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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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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他跟她一块儿消磨了许多美好的白昼和夜晚。在聚餐之前有一个星期日,她邀他去吃早饭。她的养父母都要出去,她独自留在家里。她想给尤金烧一顿早饭——主要是让他看看她会烧饭——而且这也很新鲜。她等到九点钟他来了以后才动手,接着穿上一件整洁的、狭小合身的浅紫色家常衣服,系上一条打褶的白围裙,忙着预备饭菜、把桌子安放好、做面包、煮咖啡、用烈性的酒烧腰子炖肉。

尤金非常高兴。他跟在她后面,把她搂在怀里,和她接吻,一再打断她的工作。她鼻子上沾了面粉。他用嘴唇把它舐掉。

就在这一次,她跳给他看一种她会跳的可爱的舞蹈——一种木屐舞,有一个连续不断的斜向动作,时常要很快地把脚跟啪的并在一起。她把裙子提到足踝上边,跳出各种复杂的步法,忽隐忽现。尤金爱慕得了不得。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这样的姑娘——姿势、弹琴、跳舞,样样都这样聪明伶俐,而且这么年轻。他认为她是一个可以共同生活的可爱的人儿。那会儿,他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钱可以这么办。在这个情绪高涨的时刻,以及在某些其他的时刻,他几乎认为他可以和她结婚。

在聚餐的那天晚上,他带她上苏夫龙尼饭店去。她穿上一件红衣服,一排黑皮大钮扣斜缀在胸前,这使他看了很惊奇。她穿着红鞋、红袜,头发上戴了一朵红康乃馨,紧身上衣的衣领裁剪得很低,袖子很短。尤金觉得她样子简直艳丽惊人,就把这话向她说了。她大笑起来。他们乘了一辆出租马车前去,因为她预先就告诉过他,他们得这么办。来去都花了他两块钱,但是他以需要为理由,原谅了自己的浪费。就是这样的小事情,使他开始强烈地想到自己的发展问题。

参加这次聚餐的学生各个美术班都有,有日班的,也有夜班的。他们总共有二百多人,全体都很年轻,还夹杂着一大群美术学校的女生、艺术家的模特儿和各种不同思想、不同情况的女朋友。她们都是给邀来作伴的。那间大餐厅里闹哄哄地响着碟子的玎-声、玩笑的喧哗声、歌唱声和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尤金认识几个别班的人。这就够给他一个机会来显得很善于交际,而不显得孤独寂寞了。

一开始就很明白,她,璐碧,是大伙都认识、都喜欢的。她的服装——式样显得大胆了一点——使她非常显眼。各方面都听见有人喊道:“嘿!璐儿!”这是对她名字璐碧的一种亲密的喊法。

这件事叫尤金觉得很奇怪——使他微微有点惊讶。他不认识的形形色色的小伙子都来跟她说话,互相亲密地闲谈。在十多分钟内,她从他身旁给叫开了十几次。他瞧见她在大厅另一头又说又笑,给六七个学生围着。这使他妒嫉起来。

夜色渐深的时候,大伙的态度都变得愈来愈随便、愈亲切。吃完饭后,饭厅一头腾出了一块空地方,角落里放了一架绿绒屏风,作为技巧表演人的化装室。尤金看见有人拼命鼓掌唤一个学生演一出爱尔兰独脚戏。他戴上绿胡子,当着人们把它整整好。还有一个青年假装带了一大卷诗——不外是一首史诗——卷得那么紧,看起来仿佛要念上一整夜似的。人们发出了一片啧啧声。他以惊人的圆滑态度举起一只手来要求大家安静,然后把纸卷垂下,当然抓住外面的那一头,开始朗颂。诗可真不错,不过有意思的是,它实际上很短,只不过二十行。纸上其余的部分都给乱涂满了字迹来欺骗大伙。这获得了一阵掌声。有个二年级的学生唱了一支歌——《在利亥河畔》——另一个模仿了泰普尔-波耳和别的导师在上课时批评和绘画的那副神气。这些都很受人欢迎。最后,一个模特儿,在大伙喊了半天“德丝蒙!德丝蒙!”——她的名字——之后,跑到绿绒屏风后面去了。一刹那后,她走出来,穿着西班牙舞蹈演员的短裙,上面有黑色和银色的亮晶晶片子,手里拿着一副响板。一些跟她很亲密的学生带来了一只曼陀林,于是大跳起鸽子舞来。

在这些节目表演着的时候,璐碧很少跟尤金呆在一块儿。找她的人太多啦。在那个姑娘跳完之后,他听见有人喊道,“嘿,璐碧!你干吗不来表演一下?”另外一个人,急于想看她跳舞,喊道,“来表演一下,璐碧!”房间里其余的人,几乎都贸然地跟着喊了起来。有些围着她的小伙子开始把她推向那块跳舞的场地。在尤金还没有觉察到之前,她已经给一个人抱到了怀里,从一群人传到另一群人,作为一种戏耍。大伙欢呼起来。可是尤金因为跟她已经那样亲近,所以对这种狎昵行为大为生气。她似乎并不单属于他,而是属于全体美术学生的。她竟然还在笑着。当她给放在空场上的时候,她提起裙子,象跳给他看的那样舞蹈起来。一群学生挤得很近。他要看她就非得挤向前不可。她在那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跳着愉快的木屐舞。等她停下的时候,三四个比较大胆的青年握住她的胳膊和手,怂恿她再表演什么别的。有人理清了一张桌子,另一个人抱起她来,把她放在那上边。她又表演了另外几种舞蹈。有人喊道,“喂,堪尼,你需要这件红衣服吗?”那末这就是他的临时情人。

当她最后在清晨四点钟打算回家的时候,也就是当别人同意放她走的时候,她差点儿忘了有个尤金跟她呆在一起。在两个学生要求取得送她回家的“权利”时,她才看见他在等候。

“不,”她瞧见他的时候,大声说,一面向他走来,“有人送我。我现在去啦。再会。”他觉得相当冷淡和寂寞。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

他阴郁地、嗔怪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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