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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陷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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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罗拉多,在甘尼森河北面有多座高山耸立的地方,四条汉子正骑马穿越一片长着矮草的高原,目力所及,既没有灌木,也没有树木。www.mengyuanshucheng.com虽然在遥远的西部地区遇见不寻常的人物不足为怪,但这四个骑马者必定在这里会引起每个人的注意。

他们中的一个人骑着一匹漂亮的、在某些阿帕奇部族那里才饲养的一种黑牡马。

他的身材并不特别魁梧,但却给人以力气大和有韧劲儿的印象。晒得黝黑的脸上蓄着深黄色的络腮胡子。他穿着皮裤、一件猎人衬衣连同同样衣料做成的外套和一双高统靴子,他把靴子提高到膝盖上。他头戴一顶有宽边帽檐的毡帽,帽带四周插着大褐熊的耳朵尖。由几条细皮带编织成的宽腰带上仿佛插满了子弹,此外还插着两枝手枪和一把长柄猎刀。从左肩膀到右边的臀部挎着一根缠扎在一起,用来捕捉野兽的套绳。脖子上挂着一条结实的绸带,绸带上系着一个饰以蜂虎1毛皮的和平烟斗。右肩膀上扛着一枝步枪,其扳机的构造形式似乎很独特。他背上背着一枝坚实的沉甸甸的双筒猎枪,此枪是一种当今极为稀罕的猎枪。这条汉子就是老铁手,一位名声显赫的猎人,他的这个绰号是这样来的:他一拳就能把一个敌人打翻在地。他那漂亮的黑牡马哈塔蒂拉是阿帕奇人酋长温内图送给他的礼物。

1蜂虎(kolibri):鸟纲,嘴细长而微弯,羽色鲜艳,觅食昆虫,尤嗜蜂类,故名。

骑马走在老铁手身旁的,是个矮小、瘦削、没有胡子的家伙。他身穿一件蓝色的燕尾服,后摆很长,黄色的钮扣擦得很光亮。他头上戴一顶宽大的女士帽,帽子上飘动着一片大羽毛。裤子很短,穿着一双坚实的旧皮鞋,鞋上系着墨西哥的大马刺。这个骑手身上带着、挂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这当然与他那副慈善的脸孔不十分协调。这个矮人就是黑利奥加巴卢斯-莫尔福伊斯-爱德华-弗兰克先生,他的同伴们称他瘸子弗兰克,因为他早先受过伤,一条腿痛了。

在这两个人后面,有一个几乎两米高、瘦骨嶙峋的人,他骑着一头低矮的老骡子,看样子它几乎没有力气驮这个骑手。这个男子穿的皮裤,原来肯定是为一个身材矮小但比较强壮的人做的。他的脚也穿着皮鞋,由于不断缝补,如今已补了摞补丁,看不出原来皮鞋的模样了。此人身上裹着一件牛皮衬衣,衬衣既没有钮扣,也缺少搭钩和活结,袖子很短仅到肘。脖子围着一块棉布,已无法辨认它原先的颜色了。他尖细的头上戴着的帽子,多年前曾是一顶灰色的大礼帽,也许它还曾戴在一个百万富翁的头上,但后来终于进入大草原,落到它现在的主人手里。他把帽檐看作是多余的,把它扯掉了,只留下一小块,用作摘下这顶皱得无法形容的帽子时的把手。在用作腰带的一根粗大的绳子上,插着两枝手枪和一把剥带发头皮的专用短刀。此外,他身上还有许多口袋,装着一个西部地区男子必不可少的所有零星物品。他的肩上披着一件涂胶的雨衣,可是这是怎样的一件雨衣啊!这件精美的衣服头一次着雨后马上就缩水起皱,以致它再也无法完成本来的使命,此后不得不把它像一件匈牙利轻骑兵短上衣那样来穿。一枝来复枪横穿过他那两条腿,猎人用这样的枪射击,总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这个人有多大年纪,难以猜测,他的骡子的年龄也同样无法确定。充其量可以猜想:两者彼此十分了解,共同经历过某些惊险活动。

