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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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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钱袋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如果您想得到一匹好马,那就到马贩子那里去。但请您放开我的马吧!”

“您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一个鞋子露出脚趾头的流浪汉应当庆幸,我会那么容易地提供给你买新靴子的钱。”

“埃默里-福斯特,小心您的舌头!”我警告说,“否则您就能得知,这个按照您的想法一发火药就够便宜了他的人,能十分迅速地弄到这些钱!”

“哎呀,小子!这里不是大平原,在那里每个无赖都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在新韦南戈我就是主人和主宰,谁不自愿地按我的意思办,他会被以其它方式来教训。我做了我最后的要求。我能得到那匹马还是得不到?”

换一个西部人早就已经用武器回答了,但这个人的举止使我感到有趣而不是生气。另一方面顾及到他的同伴,也使我具有了更强的自我控制能力。

“不,”我平静地回答,“放手!”

我够向他攥在手里的缰绳。他向我当胸打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他飞身跃上我的黑马。

“好了,伙计,现在我要向您表明,埃默里-福斯特懂得如何买一匹马,即使他被拒绝。这是我的马,它属于您了。商店的账我会清的,您一愿意,就可以取到美元!来吧,哈里,我们在这里没事了!”

哈里没有马上听从,而是还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并紧张地盯着我的脸。当我没有显出要按照猎人的方式取回我的财产的神色时,像有深深的蔑视在他脸上闪过。

“您知道一只丛林狼是什么吗,先生?”他问我。

“是的。”我镇定地回答。

“怎么样?”

“您指的是草原狼。它是一种胆怯的动物,在狗叫之前就已经逃掉了,根本不值得人们看重它。”

“您的回答很有道理,因为——您就是一只丛林狼!”

他做了一个非常鄙视的手势转过身去,想去追骑在前面的新韦南戈的“主人和主宰”,但被我的一声呼唤留住了。

一停下,孩子!”现在我可是用更严厉的语气回答了,因为哪怕是一个男孩在我面前,我也不能使他的举止完全不受责备,“管好您的舌头,否则您就可能找错了人!”

“这话也许该是一种威胁?”

“嘿!谁会用一种威胁对待一个不成熟的男孩!难道您真的相信,我会就这样把我的黑马让给福斯特先生?他占有它不会比我认为合适的时间更长。”

“您认为合适要有多少时间呢?”他仍旧是嘲讽地问道。

“我想要多长就会正好有多长,不会更长一点。”

说着我把背转向男孩,而他没有回答就骑马走了。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向我的黑马吹一声口哨就足以使福斯特摔下来。但我没有吹,我想以这种不寻常的方式为自己制造一个理由,能够出现在福斯特的家里和哈里附近。

在此期间有几个人从商店中走了来,参与了我们不令人愉快的谈判。他们中的一个现在把福斯特的老马拴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向我走来。人们老远就能看出这个红头发和醉醺醺的家伙是爱尔兰人。

“您不要为交易后悔,先生,”他说,“您分到的不少。您想在新韦南戈果长吗?”

“我没有兴趣那样做。您是这家著名的商店的主人吗?”

“是的,它是著名的,您说得对。只要总是有人喜欢让白兰地在舌头上流过,它就是著名的。您也许是为了发财到这里来。”

“为什么?”

“这个我会告诉您。您可以呆在我这里,不仅是今天,而且明天和后天以至永远。我需要一个膳宿管理人,如果他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他不会立即火冒三丈。在我们的商店里荣誉感常常是一种真正多余和可耻的东西,而我刚才看到了,您在这方面忍受了一次打击。说定了,您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我本来应该用拳头回答这个人的,可是因为我的举止,他的建议从他的立场出发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于是我没回答就走进店里做必要的采购。当我问起所选东西的价钱时,他惊讶地看着我。

“难道您没有听到,福斯特先生要为所有的东西付钱?他会守信的,我让您拿走所有这些东西,不用您付一分钱。”

“谢谢!如果我买什么东西,我不需要一个盗马贼的钱。”

这个爱尔兰人想提出异议,但当他注意到我从腰带底下掏出的一大把金币时,他就换了一副神气。

终于我们达成了一致。我拥有了一套全新的捕兽人衣服,并用很多的钱配备了口粮和大量的军火弹药,这样我现在又能坚持整整一段时间了。

傍晚在此期间降临了,浓重的黑暗笼罩在山谷上。我不打算在低矮和烟雾弥漫的客栈里住宿,而是把新的贮存袋甩到肩上走到外面去。我想到福斯特那里去,教会他对于他的主人权利有一种更正确的看法。

