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住叹气，就算心里已经有点数，也被顾晏楚这恍若生离死别、再也不见的表现弄得哭笑不得。

林岁寒崩不住冷漠脸，软化了语气：“算了，你先进来擦擦头发，把衣服烘干。”

事情迟早要说开。被这么一闹，他刚才听完女主一席话的郁气和疑惑都被冲散不少。

顾晏楚即刻回头，眼神晶亮，反应快得就像等着这句话：“可以吗？”

大尾巴狼还在假兮兮地摇尾巴：“不会打扰到你吗？”

林岁寒意有所指，宁静的眼神如同清净的霜雪：“如果你觉得打扰，那就走吧。”

顾晏楚十用九奏效的以退为进被点破，面上也丝毫没有羞恼愧意和不好意思。

厚着脸皮一脸乖顺地跟着进了房间。

林岁寒也丝毫没意识到，刚才女主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同样是一身狼狈、一头雨水，甚至冷得发颤，站在他面前时他毫无反应。

要是白柔语回来见到这种差距，指不定又要被气晕过去一次。

进了房间，林岁寒沉默地递给顾晏楚一张毛巾。

顾晏楚慢吞吞地接过毛巾，欲言又止地看了一边皮肤白皙的少年好几眼，笨拙地摆弄下手中的毛巾，又看长身玉立的少年，暗示意味很明显。

林岁寒现在心里还装着事，自然不理他。

顾晏楚只能委委屈屈地自己擦头发，默默把事态紧急程度提高一级，狠戾地暗想刚才的手段还是太轻。

草草擦了几下，他抬头，看着林岁寒又是一副乖巧花瓶的模样。

林岁寒长期一颗红心向学习，本就不善语言表达，又是睡梦中起来听了女主一番匪夷所思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顾晏楚早就撤了心上人身边的监控监听，对两人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同样不敢贸然开口。

于是房中一阵诡异的安静和沉默，那点刚进门的温馨也逐渐被凝重取代。两人对彼此的谈话目的都心知肚明，却迟迟无人开口。

最终还是顾晏楚按捺不住。

白手起家时，谈判能压制得对手主动放弃三个点的顾晏楚，现在却像一个毛头小子似的沉不住气。

由爱故生怖。他也甘之如饴。

“刚才我在酒店大厅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

林岁寒微抿柔软的唇，轻声：“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上次我们在运动见过。”

果然是男女主的羁绊吗，仅仅只是几次会面，一向对旁人冷漠的顾晏楚已经记住了女主。

林岁寒内心思忖着，心底的疑惑打消了一部分，又生起新的疑惑。

看起来主线没变得太离谱，那刚才白柔语的话……

“她刚才对你说了一些事，对吗？”

顾晏楚的询问打断了林岁寒的思考。

林岁寒愣了下，倒也不很惊讶男主知道这件事。

他还在斟酌怎么开口好，顾晏楚突然凑近，嗓音低沉磁性：

“我永远相信你。你也可以永远相信我。”

林岁寒坐在床边，半陷进柔软的床铺中。顾晏楚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他面前，长腿曲起蹲在少年纤瘦的身体前，指节分明纤长有力的双手扣在林岁寒两腰旁，微微用力下压，如同捕猎的肉食者叼住猎物的后颈一般防止逃跑。

此时的顾晏楚无法顾及，已然脱下那层骗取关注的柔软伪装，露出强势霸道的本质内里。

明明是仰望的姿势，旁人却一眼能看出到底谁在这场关系中占主导地位。

林岁寒无奈，只能微微分开双腿让顾晏楚蹲在面前。恍若小动物的本能，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危险，但又无法反抗。腰两侧的力道也让他无法动弹，只能乖乖被禁锢，徒劳又茫然地将双手搭在腰侧的大手上。

林岁寒体寒，纤细柔软的手微凉，触之如美玉一般温凉，与顾晏楚温度十足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意识到自己摸到的热度是什么，林岁寒触电似的收回手，最后为了维持平衡，无措地将双手撑在身体两边的床垫。霸道的少年感受到那分勾人的凉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下。

灼热的不仅是手，顾晏楚的外套被雨打湿刚脱下拿去烘干，现在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少年人火气壮，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林岁寒也能感受到那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少与人相处的学神天才并不知道这份燥热是为什么，迟钝地想着，男主这是要抓住他“严刑逼供”？