第四个骑手坐在一匹既高大又强壮的马上。他又肥又矮,他那两条短腿只能够着马肋腹的一半。因他受尽了脱发之苦,虽然太阳热辣辣地照射下来,可他仍戴着一顶皮帽。如果把他的头发搜集在一起,那也几乎不如一只老鼠的皮毛多。他穿一件皮大衣,皮大衣的袖子也很长,而在皮大衣下露出一双翻边的靴子。他配备了一枝长柄的来复枪。此外,他还有什么武器,现在看不出来,因为皮大衣把一切都遮住了。

这后两位男子就是大卫-克罗内斯和雅各布-普菲费尔科恩,以高个子大卫和胖子耶米出名。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看到一个必定会看到另一个。耶米是个德国人,而大卫则是个美国佬,大卫在两人相处的多年间向耶米学到了许多德语,他已能够用德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如同这两个骑手一样,他们的牲口也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的。它们总是呆在一起,一块儿吃草,而当它们被迫与其它骑乘动物在一起时,它们俩也要离开它们稍远点儿,自己则紧密地并排挤在一起,以便借助打响鼻、嗅一嗅和舔一舔来亲热一番。

虽然还远未到中午,但四位骑手必定已走了很大一段路程,并且也不仅仅是穿越松软的草地,因为他们和他们的马浑身都沾满尘土。尽管如此,他们和他们的牲口都还没有疲倦的样子。要是他们还是觉得疲劳,那只能从他们默不作声这种情况推断出来。

这一沉默首先是由骑马走在老铁手旁边的瘸子弗兰克打破的。他用家乡的方言询问道:“这么说,今天我们要在埃尔克河畔克里克人那里过夜啦?到那儿去到底还有多远?”

“我们将在傍晚到达这条河流。”老铁手答道。

“傍晚才到?哎,真可怕!谁忍受得了!从早晨起我们就已上路了。我们得停一下,起码让马儿喘口气。您不也这样认为吗?”

“当然。等我们过了这片草原后再停吧!那时将见到一片森林,那儿也有一条河。”

“很好!那样马儿可以饮水,还可找到青草。可我们能找到什么呢?昨天还剩下最后一块牛肉,今天早晨只剩下骨头。自此以后,什么麻雀和其它野味儿的影子都见不到。我肚子饿得很,很快就得啃两口,不然我就完蛋了。”

“您不必担心!我会弄到一块烤肉的。”

“不错,不过一块什么肉呢!这片草原那么偏僻,我认为连甲壳虫都不会在它上面爬行。一个饥肠辘辘的西部地区男子到底该在哪里弄到一只可供烧烤的动物呢!”

“我看见它了。您牵着我的马,同其他人一道骑马慢慢往前走!”

“什么?”弗兰克一边问,一边摇头环视四周,“您已看见了可供烧烤的动物?我可根本没有觉察到这种动物。”

他接过老铁手的马缰,同大卫与耶米一道骑马前进。老铁手则向旁边拐弯,那儿草原上有数座小山冈,那里生活着一群草原犬鼠,像美洲的土拨鼠一样因它们犬吠似的叫声而得名。它们不伤人,却非常好奇。令人奇怪的是,它们喜欢同响尾蛇与猫头鹰一块儿栖息。当人接近它们时,它们就直起身来看他。观看时,它们有各种各样滑稽的令人发笑的姿势和动作。如果它们产生了怀疑,那它们就会闪电般快地钻进它们的地洞里,再也看不见了。如果能得到别的什么动物的肉,这位猎人是鄙弃这种动物肉的,这倒不是因为它不能食用,而是因为他对此怀有一种偏见。虽然如此,如果想要杀死一只草原犬鼠,那他就不能悄悄地接近,因为这些生物过于机灵。他必须激发它们的好奇心,并设法吸引着它们,直到他靠近到射程之内。要走到这么近,只有他本人也做出种种极为可笑的姿势和滑稽好笑的动作才行。到那时候,草原大鼠就手足无措,不知怎样看待来者了。于是,一旦自已被动物察觉了,老铁手便立刻开始摆弄各种姿势和动作:时而漫无目的乱跳一阵,时而弯下腰身又跳起来,时而又自身旋转,时而又像风车的翼那样转动双臂,心目中只有一个目的:要越来越靠近这些动物。