我走在河边,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石油味儿,现在引起了我的注意,充满了整个山谷的石油气味,在定居点附近越来越强烈了。

楼房黑漆漆地矗立在我面前了。但当我略略转了一个弯,并且可以从前面看到主人的房子了,一片明亮的灯光从建筑物的前面突出部分落了过来,我看见一小圈人聚在几盏烛台的灯下。当我到达围绕着前面场地的一个牧场的围篱时,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打响鼻的声音,我立即明白了。

我知道,“闪电”是不能被任何陌生人带进一座马棚中去的。人们不得不把它放在露天里,并恰恰是挂在建筑物前面突出部分的下面,因为牡马在那里得到最好的照料。进行完这些调查后我小心翼翼地潜到低矮的墙边,轻巧屋顶的托架就嵌在里面。我现在完全在我的马的附近,并且我很高兴地发觉了哈里,他躺在一张吊床里同坐在他身旁的福斯特谈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把我的枪固定在鞍扣上,并把干粮袋拴在“闪电”的马鞍后面。这匹听话的马连皮具都没有让人拿去。

“这是一个卑鄙的开始,亲爱的叔叔,你也许没有正确地估计这件事。”我听到男孩说。

“难道你想教我怎样做生意吗?”福斯特回答说,“油价只是因为油源提供得太多才被这样压下去。如果我们让油流干一个月,那它必定会贵起来,我们就赚钱了。我告诉你,我们要利用这种手段。直到价格升高,我们也会用钻机继续在上面钻到油的,并且因为我有一批足够的储备,此外还有足够的空桶,然后我就在几天内运大量的油到西部去,它们会给我带来几十万的收入。”

“这不是诚实的做法,我还觉得,你们这样忽视了那边州里和其它地方的油源。你们的行为会使那里的竞争极其激烈,那就是你们自己把武器放在了还在睡着的对手的手中。此外这里各州的油量储备是很大的,足够使用很长时间。”

“你不了解巨大的需求,因此根本就没有判断力,你还太年轻!”

“你们的看法的正确性还是得先得到证明!”

“证明就在眼前。你不是刚才向我承认,你看错了那个陌生的猎人?”

我看到哈里脸红了,但他很快答道:

“刚才的事情谈不上欺骗,因为我只是说,我起先觉得他不一样,在对第一个印象的猜测和准确的认识之间我常常有较大的差距。”

福斯特想回答,却没有开口,因为这时响起了一声霹雳,就像土地在我们中间炸开了。大地震颤着,当我震惊地把目光转向山谷的上面,在钻塔忙碌过的地方,我看到一道发红的火光笔直地升向空中大约十五米。火光在天空闪烁着,宽宽地流散开又落到地上去,并急遽地淹没了倾斜的地带。空中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流火。

我知道这种可怕的现象,因为我在卡诺瓦塔尔见识过,我一下子跳起来站在吓得呆若木鸡的一圈人中间。

“钻机遇到了油,你们疏忽了,要禁止一切火苗在附近蔓延。现在煤气扩散开并自燃了!”我叫道。

高高跃起的油的洪流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上面的山谷扩散,现在到达了河流,人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你们这些人自救吧!跑,千万要跑!试着到高处去!”我喊道。

此后我不再管其他人,把哈里拽到我的怀中并立即同他坐在了马鞍里。这个男孩误解了我的行为,并且没有认识到危险的巨大,竭尽全力反抗我,但这种努力在我紧紧抓住他的强力下徒劳无功。“闪电”驮着我们飞快地向河下游奔跑,它的生存本能使我牵引缰绳和使用马刺变得多余了。

只有向下去我们才能得救。但我看到,那里的岩壁紧密地挤在一起,河流只能泡沫飞溅地闯出出路。

“说,”我忧虑地急促叫道,“在下面有没有路出山谷?”

“没有,没有!”哈里呻吟道,他拼命地努力挣脱束缚,“放开我,我告诉您!我不需要您,我完全可以保护我自己!”

我不能理睬这种要求,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很近地挤在一起的谷壁,它们在河流的两侧陡峭地上升。这时我感到腰带部位一压,同时男孩喘息道:

“您想拿我怎么样?放开我,不然我把您自己的刀子刺进您的身体!”

