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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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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啪喳」一声,树枝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震动,折断了!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两兄弟从树上掉下,先飞足踢倒二人,才轻轻松松地落地。

天扬看见绳子的另一端还系在树干上,对天翔说:「左转!」天翔道:「好!」一侧身让天扬面对树干。天扬伸足向树干一划,脚上劲风立刻切断了缠绕在树干上的绳索。

智德山庄众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也能脱身,个个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后退。

天翔看见欧铁城缩在人群后面,对背后的天扬说:「过去找那小子!」天扬说:「好!」

两人同时跃起,天扬再蹬在树干上,借力使力,两个人朝欧铁城的方向冲了过去。欧铁城还来不及逃,天翔当胸踹下,欧铁城口中鲜血狂喷,倒了下去。天扬又朝他身上踢了好几下,口中大骂:「混帐,你敢踩我师父的东西?我踢死你!」

天翔说:「不是我爱挑毛病,这不是师父的东西,是李师道的。」天扬说:「一样啦!」天翔点头:「说的也是。」

严总管大叫:「大伙上!去救少庄主!」

其它人虽然害怕,看到两兄弟还是背靠背绑着,手不能动,纷纷壮起胆子,提起兵器上前围攻两人。天扬天翔只以足踢应战,虽说配合无间,三两下撂倒数人,毕竟还是有些吃力。

天翔说:「喂,这场面有点麻烦。」天扬说:「没办法了,逃吧!」背起天翔,足下使劲,窜出人群,着地时再轻轻一点,带着两人又冲出了数丈。

天翔叫道:「这样子好难看!」

天扬心想这模样的确很像一只跳来跳去的大毛虫,后面还飘着一截绳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是……

「你是要命还是要好看?别啰嗦了!」

又往前冲了一段路,换成天翔背天扬跑。毕竟背着一人跑不快,始终无法完全摆脱后面的敌人,让天翔渐感焦躁。这时来到一道河谷之前,河谷很窄,谷深却有数十丈,河上没有桥,只有一根倒下的树连接两岸,成为天然的独木桥。

天翔冲上独木桥,不料脚下一滑,两人摔了下去。幸好天扬急忙两脚夹住树干,才没掉进河里。只是天翔悬在空中,只靠捆住两人的绳索支撑,绳索一经拉扯,深陷肉中,两人都是疼痛不已。

天扬大叫:「你搞什么鬼!」

「人有失神,马有乱蹄……」

「你要是马,早被宰来吃了!快想办法啦,要勒死了!」

「别鬼叫了!我数到三,一起运功把绳索震断!」

「弄得断才有鬼!」

「少废话!一、二、三!」

两人运功使劲撑开绳索,不一会儿绳索终于断裂,天扬伸手拉住往下掉的天翔,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独木桥。这时智德山庄的人也赶上来,看见他们重获自由,都是脸色发青,不由自主地后退。

天扬说:「哎哟---」

天翔说:「来的真--是巧啊--」

几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内,追兵一个个倒在地上呻吟,没一个爬得起来。天翔环顾四周,说:「哟,骤雨狂扬心肠挺软嘛,个个都留活口。」

天扬从地上捡起二柄剑,其中一把扔给弟弟:「这种人渣有杀的价值吗?倒是妙手空空儿怎么发起慈悲来了?」

「我要是杀了他们,你那句『没钱不肯动』不就成放屁了?先留着,说不定以后会有人出价。」

天扬点头道:「说得也是,这些人个个都挺惹人嫌的。不过价码可能不会太高喔。」

天翔耸肩说:「无所谓。」对地上诸人喝道:「我数到三,你们马上给我滚得远远地,数完后还让我看到的人就准备上西天吧!一!」

众人连忙拖着重伤的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四处逃窜,天翔道:「二!」看见大部分的人都连滚带爬地逃出他视线,又数道:「三!」

忽然眼角瞄到一样东西,转身喝道:「喂,你!站住!」提剑冲出,挡在一名少年面前。天扬也毫不多让,飞身窜了过来,两人同时拔剑指住那少年,手也同时伸出,对少年喝道:「图谱给我!」

那少年跟飞飞差不多年纪,看见这两个凶神恶煞挡在他面前,吓得全身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天翔喝道:「你腰带上的东西!给我!」天扬道:「不,给我!」

原来那少年先前看两兄弟这么宝贝那羊皮卷,以为真是藏宝图,便顺手捡起来插在腰带上,没想到却让自己成了镖靶。

少年用颤抖的手抽出羊皮卷,却不知该给谁好,看看天扬又看看天翔,两人都是同样地凶恶,又是同样地怒喝,他谁也不敢得罪,便把羊皮卷往地上一扔,没命地逃开了。

于是场面又回到刚上岸时的情况。二个人,地上一张图谱,只是多了两柄剑。刚才并肩作战时培养出来的(还算)和谐气氛顿时消失无踪,只有敌视的眼神彼此瞪视。

天扬开口道:「就算拿了图谱,你看得懂吗?」

天翔说:「你还不是一样?况且我跟某个功夫不行的人不同,不希罕飞龙神剑掌。我说过了,这趟只是要拿图谱跟刘悟的脑袋回去祭师父。」

天扬冷笑道:「你?免了吧,你这种无耻下流,大逆不道的人,根本没资格去祭拜师父!」天翔道:「我是师父的徒弟,当然有资格去祭他,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天扬咬牙切齿地说:「你还好意思问!如果不是你,师父也不会死!」