骑马走在耶米和大卫旁边的瘸子弗兰克,见到老铁手的这种举止,忧心忡忡地说:“天哪,他到底怎么啦!难道他的脑子不正常?他的举止完全像喝了颠茄似的!——你们听!他开枪了。”

老铁手快速地接连开了两枪,两枪听起来几乎像一枪那样。他还向前跑了一段路,两次弯腰捡什么东西。随后他便回到他的同伴们那里。他捕杀了两只草原犬鼠,将它们塞进鞍囊里,然后又跨上马。瘸子弗兰克摆出一副非常疑惑不解的面孔,一边骑马行进一边问道:“难道这就是可供烧烤的野味儿?我表示最衷心的感谢。这样的东西我不吃!”

“难道您吃过吗?”

“没有。这我绝不干。”

“那您就无法判断一只草原犬鼠是可以食用还是不可以食用了。您也许吃过幼小的山羊吧?”

“山羊?”弗兰克一边问道,一边咂舌作声,“这我当然吃过。您听我说,那可是美味可口!”

“是这样吗?”老铁手微笑道,“人人都会为此笑掉大牙!”

“是的,可他们脑子都不开窍。我跟您说吧,我们萨克森人聪明过人,没有任何欧洲其他民族像我们这样懂得享受。把一块山羊肉放进平底锅里,加上一小头大蒜和一些茉乔栾那1,烤到变成栗色,松脆。这是一道为最上层的先生们和女士们准备的真正精美的菜肴。我熟悉这道佳肴,因为在复活节前后有幼小的山羊。在莫里茨堡,人们在礼拜日和节假日只享用烤山羊。”

1茉乔栾那(majoran),一种用作香料的草本植物,产于地中海一带,开小白花,晒干的叶用作香料。

“很好。您跟我说说,您是否也吃过lapin呢!”

“lapang?这是什么东西呢?”

“驯服的兔子,或者如同人们在萨克森说的那样,karnickel(家兔)。它本来叫kaninchen(家兔)。”

“karnickel?这也是了不起的佳肴。我年轻时,在莫里茨堡和四周围其它地方,教堂落成典礼纪念日总有家兔。兔肉细嫩如同黄油,简直是一碰到舌头就融化了。”

“可有许多人,要是您跟他们讲这些情况,他们会取笑您的。”

“那他们脑子有点糊涂。家免只吃最好和最细嫩的草梢,它的肉必定最细嫩美味,这是明摆着的!或者这点您也不相信?”

“这我相信。不过为此我也要求您不要鄙视我的草原犬鼠。您将会感受到,它像山羊并且几乎像家兔那样美味可口。我跟您说吧……等一下,那些不是骑手吗?”

老铁手指了指西南方,那儿有几个身影在移动。他们的距离仍很远,无法断定是动物还是骑手。四名猎人骑马慢慢地走,眼睛盯着这一群身影。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出,那是些骑手,接着很快就能看出来,他们是穿制服的,那是士兵。

这些士兵本来是朝东北方向走的。他们见到这四个人后便改变了他们的方向,飞快地过来。他们一共十二个人,由一位少尉带领。他们骑到也许三十步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这个军官开始时板着脸,审视地打量着这四个骑手。这时他的目光落到老铁手的两校步枪上,他的眼睛露出喜悦的神色。他指着那枝独特的球状枪机的短管猎枪探问道:“瞧!先生,这不是一枝亨利牌短管猎枪吗?”

“那还用说,”西部地区男子点点头,“您懂得这种枪吗?”