顾晏楚微微动作，大手隐秘地摩挲掌下劲瘦柔软的腰肢，克制住更进一步的冲动，诱哄道：“所以，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林岁寒忍耐着腰侧的痒意，白皙的脸颊不自然地晕红，像是雪中开出的红梅，诱人不自知。他抱怨着男主到底在哪里学的折磨手段，又晕乎乎地觉得不对劲，明明他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被这么“折磨”。

为了尽快摆脱这奇怪的姿势，脑子里也没有多余的容量思虑，林岁寒咬唇，如实开口：

“她说你在骗我。”

顾晏楚手指轻颤，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林岁寒的。

“他说你已经被顾家认回去，正式进入顾家被顾老爷子承认、自己的公司也步入正轨。而你接近我、对我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在我面前隐瞒示弱，都是因为……”

被顾晏楚这么紧迫地盯着，林岁寒顿了顿，看着那张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人的紧张和沉郁。

“都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林家占据更多的财富和地位。”

以前早有这样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但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不谈。

林岁寒是觉得这样的言论纯粹是无稽之谈。

龙傲天男主是什么人物，他真要做点什么根本不用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现实来说，顾晏楚依靠自己的手段就能登上顶端，他要联手，对象也只会选择他大哥，正如原文那样，而不是他这个刚被找回去的林家边缘人物。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岁寒能感觉到顾晏楚的感情，也相信这段感情多少有真心。

但顾晏楚隐瞒他的真实状况，引导自己觉得他还是个被顾家人排挤的小可怜，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想到自己之前对龙傲天自以为是的开导照顾和大包大揽，林岁寒脸就烧得绯红，也忍不住怀疑生气。

他在顾晏楚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逗乐吗？

顾晏楚注意到林岁寒逐渐放平的嘴角，心中一恸。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在开始便坦诚交代清楚自己所有的情况，但现实是当他分明自己的心意，事已至此，覆水难收，隐瞒也成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次事件也是一个机会。

思绪间，顾晏楚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林岁寒诚实地摇头：“你不需要。你也不会。”

顾晏楚笑了声。

如他所料。他的岁岁就是如此，他是懂他的，是挖不尽的宝藏。

“我不会。对不起，我之前欺骗了你，但我没有恶意。”顾晏楚正色，语气真挚，“我从小长大的经历教给我，想要的东西便要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我想要你……”低哑的嗓音顿了顿，“在我身边。我天生不如他们说话好听、不如他们柔软、不如他们良善，所以我利用了你的善良和恻隐，这样你就会分给我更多的注意力，你会多看我一些时间。”

“抱歉岁岁，我是个很卑劣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处理一段关系，我不配你的关心。”

顾晏楚话说得很重，林岁寒听他这么说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他拿不清这人是不是又在卖惨，但惨也是真的惨，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顾晏楚看清他的犹豫和为难，俊美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原本极具攻击性的气场也跟着温和了些：

“是我最开始有隐瞒，该我来求取原谅。”

“让我照顾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其余的人都不必要存在，只有你和我。

顾晏楚平日待人总有种散漫劲，像是什么都难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不散漫时就是有人不长眼撞到了枪口上。

可现在的顾晏楚眸中却满是认真和林岁寒无法看懂的情感。

林岁寒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顾晏楚眼中已经是不同的。

他脑中浮现刚才女主白柔语所说的另一件事——那件被他当作笑话和无稽之谈的事。

顾晏楚今天心绪起伏不小，又是以这样的距离和姿势跟心上人相处，自制力不如往常。更何况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林岁寒面前从来是个笑话。

所及之处是林岁寒略微恍惚的眼眸、淡粉的唇瓣和晕红的脸。

顾晏楚微微闭了闭眼，克制着更过分的渴望。他更深的情感和诉求还不能说，至少不是现在。

他只抬起右手轻蹭那片红霞：“脸上有点脏东西。”

和发烫的脸颊比起来，顾晏楚的右手也显得凉丝丝的，低温舒适，林岁寒下意识蹭了蹭顾晏楚的掌心。他身上还穿着兔耳朵睡衣，整个人乖巧得像只毛茸小巧的垂耳兔。让人恨不得揣到兜里，把天下所有珍宝都放到他的面前。

林岁寒觉得还留在腰上的那只手一瞬的力道按得他有些发疼，他却无暇顾及。

那丸黑玉一般的眼眸定定望着身前的人，红润的唇轻启，动人的嗓音略犹疑，说出令男人陡然顿住的话语：

“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