天翔摇头道:「我真搞不懂,从一开始,你就把师父被杀的责任全往我身上推,好象我应该五花大绑来向师父跟你谢罪,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第一,师父又不是我杀的;第二,我承认我没尽到把关的责任,这就表示我害死师父吗?当时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根本没人救得了师父,就算我乖乖守在洞口,也只是平白赔上一条命而已。所以说师父的死跟我毫无关系,我何罪之有?再说,要是没把关就有罪的话,大哥你当时也不在洞口啊。」

天扬怒道:「我有去啊!都是……都是你……」

天翔冷冷地道:「都是我害你不能专心把关,是不是?」天扬没开口,只是愤恨地瞪着他。

天翔说:「奇怪了,我有点你穴吗?我有绑住你吗?你敢说我害你?」

天扬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开口:「对自己哥哥出手的人,还讲得这么理直气壮?」

天翔轻描淡写地说:「是谁规定不可以对自己哥哥出手的?」

天扬一呆:「什么?」

天翔的脸又变回了陶土面具,两只眼睛空洞得吓人:「哥哥又怎样?只不过是跟我同一个爹娘生的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不但没有半点用处,有时还会碍事。像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不就是杀了自己哥哥才登上龙座的吗?兄弟相残的事满街都是,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所谓的手足之情,说穿了全是讲给外人听的,一文钱也不值。」

「……」

天翔淡淡一笑:「我们家里是刚好没东西可争,所以你对我而言向来是可有可无,不论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事。现在我恰巧中意你的身体,你就是专供我床上玩乐的对象,我管你是不是我娘生的!我告诉你,什么父母兄弟,道德仁义全都是假的,天底下只有私心跟实力是真的。你要是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杀我,要是打不赢我,你就得任我玩到腻,什么废话都不用说。而且,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天晚上在树林子里,真的是我逼你的吗?你自己就没享受到吗?」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利箭刺在天扬心上,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一会儿又涨得通红,只觉一股惊天动地的怒火从丹田一路冲到头顶,全身骨节都在格格颤抖,几乎拿不住剑。咬牙切齿许久,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这么说来,你是杀手,只要能使剑就行,舌头也是可有可无的吧?我就先拔了你这根犯贱的舌头!」

天翔哈哈一笑,说:「不好吧?没了舌头我就不能好好疼爱你了,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哦。」

天扬挺剑刺出,天翔不躲不闪,同样挥剑迎击。天扬这回真的气疯了,除了把对方斩成八块以外,脑中没有半点其它的念头。但是毕竟两人从一大早就不断战斗,完全没休息,打了没一会体力便开始有些不支,只得保持安全距离,各自调息。

正当二人提起剑打算重启战局时,天扬眼角忽然瞄到一个景象,不禁楞了一下。天翔险些一剑刺穿他喉咙,连忙紧急打住,纵身跳开,确定天扬不是像上次一样故弄玄虚后,开口大骂:「决斗发什么呆?想死吗?」

天扬不理他,往前走去,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山坡。山坡上在冒烟。不知何时,烧起了森林大火。因为露宿野外的旅人疏忽而引起的火灾并不稀奇,但是那方向是……

「裴大哥……」天扬喃喃地道。

「什么?」天翔不解。

「裴大哥家在哪里!」天扬喊着,拔腿往失火的方向跑去。他已经确定了,失火的地方,就是招待他的大盗裴研的住处所在的森林。

天翔叫道:「喂,等一下!」捡起图谱,追在天扬身后而去。等二人抵达目的地时,火势早已熄灭,天扬惊恐地发现,失火处不是裴研家附近,正是裴研的家。那本来是座深山里的破旧小庙,地下室却是盗贼的巢穴,而裴研就是小庙的「住持」。然而现在小庙早已被烧得只剩几面墙,跟附近的树林一样一片漆黑。

天扬冲入庙中,拉开密道的门进入地下贼窟,地下室烟雾弥漫,因为火在地下难以延烧太久,因此仍大致保持原貌,但是室内器具已被翻得七零八落,显然发生过剧烈的打斗,地上还有血迹。天扬找遍整个地下室,没看到尸体,也没找到生还者。他不肯死心,忍受着地下室窒闷的空气,不断地搜寻,终于弄到头昏眼花,一步都走不动。幸好天翔及时下来,把他拖了出去。

天扬闻到地上的空气,虽然仍有焦味,脑筋还是清醒了不少。张开眼睛,看见天翔扶着他,立刻用力将他推开,自己撑着站了起来。天翔没开口,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