“还未见过这样的枪,但有人向我作过细致的描述。听说发明者是个怪僻的人,只制作了几枝,因为他担心这种短管猎枪要是获得普遍使用,印第安人和水牛很快就会被灭绝。这些枪中的少数几枚已经丢失了,据说只有老铁手仍拥有一枝,最后一枝。”

“先生,说得对。在确实有过的十枝或十二枝亨利牌短管猎枪中,只有我的一枝还存在。其它的在早期的西部地区同其拥有者一起已经无影无踪了。”

“听您这么说,您就是这位老铁手啦?太高兴啦!您愿意陪我们吗?如果您喜欢做我们的客人,我的同伴们会很高兴的。”

“陪伴你们?到哪里去?”

“去摩门。”

“可惜我不能接受这个邀请,因为我们得继续往北走,去同朋友们在约定的时间相会。”

“先生,我可以打听一下,您要到哪里去吗?”

“先去埃尔克山。然后我们想要从那儿到布克山那边去。”

“那我得警告您要谨防犹他人,他们不久前把战斧重新找了出来。为此,我们得经常从甘尼森出发,骑马巡逻。因为有一群白人淘金者冲破一个犹他人营地,把马劫走。那是在夜里,犹他人醒了,起来反抗,搏斗中他们中许多人被装备远为精良的白人杀掉。白人带着马儿和其它掠夺物逃之夭夭,随后在早上,红种人动身去追击他们。强盗们被追上了。于是发生了一场拼杀,再次使许多人付出了生命。战斗中大约有六十名印第安人被击毙,但也只有六个白人逃脱了。如今,为了找到这六个人,犹他人四处转悠。与此同时,他们还派代表到尤宁(城)去,要求补偿损失:每匹马赔偿一匹马,损失的物品共赔一千美元,每个被杀害的印第安人赔偿两匹马和一枝猎枪。”

“我觉得这些要求并非不合理。人们同意这些要求吗?”

“没有。白人不想承认红种人享有提出任何要求的权利。代表们一无所获地回来了。在这期间,战斧重新找出来了。犹他人聚众起义,可惜在这个地区内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举全歼,因此人们就寻找同盟者。一些军官到了下面纳瓦霍人那儿去,以争取他们反对犹他人,而事情也成功了。”

“为纳瓦霍人的支援给了他们什么?”

“全部抢来的赃物。”

老铁手的脸阴沉下来。他摇摇头说:“那么说,犹他人先是被袭击、洗劫,许多人被杀害,之后在他们要求惩办为非作歹者和索赔时,又遭断然拒绝。如今,由于他们自己掌管事务,人们便唆使纳瓦霍人反对他们,用从受害人那儿劫来的赃物酬谢支援者。要不把犹他人逼上绝路,岂非咄咄怪事?他们必定怒火中烧,落入他们手里的白人,可就倒霉啦!”

“我只能服从,没有做出任何判断的权利。”军官耸耸肩膀说,“先生,我向您作了这番报告,以便警告您。但我的观点不应该是您的观点。”

“这我理解。请接受我对您的警告的感谢,要是您在尤宁(城)讲起这次同我们的相遇,那您得说一说,老铁手并不是红种人的敌人,他为此感到难过。一个天分很高的种族将走向毁灭,因为人们不让它有时间自由自在、不受制约地生存与发展。先生,再见!”

他掉转他的马,与他的三位同伴一起骑马离开,再没有看士兵们一眼。士兵们吃惊地目送他远去,随后继续骑马前进。他也许知道,是愤怒诱使他发表了这番激烈的、没有用处的言论。现在,他陷于沉思之中。他知道教育那个美国佬明白这样的道理是枉费心机的:他并没有比印第安人拥有更大的生存权利,后者被从一个地方驱逐到另一个地方,直到无人同情地终结其被迫赶致死的生命。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老铁手才从苦思冥想中醒来,注意瞧了瞧视野的边缘,那儿现在形成一条暗黑的、越来越宽大的线条。他伸手指指那里,说道:“那儿是我说过的那片森林。用马刺踢你们的马吧,五分钟后我们就到那里了!”

