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在谢无妨的宅子养了一阵子病, 终于见了起色,平日里也显得有生气了些。
只是性子却好似变了一般,偶尔虽仍是开朗会笑的, 却到底不像从前那般爱讲话了,也不像从前那样,逢人便笑吟吟地谈天说地,扯七扯八,从古今事说到家长里短, 半点不会累。
紫萝则十分感慨。
连翘姑娘刚到爷宅子时, 像是很累很累, 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需要找个角落好好自我疗愈……现下终于走出来了些, 真是让人看着高兴。
过了正月, 纷纷扬扬的风雪终是停了。
初春季节,万物渐渐开始抽条发芽, 却仍是十分寒冷。
谢无妨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戚柔整日窝在宅子里, 像个被精心养护的花瓶。
只是吃好喝好的同时, 又无事可做,连带着小脸都圆润了些。紫萝夸她长大, 如今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她也不信, 只当紫萝为了讨她开心, 故意夸的。
二月初一,消失许久的谢无妨似乎终于要出现了。
这日早上,戚柔早早便醒来,洗漱完后, 走出屏风。屋子另一边,紫萝则精挑细选,从众多衣裳中挑选了一件荼白色的束腰流仙裙。
衣摆飘逸若风,行动间灵动又轻盈。
紫萝拿来衣裙,笑吟吟地站在旁边,似乎十分期待她穿上的模样。
只是,戚柔看见这条荼白色的衫裙,怔了半晌,却慢慢道:“我不想穿白色。”
紫萝十分纳闷,拿着那条裙子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发现哪里不对:“连翘姑娘,为什么?这条裙子很好看的呀。”
“没有为什么。”戚柔移开视线,在铜镜前坐了下来。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清丽的小脸有些怅然若失。
见连翘姑娘这番模样,紫萝心领神会,当即跑回去,再仔细挑了一件衣裙回来:“连翘姑娘,那穿这件吧!”
戚柔闻言,转回头去。
于是,看见了紫萝手上那条水蓝色的烟纱流苏裙。
裙身外是三层飘逸的轻纱,往里则是月白内搭,裙摆处晕染开了层层叠叠的玉兰花,清雅又温婉。
沉默了一瞬,她不由想了想,无奈道:“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才要打扮成这个模样?
紫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连翘姑娘,今日爷就要回来了啊!姑娘可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好让爷欣赏姑娘惊世的美貌。”
没想到,戚柔听了这话,却收回了视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女为悦己者容,我又不喜欢他,有什么好打扮的?”
紫萝将信将疑。
爷和连翘姑娘的关系看起来就明显不一般,更别说爷还把姑娘带回来,住在自己的宅子里,这可是别的姑娘从没有的待遇呢。
连翘姑娘不喜欢爷,还能喜欢谁呢?
想到这里,紫萝撅起嘴巴,有些不相信地说道:“那连翘姑娘不喜欢爷,喜欢谁啊?”
喜欢谁……
铜镜中映出的清丽小脸上,那双如琉璃般剔透的大眼睛里,现出了明显的愣怔神色。
但很快,她别过头去,倏地咬住了唇瓣。
一字一顿,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带着些微的沙哑: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紫萝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儿异常的反应,只当她害羞,不太好意思说,便嘻嘻笑道:“那好吧,没有就没有。不过今日是爷回来的日子,连翘姑娘还是好好打扮一下,毕竟爷对姑娘很好呢。”
铜镜前的人儿没有说话,应当便是默许了。
紫萝满心欢喜地开始为戚柔梳妆打扮,一边为她描眉,一边羡慕地絮絮叨叨:“连翘姑娘的眉眼生得真是好,不需要如何上妆,便已经很漂亮了……姑娘戴这只银流苏的簪子可好?嗯,那这只碧玉簪呢?”
……
堪堪梳妆打扮完,戚柔站起身来,觉得这身行头虽然好看,却着实有些繁复累赘。
她抬起眼眸,看见铜镜中模样清丽的人儿,无奈地抿住唇瓣。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中仍有些失落,却还是颇乐观地想:
要知道,自己从前在江湖上混迹时,身为一个女儿家,最羡慕的便是那些闺阁里打扮得漂漂亮亮,不需要如何想方设法,便能够衣食不愁的大家小姐了。
如今自己也变成了这番模样,不正是圆了当初的心愿么?
想到这里,她勉强收敛了心神,在紫萝的带领下,前去用早膳。
只是没想到,一到隔间,才刚刚在饭桌前坐下,便见谢无妨大步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边进屋,一边问下人道:“连翘呢?”
紫萝连忙弯腰行礼,旁边的戚柔却没什么反应,仍旧垂着眼睛,持着勺匙,安安静静地喝粥,似乎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面前这碗甜粥上。
还未待下人回答,谢无妨一转头,便看见了桌旁坐着的人儿。
霎时间,他一愣,桃花眼中浮现惊艳神色。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小姑娘已经长开了不少,出落得更加精致俏丽,眉眼间少了从前不懂事的浮躁气息,多了温婉从容的气质。
如果说之前是清丽稚嫩的花骨朵,那么如今便是堪堪就要盛开的花,顾盼间,美得不可方物。
许久没听见谢无妨的声音,戚柔掀起眼帘,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站在不远处,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她蹙起眉梢,不客气地问:“干什么?”
一句话将他打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