天扬望着屋子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大家都不见了……为什么?」

天翔说:「是军队。」

天扬一惊,道:「什么?」

天翔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是士兵的名牌。你的朋友全被刘悟捉走了。」

天扬全身战栗:「刘悟--」

天翔摇头,露出优雅的微笑,道:「枉费你一番苦心放走那小飞贼,偏偏他不中用,还是给逮着了。话又说回来,真正中用的人,八成也不会跟你这扫把星混在一起。」

天扬跳起来,往陈州城跑去。

在陈州城外的校场上,数千名士兵整整齐齐列队围住校场,校场中央跪着一群人,正是夜闯刘府偷取兵符的恶贼集团,共三十余人,大部分是青年男子和少数女眷,每个人都被上了手铐脚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高大的老僧,就是首领裴研,他直视前方,脸上毫无惧色。裴研旁边跪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是这群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就是实际下手偷兵符的飞飞。飞飞低着头,全身不住颤抖。

刘悟坐在校台上,由于胸口受伤,不时猛烈地咳嗽着。跟他并肩而坐的是长安来的钦差,监察御史田弘正。校台上堆着小山似的金银珠宝,全是搜出来的贼赃,不知从飞飞身上搜出来的翡翠蜜蜂在不在里面。

刘悟开始审问犯人:「裴研,这次盗取兵符之事,可是由你主谋?」

裴研道:「我的乖徒儿从来不会自己乱来,当然是我叫他做的。」

刘悟说:「你既然承认,那你所有手下,一家大小就等着领死罪吧!」

钦差田弘正说:「刘大人,这不好吧?三十条人命非同小可,您可得想清楚啊。」

刘悟长叹一声:「本官何尝愿意赶尽杀绝,可是盗兵符……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啊!」

田弘正说:「刘大人,既然兵符已经找回来了,大可不必判这么重吧?」

刘悟说:「难道田大人是要本官循私枉法,纵放要犯?为官者做出这种事,如何面对朝廷?」

田弘正说:「为官者应以仁爱治民,连太宗皇帝都曾经网开一面,纵放死囚,刘大人又何妨法外施恩?」

刘悟说:「田大人,您是御史,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田弘正说:「刘大人,凭我们的交情,本官原本就不愿为兵符为难刘大人,更何况现在兵符失而复得,你我大可当成虚惊一场,一笑置之。刘大人若愿意善了,本官自然也可以不追究您弄丢兵符的责任;而刘大人如今已经烧了一片山林,如果再一口气处决三十余人,把事情闹大,本官就算想在朝廷帮刘大人善后,也是力不从心。」

刘悟脸色严峻:「田大人是在威胁本官?」

田弘正说:「不是威胁,只是分析利害,请刘大人裁夺。」

刘悟长叹一声:「田大人,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走一群盗贼呢?」

田弘正说:「我不是要刘大人无罪释放他们,只是希望您适可而止,切勿多伤人命。」

刘悟低头沉思了一会,说:「好吧!」命令部下将飞飞带出来,一名仆役走到飞飞身旁,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杯子,杯中的液体是碧绿色,不断冒出绿色的烟,令人胆寒。

刘悟说:「这杯叫做牵机药,乃是剧毒中的剧毒,人服下后立刻全身僵硬而死。你胆敢擅闯本官府邸,盗取朝廷所赐兵符,这是万死莫赎的重罪,本当满门抄斩;今天看在田大人求情的份上,本官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既然事情是你做的,只要你肯担当责任,喝下牵机药,本官就饶了你家人性命,改判发配边疆。要是你不肯喝,你的家人就全得给你陪葬。」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脸色大变,飞飞更是整张脸都青了。裴研喊道:「我是他师父,我来喝!」刘悟摇头:「好汉做事好汉当。小子,你喝是不喝?」

飞飞接过杯子,手抖得快把药泼出来了。正当他把杯子凑近嘴边时,一个人影像风一般窜过他身边,把杯子夺了过去。天扬终于赶到了。

他指着台上二名官员大骂:「逼这么小的孩子喝毒药,你们两个还有良心吗?」

刘悟冷冷地说:「这不是你害的吗?」

田弘正问:「你是谁?」

刘悟说:「裴研的同党,一条漏网之鱼。」

田弘正望着天扬叹息,摇头说:「我也不愿这样处理,但是为官有为官的立场。」

天扬环视全场。数千名士兵,他剑法再厉害也收拾不了。想到自己在陈州忙了半天,没杀掉刘悟,图谱也没抢到,还连累好友惹上杀身之祸,当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更远的记忆也回到脑中,在山里发生的事、逆伦的重罪、枉死的师父……顿时只觉万念俱灰。

果真我还是不该苟活在世上。他想。

一抬头,对田刘二人说:「只要喝了毒药,就免他们死罪,这话可是真的?」

田弘正说:「本官人头担保。」

天扬说:「好!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策划的,我才是主谋,所以我来喝!」说着举起杯子,这时听到一个年轻人在背后大叫:「住手---!!!」然而他已经把药一仰而尽了。

只觉好象有一把火从喉头烧到肠胃,天扬转头,看见一个满身泥污的青年朝他冲来,速度奇快无比,但是他等不到那人来到他身边,眼前就已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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