马儿在飞驰着,这四名骑手很快就来到一片又高又密的云杉森林,其边缘仿佛牢牢地封闭起来,以至骑马无法通过。但老铁手熟悉情况。他骑马来到一个地方,驱赶他的马穿过窄小的树木中的矮树丛,来到一条所谓的印第安人小径,这条由有时在这儿往来的红种人踩出来的小路,几乎不到一米宽。他首先下马搜查这个地方新的足迹。当他没有找到时重又跨上马,要求他的同伴们尾随着他。

在这茂密的原始森林里,一丝儿风都没有,除了马蹄声外什么噪音都听不见。老铁手右手握着短管猎枪,时刻准备着射击,目光密切注视着前方,以便在同敌人相遇时充当头一个把武器瞄准敌人的人。不过,他相信此刻不存在这样的危险。如果红种人骑马到这一带漫游,他们许多人在一起,肯定不会寻找这样一条什么也发现不了,并且由于林木茂密而行动不便的小径的。在这条小路上,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可以让一名骑手掉转方向。

过了好久,小径前展现出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有多块大岩石并且彼此高高地叠起来。岩石上长满了地衣,一些灌木在缝隙处为其根获得了必要的养分。一股细细的泉水从岩石下淌出来,蜿蜒地流过空地,随后消失于森林中。老铁手在这儿勒住马,说道:“我们可以让马在这个地方歇一歇,在这期间,我们可以烤我们的草原犬鼠了。”骑手们下了马,取下马笼头,好让他们的马吃草。接着,他们去找干柴,以点燃篝火。耶米负责剥犬鼠皮,取出内脏。老铁手离开大伙去查看一下这个地方是否安全。确切地说,这片森林只有骑马三刻钟路程那么宽,印第安人小径从中间横穿过。那块空地大约处于中央。

不久,他们便开始在篝火上烧烤鼠肉,一股不难闻的气味儿飘过空地。就在这时候老铁手回来了。他曾匆匆地走到那一边的森林边缘,从那儿可以远远地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给他的三位同伴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不必担心有什么意外的事发生。

一个小时后,烤肉烤好了。“唔!”瘸子弗兰克嘀嘀咕咕道,“吃烤狗!如果早先有人敢预言我会津津有味地食人的最好朋友的肉,那我给予的回答会叫他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可我正好肚子饿,因此得要尝试一下。”

“这的确不是狗,”耶米提醒道,“你也听见啦,这种动物只是由于它的叫声关系,错误地得了草原犬鼠这个名字。”

“这说法也无济于事。不过我们想要瞧一瞧。”

他取了一块胸脯肉,沮丧地品尝了一下。但随后他的脸上露出喜色。他把一块更大的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承认道:“我以名誉担保,真的,味道很不赖!真的差不多像家兔那样可口,不是完全像烤家兔那样美味。但孩子们,我相信这些狗肉剩不了多少。”

“我们必须为晚上留一些,”大卫插话道,“我们不清楚,我们今天是否还能射到一点野味儿。”

“我不管往后的事。当我疲倦时能够投入orpheus1的怀抱,那我暂时就心满意足了。”

1orpheus:奥尔甫斯(又译俄耳甫斯),古希腊传说中的英雄,有超人的音乐天赋,他的歌声和琴韵十分优美动听,各种鸟兽木石都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那是morpheus。”耶米更正道。

“你马上住嘴!难道您要在我的orpheus前面加上个m吗?这个名字,我非常熟悉。在莫里茨堡附近的克洛切村里,有一支歌咏队,它叫‘人间奥尔甫斯’。队员们唱得如此悦耳动听,以至听众总是能进入最甜蜜的梦乡。投入奥尔甫斯的怀抱这个谚语,就是源出于此,就是说来自克洛切村。好了,不要跟我争论,老老实实地吃你的草原犬鼠吧!比起跟一位像我这样富有经验的人争吵不休,犬鼠肉对你的身体更有益处!”

如果这四个男子误以为自己在这里十分安全,那他们就是犯了个大错。两队骑手正朝着森林的方向骑来,他们的出现使危险已向他们逼近。

两队中的一队人数很少,只有两名骑手。他们从北边来,发现了老铁手和他的伙伴们的行踪,于是他们停住,从马上跳下来查看这些踪迹。他们的举止让人猜测,他们并非没有经验的西部地区男子。他们装备精良,但衣服破损。这些迹象表明,他们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日子并不好过。至于他们的马,吃得胖胖的,很活泼,却没有马鞍,也缺少笼头,只配备了个有皮带的手枪皮套,印第安人的马惯于以这种方式在营地附近吃草。

“克诺赫斯,你对这些足迹是怎样看的?”其中的一人探问道,“也许我们面对的是红种人吧?”

