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天才 > 第06章

第06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幅画,象维勒士察金的那些作品一样,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奇怪,他并不想画出这样的画来。他只是看得痛快。这幅画向他表明了他这时理想中的女性——肉体的美。他一心一意地渴望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儿来对他钟情。

此外,还有些别的展览会——其中有一次有伦布朗1的一幅真迹——也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不过没有一次能象那两次那样确切地激动他。他对艺术的兴趣变得非常强烈。他想知道艺术的一切——自己来画点东西。有一天,他大胆地上美术学院去向秘书请教,秘书于是解释给他听,费用需要多少。她是个讲实际、重事务工作的女人。从她那儿,尤金打听出来,各班都从十月学到五月,他可以进一个写生班或是古画班,或是两班都上,虽然在当时,最恰当的还是单上古画班。此外还要上一个插画班,在那里,各时代的服装在各个模特儿的身上陈现出来。他发现每班都有一个大伙认为很有名气的导师,可是他并不需要去见他。每班有一个班长,每个学生都应当为自身的进步老老实实地用功。尤金并没有能去见识一下教室,但是他还是领略到一点它的艺术气息,因为大厅和办公室全都布置得非常艺术化,有许多胳膊、腿、胸部、大腿和头的石膏模型。这就仿佛一个人站在敞开的门口,朝外望着一个新世界一般。有件事使他很满意,他可以在插画班里学钢笔画或是油画,同时,如果他乐意把晚上的时间全部放在写生班里学习的话,他又可以在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参加一个速写班,不要额外缴费。他从给他的一份印好的章程里知道,写生班就是画裸体的模特儿——有男的、有女的。这使他有点吃惊。他现在准是在走向一个新世界。这似乎是必需的、自然的,可是这个新世界却有一种超然的气氛,一种意味着神殿上禁地的气氛,只有有才能的人才准进去。他有才能吗?等着看吧!虽然他是个没有经验的乡下小伙子,他要显点儿本领给全世界看看——

1伦布朗(1606-1669),荷兰画家。

他决定进的第一个班是写生班,每星期一、三、五晚上七点钟在一间工作室里集合,画到十点钟为止;第二个是速写班,每天下午从五点学到六点。尤金觉得自己对人体跟其他各部分的结构知道得很少,甚至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最好学一下。服装和插画不得不稍微慢一步,至于风景,或者不如说是市景,他虽然非常喜欢,却不得不延迟到学了点艺术的基本原理之后再说。

直到这会儿,他简直没大画过人脸或是人形,只画过些小型的,作为一幅较大的风景画上的点缀。现在,他临到需要用木炭来画一个活人的脑袋或是身体的时候了。这使他有点着慌。他知道自己要和十五个到二十个其他的男学生同在一班里。他们能够看他画的东西,并且加以批评。每星期有两次,一位导师总兜过来,察看他的作品。他从章程上获悉,随便哪一个月里画得最好的人,都可以享受到一种荣誉,那就是:每逢开始画模特儿的一个新姿势时,总尽先让这些人在模特儿四周挑选有利的座位。班级导师一定在美国艺术界有相当地位,他心里想,因为他们都是国家美术协会会员1。他可不大知道这个荣誉是多么受到某些方面的轻视,否则他也不会把它看得那么重要了——

1国家美术协会,一八二六年在纽约成立的一个组织,目的在于发扬美术。

十月里一个星期一的晚上,他拿着学院章则里指点他买的几张画纸,开始了他的绘画。他看见灯光明亮的走道和教室,稍微有点胆怯;那一群跑来跑去的年轻男女,并不能打消他心头的惧怕。他立刻注意到这群人中各个不同的人所特有的愉快、坚决和潇洒文雅的品质。他注意到小伙子们都是有意思的、强健的,多半很漂亮;姑娘们都是文雅的,都相当大胆和自信。他瞧见,有一两个皮肤微黑、模样很好。这真是个妙不可言的境界。

教室也很特别。它们都给使用得相当旧了,墙上几乎涂满了一层层从调色板上刮下来的颜料,没有画架或是别的用具,只有椅子和凳子,椅子,据尤金探听出来,是翻过来做画架的;凳子是给学生坐的。房间中央有一个台,跟普通桌子一般高,专给模特儿在上面摆姿势;在一边房角里,有一架屏风,隔成一间化妆室。房里可没有画或是雕像——只有光光的墙壁——不过很奇怪,一边房角里却有一架钢琴。外面走道和大休息室里,有些各种姿势的裸体人像和部分人像的图画。尤金根据他那没有经验的、幼稚的看法,认为这些画是富有挑逗性的。他暗地里很高兴去多看看它们,但是他觉得自己不可以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他确信,一个美术学生对这种挑逗必须显得很淡漠——必须显得超乎这种欲念之上。他们是上这儿来学习的,不是来对女人胡思乱想的。

等各个班级集合的时间到来以后,学生们匆忙地来来去去,各个学生互相询问,接着男学生们都进了一边的房间,女学生们则进了另一边。尤金瞧见有个年轻的姑娘在他的教室里,坐在屏风附近,悠闲地朝四下看着。她很美,生着一张微带爱尔兰特色的脸,头发和眼睛都是乌黑的,戴着一顶波兰头巾式的便帽,披着一件红披肩。尤金猜测她准是本班的模特儿;他心里暗想,不知道是不是真会看见她裸体。几分钟后,全体学生都到齐了,然后一阵骚动,走进一个三十六岁上下、相当壮健而漂亮的人来,他穿着一套破旧的灰呢衣服,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没有衣领和领带,戴着一顶很小的棕色帽子,斜推向一边,不高兴摘下来。他闲踱到房间前边,宣布上课,神气非常自负。他又瘦又高,生着一张瘦长的脸,眼睛很大,间隔得很开,嘴巴很大,嘴上的线条很坚毅,手和脚都很大,走起路来有一种几乎是波动的步伐。尤金猜测,这准是班级导师国家美术协会会员泰普尔-波耳先生了;他料想准会有一篇什么样的开场白。但是这位导师只不过宣布指定威廉-雷充任班长,还说希望大伙遵守秩序,不要浪费时间。他经常有几天要来评定的——星期三和星期五。他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表现出显著的进步。现在全班可以开始工作了。接下来,他就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尤金立刻从一个学生那儿打听出来,这果然就是波耳先生。那个年轻的爱尔兰姑娘已经上屏风后面去了。尤金从坐着的地方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她正在脱衣服。这使他微微有点激动,但是因为有那么许多人在场,所以他保持镇定,神色不变,象他瞧见别人所做的那样,把一张椅子翻了过来,然后在凳子上坐下,把木炭放在身旁的一只小盒子里。他把纸张在板子上扶正,心里忐忑不安,一面尽可能地保持镇静。有些学生正在谈话。突然,他瞧见那个姑娘脱去一件薄纱衬衫;一刹那后,她裸着身体镇定地走出来,上了台,笔直地站着,双手垂在身旁,头向后仰着。尤金异常激动,脸臊红了,几乎不敢正眼望着她。然后,他拿了一支炭,乏力地画了起来,企图把这个人物和这种姿态传一点到纸上去。他觉得,在这儿绘画——在这间房里,看见这个姑娘作出这样的姿势,总而言之,做一个美术学生——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这原来就是这么回事,这个境界跟他生平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都截然不同。现在,他自命也是圈子里的一员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