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婉莹过寿前, 辛妍和段闻萧照例回漪园吃饭。
之前因为“外出”，辛妍断了一次没来。
这次过来，她生出一种许久没来的感觉, 说话做事有些生疏, 甚至透着小心。
段闻萧一进正熙堂就被管家请去段臻的书房, 辛妍自动去找夏婉莹。
“奶奶。”
辛妍乖巧叫人, 过去给老人添茶。
夏婉莹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怎么会不懂小孩子隐秘的心思。
拍拍辛妍的手, 夏婉莹笑笑。
段闻萧出手帮辛家是逆了长辈的意思, 但帮就帮了, 不至于怎样。
更何况，她打心眼儿里喜欢辛妍这小妮子, 虽说有些骄纵，但是个通透机灵的孩子，最关键心思纯净。
辛妍见夏婉莹冲自己笑了，心口的大石头消了大半。
阮丽莎这时放下茶杯，说：“下个月就是妈的大寿, 听说六弟和六弟妹找人寻了大礼, 就为让您开心开心。”
“哼。”夏婉莹摇摇头，“有那功夫，他们不如好好教育教育佳佳。年纪轻轻的, 不好好读书，成天想着进什么娱乐圈。我看都是叫老六媳妇给引导歪了。”
阮丽莎笑道：“妈, 时代变了。孩子喜欢演戏就跟大家喜欢做什么事一样，都是事业。”
事业？
一提这个, 夏婉莹看向在一旁用韩语谈生意的段瑜归。
段家这一辈的女孩里，段瑜归最有她年轻时的风采，干练能干, 精明强势。
不同的是，她在段瑜归这个年纪时已经嫁给段臻，辅助段臻掌控华铭，而段瑜归还在自己扑腾。
段瑜归结束通话，一转身就冒出不祥之感。
夏婉莹说：“之前给你介绍的张家的二儿子怎么就不了了之呢？张家的可是对你一百个满意。”
“奶奶，我……”
“你别拿工作搪塞我。”夏婉莹打断，“介绍那么多都不行，还是你心里有人了？”
破天荒，段瑜归脸红。
夏婉莹看着像是有戏，段瑜归情急下递眼色向辛妍求救。
辛妍忙说：“奶奶，四姐是现在新女性楷模，晚嫁那是为了不将就。能配上四姐的，还得是四姐喜欢的，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啊？”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段瑜归样样出挑，眼光挑些也对。
“你们这些小辈啊，我也懒得操心，随便吧。”夏婉莹摆手，“再说了，人家做妈都的不急呢。”
阮丽莎哭笑不得，她急没用啊。
话题揭过去。
段瑜归松了口气，用口型对辛妍说“谢谢”，辛妍都没来得及回一句“不客气”，事态又急速反弹。
“他们我可以不管，小妮子我可是得操心。”
“……”
“闻萧老大不小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
书房内，墨香清淡。
段臻站在窗旁，眺望平静的湖面。
“欧阳家必须拿下。”他说，“投入和利润不计，借欧阳家打开北欧市场才是关键。”
“华东未来城这项目你做的不错，但不够，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是段家未来的掌权人，无数人都在盯着你，包括你身边的人。”
段闻萧沉声道：“我明白。”
段臻走到黄花梨雕花镂空椅上落座，目光落在段闻萧身上。
“辛家的事……”
段臻停顿，拿起手边的杯子作势喝茶，眼睛却始终没放过段闻萧，段闻萧坦然面对，静立在原地。
“辛家这次是伤了元气。”段臻吹吹茶，白烟飘散，“不过，底子在。你愿意帮就帮吧，只要你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如果坑太深就赶紧跳出来。”
段闻萧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动，面上还是淡漠如水，瞧不出任何情绪。
“我能掌控。”他说。
段臻送到嘴边的茶没喝，再次看向身前的人。
老人浑浊的双眼沉淀着岁月和风霜，阅人无数，早已练就一眼看穿人心的本领。
“感情用事不适合你。”
段闻萧顿了两秒，抬眸直视段臻。
对视不知持续了多久。
也许很久，也许不过几秒，段闻萧承受着审视、施压，甚至是逼迫，没有一丝退缩。
段臻最终了然。
“你自己有数就行。”
老人叹口气，手边刚还热着的茶这会儿已经失去温度。
再好的茶也得用温度适宜的水去沏，否则沏不出最好的香味，而热的会变凉是自然规律，用尽手段，也只能维持一时。
英雄垂暮，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
这一天，段明嫣的小儿子团团缠着辛妍陪他玩。
辛妍陪得开心，再想起时间时，已经不早。
夏婉莹让辛妍和段闻萧今晚就在漪园住下，团团开心坏了，又要辛妍给他讲故事。
段明嫣不想儿子太过分，辛妍说：“没事，大姐。我看大姐夫刚才一直给你发视频邀请，你和大姐夫聊聊天，我来陪团团。”
“臭小子。”段明嫣点点儿子脑袋，“我去去就回，辛苦小妍了。”
辛妍拿着故事书坐在床边。
段闻萧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暖黄小熊灯旁的一大一小。
“小老虎听了大老虎的话，乖乖等在大树旁边。一只粉色的蝴蝶飞过来……”
“团团喜欢粉色。”
辛妍捏捏正宗粉团子的脸蛋，笑着说：“我也喜欢粉色，可可爱爱。”
“我想看看粉蝴蝶长什么样子。”
故事书上没有印刷粉色蝴蝶，辛妍正不懂找度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手机递到她眼前。
“粉蝴蝶。”
“……”
他怎么进来又没有声音呢。
辛妍接过去，佣人在这时通报说夏婉莹让她下楼喝汤。
“你去吧。”段闻萧说，“我看着他。”
段闻萧属于天生不讨小孩喜欢的类型。
自带的冷漠气质和强大气场，足以让小孩立刻联想到以前家长们嘴里常说的“再不听话小心坏人给你抓走”。
段闻萧就是“坏人”。
团团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想打量段闻萧又怕被“抓走”，在看与不看间来回千百遍。
段闻萧察觉到这小孩儿总偷看他，以为是还想听故事，犹豫了会儿，主动道：“我继续给你讲。”
“……”
拒绝会被抓吗？
段闻萧接着辛妍讲过的地方讲。
“粉蝴蝶飞啊飞，落在小老虎鼻子上。小老虎说我们做朋友吧。”
他语调很平，口齿清晰，很像网络上配音小视频的那种机器复读，只不过人家读出来有种喜感，他读出来……嗯，就是“读”。
团团听得好痛苦，瘪着嘴说：“我要五舅妈给我讲。”
段闻萧停下来，掀起眼皮瞧着床上的这一小只，问：“五舅妈讲的比我好？”
“……”
这还用问吗？
团团点头说：“五舅妈最好了，什么都好。长得漂漂，人也甜甜的，我要永远和五舅妈在一起。”
段闻萧合上故事书，生人勿进的冷漠脸更加冷漠。
“你懂什么叫永远在一起？”
团团为了心爱的五舅妈，可以不怕五舅舅的！
他坐起来，仰着头说：“只要我娶了五舅妈就可以。”
“……”
辛妍快马加鞭喝完汤回来。
团团听到动静，掀开被子要跑下去迎接。
段闻萧给这个小崽子按回去，正式告知他：“你晚了，她是我老婆。”
*
哄好团团，辛妍回房。
段闻萧比她早回来半小时，见她在扭脖子，无声轻哂。
“体力不行。”他点评道。
辛妍不服气，回击：“带孩子是世上最累的运动，没有之一。要不你带会儿孩子试试？保证比做生意还叫你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