“不对,”被探问者斩钉截铁地答道,“马给钉上了马蹄铁,这些人并排地骑马,而不是像印第安人那样一个跟一个地鱼贯而行。”

“有多少人?”

“只有四个。因此,我们不必害怕,希尔顿。”

“除非是些士兵!”

“呸!那也不必怕。只有四个骑兵,他们从我们这里什么也探听不出来。他们有什么根据猜测我们属于那些袭击过犹他人的白人呢!”

“我当然也这样想。可魔鬼时常插手进来。我们处于一种令人苦恼的境地,被红种人和士兵们追赶,我们只能在犹他人地区里四处乱跑。我们让这个红发康奈尔和他的小子们把前景说得天花乱坠,听信他们许诺一座金山,那真是一桩蠢事。”

“一桩蠢事?肯定不是。快速发财致富,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我远远没有失去信心。康奈尔与其他的队伍不久就会跟着来到,到那时我们就用不着发愁了。我们得设法排除困难,坚持到那时候。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它恰好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怎样的一条路?”

“我们务必找到白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在同他们的交往中,我们会被看作为猎人,谁也不会在我们中间去寻找盗窃犹他人马的窃盗。”

“你是说我们面前有这样的人吗?”

“我认为有。他们骑马进了森林里了。我们跟踪他们吧!”

众所周知,红发康奈尔的队伍由二十名从伊格尔泰尔逃脱出来的流浪汉组成。现在他又企图招兵买马,扩大队伍。他考虑到,他的一伙人在山上很可能被印第安人打得落花流水,因此二十人有点太少了。所以,在骑马经过科罗拉多市期间,他把每个对入伙表示出兴趣的人都拉拢过来。这当然都是些完全成问题的人,其思想品德根本用不着去审查。在这些人中也有克诺赫斯和希尔顿,这两人现在正骑马朝森林奔去。康奈尔新组建的团伙迅速扩大,势必惹人注目,团伙的给养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困难。所以,康奈尔就决定把他们分开,想让其中的一半人在拉韦塔一带翻过山去,另一半到莫里森和乔治敦去,从那儿翻山越岭。由于克诺赫斯和希尔顿是富有经验的人,他们得率领第二分队。他们也成功地摆脱困境,在breckercridge一带地方停住了。他们在那儿惨遭横祸:从一个庄园突围逃跑的马群在他们身边飞驰而过,他们自己骑的马见状也挣脱羁绊,同那些马一块儿逃跑了。为了占有新的牲口,他们后来袭击了一个犹他人的营地,受到了印第安人的追踪和打击。只有六人金蝉脱壳,溜之大吉。昨天,六人中的四人也阵亡了,只有两个头头——克诺赫斯和希尔顿侥幸逃脱了印第安人的追击。

他们在森林里找到了印第安人小径,沿着小径进去。当耶米与瘸子弗兰克之间那场小小的唇枪舌剑结束的时候,他们俩来到那片了林中空地。

“就说我们是猎人,明白吗?”克诺赫斯向他的同伴希尔顿低声说,“务必让我来说!”

现在老铁手见到了这两个来客。当他们逼近时,他手中握着短管猎枪,严阵以待地面对着他们。

“您好,”克诺赫斯问候道,“可以在你们这里休息一下吗?”

“每个诚实的人我们都欢迎。”老铁手答道,同时审视地打量着骑手,继而打量他们的马。

“但愿您别把我们看作是不老实的人吧?”希尔顿一边说,一边仿佛冷静地容忍着猎人锐利的目光。

“我先熟悉一个人,然后才判断他。”

“好吧,那就允许我们给您熟悉的机会吧!”