我看到刀刃在他的手中闪光。他把我的长弯猎刀夺了过去。因为没有时间进行长时间的争论,我急速地一抓,把他的两个手腕合在我的右手中,用左臂把他夹得越发紧了。

危险每秒钟都在增长。发红的河流到达了仓库,现在油桶发出类似枪炮的爆裂声炸开了,并把桶里面熊熊燃烧起来的石油倒进越来越急速地向前奔流的火海中。空气热得令人窒息。我感到就像是在一口水沸腾了的锅里,炎热和干燥快速地增强,使我以为内心里都烧着了。我的意识几乎将要消失了,但我不能向这种感觉让步。这不仅关系到我的生命,而且还关系到男孩的生命。

“跟我来,‘闪电’,向前,向前——”

可怕的炎热把我的话烤焦在了口里,我不能说下去了。但这样的呼喊也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因为这匹了不起的马以一种几乎是不可能的速度狂奔。在河的这边没有出路,火光将岩壁照得足够亮,使人看出绝壁是不能攀登的。那么还是进入水中并到河的另一面去!

我用大腿轻轻一夹——听话的黑牡马一跃,浪涛向上吞没了我们,我感到新的力量,新的生命涌流过我的血管。当然马在我身下消失了。不过这在现在是无所谓的,只要过去——过去!“闪电”比火红的火焰更快。现在火焰熊熊燃烧着,火舌蹿得高高地滚下河来,从钻孔源源涌出的油在不断燃烧。在一分钟内,也许在几秒钟内油火必定就已经够到了我。男孩现在没有知觉地用僵死的胳膊紧靠着我。我以从未有过的方式游泳,或者不,我不是游,而是以猛烈的跳跃飞过被闪烁的火光一直向下照亮了河底的洪流。我感到一种恐惧,那么可怕——那么可怕!——这时在我身旁响起了打响鼻的声音。“闪电”,你这忠实勇敢的朋友——是你吗?——这里是岸边了——再到马鞍里——我上不去——就像我最里面的骨髓枯了——上帝,帮帮忙,我不能躺着——再来一次,成功了——“闪电”,快——快——随你到哪里去,只要从这地狱之火中出去!

“闪电”继续走,这我还明白;它到哪里去,我不再问了。眼睛在我的眼窝中像熔化了的金属一样,要烧掉我的脑子。舌头在干燥的嘴唇之间尽力向前伸。我有一种感觉,就像我整个的身体由发出微光的海绵组成,它松散的遗骸每一刻都会瓦解。马在我身下以几乎是痛苦的声音打响鼻和呻吟。它跑,它跳,它爬,它飞快地跃过岩石,跃过山岩的突出部分、裂口、尖角和顶端,动作像虎一般。我用右手紧紧抱住了它的脖子,左手仍旧紧抓住男孩。还有一个跳跃,一个大步的、可怕的跳跃——终于山岩被越过了——再用几百步离开火并进入草原,“闪电”站住不动了,我从马鞍里掉到地上。

感官的兴奋和过度辛劳战胜了想要控制我的昏厥。我慢慢地又振作起精神,用胳膊围住了忠实的、无与伦比的黑马的脖子,它四肢都在颤抖,我抽搐地哭着,发自内心地吻它,就像恋爱的人吻他的心上人一样。

“‘闪电’,我亲爱的,我谢谢你!你保全了我,你保全了我们两个!这个时刻永远都不应被忘记!”

天空发出血红的光,但我没有时间观察,因为在我前面躺着哈里,他苍白、冰冷和僵硬,仍旧死命地攥着刀子,以致于我相信他死了,在我想把他从火中救出的时候,在水的洪流中淹死了。

他的衣服湿透了,紧贴在毫无生气的四肢上,苍白的脸上闪动着越过了平地的边界向上喷射的火舌阴暗的反光。我把他抱在怀中,把他的头发从额头上撩开,揉他的太阳穴,为了使他一动不动的胸膛有呼吸,把我的嘴放在他的唇上,总之,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使他苏醒过来。

这时——终于——一阵颤动传遍他的全身,先是轻轻地,然后越来越明显。我感到了他的心脏的跳动和呼吸的气息。他醒了,睁大了眼睛,以一种无法描述的表情呆呆地盯着我的脸。然后他的目光活跃起来了,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在哪儿——您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您被从那下面的火中救出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看到仍然是烈焰冲天的大火,他完全恢复了理智。

“火——?那下面——?上帝,真的,山谷烧起来了,而福斯特的——”

好像他由这个名字,想到了他把亲属留在其中的危险,他威胁地举起手臂。

“先生,您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怜的胆小鬼,一只丛林狼,像我已经说过的一样!您能救他们,所有的人,但您逃跑了,像丛林狼在一只狗的吠叫前逃走。我——鄙视您!我——得走,到他们那里去!”

