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寒这么赌气跑了，一半是因为生玉泉真人和李欢的气，另一半是因为他确实想早点回去。他知道那人走这条路就是去他们居住的破庙，而破庙里还有个亲人在等他。

今天因为各种意外耽搁了时间，你怕妹妹等急了。苹果虽然沾了泥，洗洗照样吃，何况还是好苹果。

穿过一片片荒草地，迎着老大的日头，庄之寒就这么一碰一跳跑着，地上早已没了水迹，额头冒着蒸汽，连身上的泥点子也干了，脸上的泥点结成块像套了一层假皮，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泥人跑过。

离破庙越近，庄之寒心里越发心虚，他不担心疯子的事，反倒是自己，指定要被数落跟人打架。无牵无挂的人会无所畏惧，一旦有了牵挂难免畏首畏尾，如果说全广济有他庄之寒怕的人，除了祥叔，那就属庙里这位彤彤了。

庄之寒想解释，可就算解释，这一身的泥该怎么说呢，虽然彤彤打小就看不见，但鬼精鬼精的，自从知道他跟人打架，每次回来都要摸他的脸和腿脚确认是不是有伤，这下就算跳进广济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广济河他暗拍大腿，刚才怎么不跳河里洗个澡再回去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破庙就在眼前。好在破庙不远处有条小河，放下苹果打声招呼他就去溜，应该不会被发现。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态，庄之寒来到破庙门前，小声的喊道：“彤彤，你在家吗？”

看没人回应，他把苹果放庙门一旁地上，润润嗓子大声道：“彤彤，在家吗？饭带回来了，等久了吧。”

还是没人搭理，庄之寒有些疑惑，院里晾着破衣烂衫。本想洗洗脸先，水缸却没水。坏了，这傻丫头不会一个人摸到河边去洗衣服了吧。糟了，庄之寒放下破瓢就往小河边赶。

本来盯着太阳跑了大半天，庄之寒也累了，口干舌燥饥渴难耐，但此刻疲劳被担忧强行压住。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彤彤。”

没人回应，树林没有回应，风中没有回应。当他沿着河边搜寻，河面也没有回应。直到看到远处一缕炊烟，那是余婆婆家。

余婆婆，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也没人关心，没有亲人朋友，一个人在河边搭的茅草屋住，靠给人洗衣做针线活为生，因为瞎了只眼，做得慢，有时候会找彤彤帮忙一起做活。彤彤看她可怜，从不肯要钱，管饭就成。

所谓管饭就是捡没人要的野果、野菜的活着陈米旧糠凑合着吃，这就算好的了。庄之寒疑心她这辈子吃过的肉都是庄之寒挨打从酒楼偷来的。在庄之寒看来，一个小瞎子同情一个老瞎子，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难道彤彤又去做活了？

但愿吧。

心里慢慢有了着落，疲劳就上来了，庄之寒踉踉跄跄地崴到余婆婆家。草屋外面晒着许多旧衣服，庄之寒听到棒槌打衣服的声音。

穿过一层层竹架，庄之寒渐渐看清那人的身影，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布衣，满头白发。还好婆婆在家。他喘着气问：“婆婆，彤彤在这吗？”

听到这声呼喊，余婆婆不自然地一颤，她抬头看着庄之寒：“啊，孩子，你怎么来了？”

庄之寒笑着回答：“您这哪是洗衣服，衣服都要锤烂了。不怕东家不给钱。”

他说着话，走到余婆婆身边蹲下，摸起破碗里的几枚铜子，笑道：“不错，今儿的都是真的。嚯，还有银的，谁家的大爷，这么阔气。改明儿我也甭讨饭了，跟您一起做活。不就洗衣服吗，搓吧搓吧，揉吧揉吧，上杆一晾，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