这两个人下了马,一块儿坐到篝火旁边。无论如何,他们是饿了,因为他们向烤肉投去了渴望的目光。心地善良的耶米给了他们几块,敦促他们吃,他们当然也没有推辞。现在,出于礼貌,直到他们吃饱之前,没有向他们提出问题。时间是在默默无言中度过的。

前面提到两支队伍中的另一支队伍,从相反的一面接近森林。它是一个大约二百人的印第安人队伍。老铁手虽然刚才到过森林的这一边来侦察,但他在遥望草原时,未能见到骑马前来的红种人,因为他们那时仍在向外突出的森林一角后面。他们也非常熟悉这一带地形,因为他们径直向那条狭窄的森林小路出口处奔来,这条小径通往那片林中空地。

红种人脸上涂着刺眼的颜色表明,他们正准备着战斗。大部分人配备步枪,只有少数人以弓箭为武器。骑马打头的是一位如巨人一样的酋长,头发中插着一片鹰毛。人们无法看出他的年龄,因为他的脸涂满了黑色、黄色和红色的线条。来到小径处,他便下马查看小径。队伍最前头的一些战士,在他后面停住,心情焦急地看着他。一匹马打了响鼻。他警告地扬起手,有关的骑手马上捂住了牲口的鼻孔。因为酋长以此要求最大的安静,他必定察觉到了一点可疑的东西。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身向地上深深地弯下去,继续往森林走,走了一小段路。回来时,他低声用犹他人的语言(它是索诺拉语系的肖肖尼语支)说:“一些白人来到了这里。犹他人的战士们可以与他们的马一起躲在树下。奥符茨-阿瓦斯去找这些白人。”

这几乎比老枪手还要魁梧的酋长,叫作奥符茨-阿瓦斯,德语的意思是:大狼。他悄悄地又走进了森林。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但他的人马看不见了。酋长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红种人马上从树下冒出来,他给了一个暗示,五六个小头头随即向他走去。

“六个白人在岩石旁休息,”他报告说,“他们在吃肉,他们的马在他们旁边吃草。我的弟兄们跟我到小路的尽头去,然后分开。一半人悄悄地向右边走,另一半人向左边走,把林中空地包围起来。我发出信号后,你们便要冲出来。白人狗将会呆若木鸡,束手待毙。我们把他们逮住,弄到我们村里,把他们绑在柱上。五人留下来看守马。howgh!”

最后一个词是表示强调的惯用语,意思大概是:“完了,不许再说了”,“就这样决定吧”。如果一个印第安人说出这样的套语,那他就认为要说的都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们的酋长打头,红种人默默无言地涌进森林。当他们从小路来到林中空地时,便左右两边分开,把空地包围起来。

白人刚刚吃完了饭。瘸子弗兰克将长柯猎刀插进腰带里,说道,这次是用英语说的,以便能让这两个新来的人听懂:“现在我们已经吃过,马儿也休息过。我们可以动身了,以便天黑之前抵达我们今天的目的地。”

“是的,”耶米附和道,“但在这之前,我们有必要相互了解一下,知道我们双方要去哪里。”

“说得对,”克诺赫斯点头表示,“我可以探问一下,你们今天想要到达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骑马到埃尔克山去。”

“我们也是这样,真是太巧啦。那我们可以一块儿骑马走。”

老铁手一言不发。他悄悄地给耶米一个暗示:继续审讯,因为他本人想在时机到来时才开口说话。

“这我觉得合适,”耶米答道,“可随后你们想要继续到哪里去呢?”

“这事还没有定。也许到格林河那边去找海狸。”

“那儿你们大概找不到多少。谁想要捕获海狸,就得继续往北走。这么说你们是专门捕捉毛皮兽、海狸的猎人-?”

“是的。我叫克诺赫斯,我的伙伴叫希尔顿。”

“克诺赫斯先生,没有器具您是无法捕捉的,可您捕捉海狸的器具到底在哪里呢?”

“我们在圣胡安河下面被盗窃过,这些东西也许被印第安人偷了。但愿我们不久能碰见一个俘虏营,在那儿可买到一些。您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同你们作伴而行,暂时到埃尔克山呢?”