我急忙抓紧了他的手。

“呆在这里!您无能为力,您只是走向您自己的毁灭!”

“别管我!我跟您这个懦夫没有关系!”

他挣脱了我的手并飞快地跑了过去。我感到在我的指间有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指环,他在用力猛冲时蹭掉的。我跟着他,但他已经在陡峭的危岩的阴影中消失了。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对男孩生气,他还年轻。我戴上了指环坐了下来,想从可怕的劳顿中休息过来,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我的所有神经还在颤抖,油火仍在熊熊燃烧的山谷使我觉得像一个地狱,我从里面逃了出来。旧衣服像火棉一样挂在我身上,我穿上了新的,它在包裹中幸运地完好无损。

“闪电”就躺在我的近处。那里有草,但它没吃。这匹勇敢的马比我自己受到了更大的折磨。山谷的居民怎么样了?这个问题使我睡不着,虽然我很需要休息。我整夜都醒着,一再艰难地走到断崖的边沿向下看。火势不再是以前的规模,但还是展现了一种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景象。石油形成一个粗大的大约十米高的火柱从钻孔升向空中,这个油柱燃烧着,在上面散成单束和几千朵喷射的火花,落到了地上,然后形成二人高熊熊燃烧的火带向着河流而去,浓重的黑色的烟云缓慢地上升。

一直到早晨都是这样,如果不能扑灭大火的话,只要还有油从钻孔中流出来,就一定还是这样烧着。日光减弱了火焰刺眼的反光,当我现在再向下看时,我看到除了完全在上面的山谷那边最高位置上的一所小房子——火到不了那边,一切都消失了。住宅、工厂设施和所有其它的建筑连同储备都被烈火吞没了。断崖一直向上到最高的岩角看起来都黑乎乎的,给人一个巨大的平底锅的印象,一个不专心的厨师使锅里面的东西变焦了。

在山上那座小屋前站着几个人,在他们那里我看到了哈里。这个英勇的男孩竟然冒险在夜间走到下面去并在火源的上面横穿山谷!在白天这是很容易的。小路刚好就在我前面,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今天我也顺着它走。这时我看到哈里向这边指过来,使其他人注意到我。有一个人走进小屋,不一会儿拿着一枝枪又出来了。他向我走来,一直走到河的对岸站住了,等着我到达了这边的河岸,然后向我喊:

“喂,伙计,你在我们这里还要干什么?快走开,如果你不想在肋骨之间得到一颗子弹的话!”

“我呆在这里是为了救您,只要是有可能。”我回答。

“我已经知道了!”他讥讽地笑道,“这样的帮助我们是了解的!”

“我必须同哈里先生说话。”

“这很困难。”

“我必须给他东西。”

“什么也骗不了我!我想知道,你这样一个家伙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是怯懦和不光彩地叫人可怜,既而出于报复使石油烧了起来!”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是一个杀人放火的人?但这个人可能把我的沉默当做了良心不安的结果,因为他继续说:

“看,你吓成了什么样子!是的,我们甚至清楚地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如果你不立刻走,你就会吃一粒子弹!”

他把枪向我瞄准。这时我恼火地喊过去:

“您想什么呢,伙计!谈不上什么纵火,这可怕的不幸是您自己疏忽的结果。”

“我已经知道了,知道!您走吧!或者我应该开枪?”

“如果我是作案人,难道我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救那个男孩?”

“借口!如果您愿意,他们所有的人都会得救了,但现在他们所有的人都被悲惨地烧死了!这就是您的报酬!”

他向我开枪。愤怒使我站着一动没动。我没做任何动作躲开子弹,这很好,因为他的瞄准很差劲,我没被打中。我的手指颤动了,要给他一发打得准的子弹作为回答。但我没有那样做,而是转过身慢慢地向上走,连一次都没有向四周看。我骑马走了。如果人们不是作为救命恩人得到感谢,而是被指控为犯罪,人们就会永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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