惊晚,苏氏的哭的泣不成声,文时月一把扶住苏氏,劝道:“大夫人,大夫说了,小晚儿没事,她... ...”

原本是要劝苏氏,最后竟把自己弄哭了。

苏氏看向谢彦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彦辞没回答。

一旁的文时月道:“是孟舒,孟舒把小晚儿掳走了... ...”

苏氏当即就要去孟府闹,却被秦六拦下:“夫人,孟姑娘已经疯了。”

苏氏泪眼婆娑的看向秦六:“疯了?所以她疯了这笔仇怨就可以一笔勾销是吗?她疯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叫我女儿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生死未卜吗?!”

面对苏氏的诘问,秦六一句话也回答不了。

室内就这么安静了很久。

苏氏丢下烛台,长长的叹息一声,擦去眼泪,哽咽道:“谢过谢小侯的好意,我家晚儿我就带回去养伤了,日后,你们二人还是少些来往才好。”

苏氏只当他是不舍得孟舒,才如此花言巧语,毕竟京都的风言风语不是一星半点。

谢彦辞背对着苏氏,缓缓开口道:“夫人,大夫说了,现在她情况未卜,不好随意挪动,恐怕突生事故,还是先在侯府修养,一旦醒来,在下第一时间禀报与您。”

苏氏缓缓转过身,看向谢彦辞,冷笑一声:“你是在威胁我?”

谢彦辞看向苏氏的眼神中恭恭敬敬,嘴上回道:“不敢。”

他在心里忏悔祈祷,祈求神明原谅他这最后的自私。

他只是想叫少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康健。

如果不这样,他会疯。

他早已没办法顾全别人了,他只想用自己最后的自私,将她圈在自己身边,最近的位置。

苏氏看着他转过身子,眼神漆黑一片,就那么回视着她,格外恳切。

室内一片安静,最终,苏氏服软:“那你最好照顾好晚儿,我先不带她回家。”

她有所忌惮,若是谢彦辞所说属实,在路上突生枝节,她恐怕会疯掉。

谢彦辞躬身,冲苏氏作揖。

苏氏根本没有理会,直接迈着步子与文时月一众人出了门。

苏氏走后,秦六看着谢彦辞,又瞧了瞧床上仍没动静的沈惊晚,淡声道:“主子,恐怕大夫人恨上您了。”

谢彦辞摇摇头:“早就恨上了,不差这一笔。”

只要沈惊晚不要记恨他,他顾不得那么多。

旋即轻轻坐在沈惊晚床边的矮凳上,伸手握住沈惊晚冰冷的手。

秦六见此情景,轻轻地退了出去,替他们带上了门。

谢彦辞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喃喃道:“一个不留意,你竟然长的这么大了。”

他笑着替沈惊晚拨开碎发,低低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要是你还是醒的,你是不是还要说,日后不必相见?”

脑子里是少女那张俏丽的脸庞冷冷的看着他,同他说着男女大防一类的话。

谢彦辞眼底一片温柔。

少女没有回应,谢彦辞低下头,亲亲的一吻压在沈惊晚的手背上,轻柔珍视。

默了片刻,才缓缓收回。

这一夜,室内的男人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少女,好像永远不会疲倦。

-

次日一早,武侯铺子出动了将近四五十个武侯,街上的百姓纷纷让路,瞧着武侯步履整齐划一,有人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动静?”

“你还不知道呢?今天早上有一家的浣纱女直接吓晕了。”有一人夸张到。

“那你倒是说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夸张的妇人啧啧两声:“今早天刚亮,城西有一户人家的女儿去临溪边,结果从河流上飘下来了一具尸体,这天跟焚烧炉似的,听那浣纱女说,尸体背朝着水底,那上面已经开始长蛆了,臭的很。”

“喝!你可别胡说,大白天的怪吓人的,给我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听的人抱怨道。

妇人睨了他一眼:“那要是叫你看见,你不得吓死?”

听的人又问道:“那死的是谁?”

妇人耸耸肩:“不知,恐怕武侯今日去,瞧着这阵势,应当不是一般人。”

旋即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

谢彦辞在家中闻此消息,置若罔闻。

秦六说:“我跟着武侯去了,是孟姑娘没错,想来是我们走后,她自己疯了,摔下悬崖,然后跌进了临溪中。”

谢彦辞没说话,只是握着沈惊晚的手,好似没听进去。

秦六叹了口气:“主子,您都这么守着一夜了,吃点东西吧,吃完再来看沈二姑娘。”

谢彦辞摇摇头:“我不饿,昨日吩咐你找的药找到了吗?”

秦六点头:“找到了,不过不多,听说这药难制成,我就全都收了。”

旋即从腰包掏出来,送到谢彦辞手边。

谢彦辞点头,“你出去吧。”

秦六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谢彦辞的背影,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门合上后,谢彦辞将其中一盒药拿到手中,微微往前探身,在她头上印下一吻,温柔道:“别怕,不疼,我给你上药,上完了,等你醒了也就好了。”

他走到沈惊晚的小腿旁,小心的掀开了裙子,两条腿就露在眼前,蜿蜒而上的鲜红狰狞疤痕,叫他心抽痛起来。

谢彦辞小心的将手掌覆盖在上面,轻轻地触碰,如同触碰珍贵的宝物。

他似笑似恼,看着伤痕,眉心拧成远山一般,若是他再早点,或者直接叫人看着国公府,便不会叫她受这样的罪。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的心疼至极。

他弯腰,削薄的唇印在沈惊晚的小腿上,男人的眼泪砸在红色的疤痕上。

他试图平复心绪,缓缓呼出一口气,才颤抖着手将药膏在掌心晕开,抹匀。

一点一点的在沈惊晚的脚踝,小腿上压上去,那宽大的手掌发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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