“要是我的伙伴们满意的话,那我不反对。”

“很好,先生!那么我们可以打听一下你们的名字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人们叫我胖子耶米,我右边的邻人是……”

“……高个子大卫吧?”克诺赫斯迅速插话道。

“是的。您猜出来了?”

“当然-!你们远近闻名,胖子耶米在哪里,那就用不着长时间去寻找他的大卫了。您左边那个侏儒呢?”

“我们称他瘸子弗兰克,一个棒小子。”

弗兰克向说话者投去热情的感激的一瞥。耶米继续说下去:“我要向您说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对您来说无论如何比我的名字还要为人们熟悉。我想,您会听说过老铁手吧。”

“老铁手?”克诺赫斯惊喜地叫了起来,“先生,您果真是老铁手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允许我对您说:我非常高兴同您相识!”

克诺赫斯向猎人伸出手,同时向希尔顿投去一瞥,它的意思是说:“你该高兴啊,因为现在我们有了保护伞了!”可老铁手装作根本没有看见伸给他的手似的,冷冰冰地答道:“你们果真高兴吗?要是那样,可惜我不能分享您的快乐。”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们是些人们根本无法为之高兴的人。”

“这您是怎么看的呢?”克诺赫斯询问道,他为这种坦率感到十分惊讶,“先生,我认为您是在开玩笑吧?”

“我说话严肃认真。你们俩是骗子,也许比这还要坏。”

“哎!您以为我们能容忍这样一种侮辱吗?”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们还能干什么?”

“先生,您越来越无所顾忌了。给我们看看您把我们看作骗子的证据吧!”

“这有什么难的!”老铁手无所谓地答道,“你们说你们的捕兽器具在圣胡安河那里被偷了,是吗?那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

“而你们是直接从那里上这儿来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你们是从南边来的?纯属一派谎言。不久你们就来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必定在外边辽阔的草原上面见过你们。可森林朝北边远远凸出去,当我们在拐入小路前最后一次环视四周时,你们正好在这个森林后面。可见你们是从北边来的。”

“可是,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您只是没有看见我们罢了。”

“我?没有看见你们吗?倘若我的眼睛那么差劲,那我就完完全全不可救药了。不,你们绝对骗不了我。还有,马鞍和笼头哪儿去了呢?”

“被人偷了!”

“哎,你们别把我当作一个笨蛋!”老铁手鄙视地笑道,“你们把马鞍和笼头连同捕捉海狸的器具一起置于水中,所有这些东西能被偷走吗?有哪个猎人会取下马鞍呢?你们从哪儿弄到印第安人手枪皮套的?”

“这些皮套是我们从一个红种人那里买来的。”

“马也是这样吗?”

“不是。”克诺赫斯答道,他已看出,他无法再说这种最厚颜无耻的谎言了。

“照这么说,犹他人做手枪皮套买卖!这事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马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我们在道奇堡买来的。”

“离这儿这么远?我敢断定,这些牲口不久前还在牧场上呆了数周之久。一匹马,把骑马者从道奇堡驮到了这里,看起来不会是这样的。你们的马没有钉马蹄铁,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我们从商人那儿买到马,这事儿您得问一问商人。”

“商人!胡说八道!这些牲口是偷来的。”

“先生!”克诺赫斯叫嚷道,同时去抓他的短刀,希尔顿也将手伸向腰带里。

“你们别动短刀,不然我就把你们打倒!”老铁手威胁道,“这些马受过印第安人训练,你们以为我没有看到吗?”

“这您怎能知道呢?您并没有见到我们骑马!从小路到这儿,到这些岩石,只有这短短的一段路,您曾见到我们坐在马上。”

“可我注意到你们的牲口避开我们的牲口,要独自在一起。印第安人的马就是这样。可见你们的马是从犹他人那儿偷来的,而你们则是属于那些洗劫了这些红种人的人。”

克诺赫斯无言以对。这条大汉目光如此锐利,他是难以对付的。正如他这样的人碰到类似情况时惯常做的那样,末了,他只好借助粗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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