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所言非虚。

当年张怀德, 就是凭借着这个消息活下来的。

这最后的一人之所以掩藏之深，除了当初侵蚀天道的力量在捣乱之外，更甚之那是一个他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人物。

灯下黑。

尽管刘秀的身旁已经出现过数个潜伏的侍从亲卫, 可那些毕竟都是属于较底层的, 轻易近不得那些要紧的事情。

可如同公孙述与王莽这等层面的人物就不一般了。

出一个便是极大的破坏。

寻常人等在放弃执念或者畏惧刘秀而不敢行事后，都会渐渐身形消散, 可唯独能坚持到现在的, 哪一个不是对刘秀有着极度的偏执呢？

【直播间】

[ID涂鸦呀：可是我没搞懂, 为什么这个任务没完成，主播会身体不好？]

[ID毛毛虫啊：从来没看到过主播这么虚弱的样子？]

[ID（房管）无可奈何花落去：漏洞被补上了吧]

[ID发财发财恭喜你发财：？漏洞, 什么漏洞？]

[ID懒猫猫：靠着任务拖时间的漏洞啊——]

蔡绪宁轻笑起来。

“罢了。”

他说道。

“阿秀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蔡绪宁这般想着。

如果刘秀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不能随心所欲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那这些年所吃的苦头又是为了什么？

就算他当真要消亡, 可在他离开之前，为刘秀清除掉所有的阻碍。

那也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蔡绪宁并不为这些人感到可惜。

至于他的身体……

这具身体确实是到了尽头，尽管太医们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但蔡绪宁才是那个感受最深刻的那人, 他自然能够体会到从骨髓里透出来的迟缓与枯萎。

时候到了。

蔡绪宁看着刘秀铁青着脸色离开的身影, 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过不多时, 有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探头。

靠在床头休息的蔡绪宁看到那探头探脑的模样, 笑着说道：“想进来就进来, 站在那里是干嘛？”

刘弘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快得后面伺候的人都没捞住，让小孩给进来了。

蔡绪宁摆摆手，道：“无碍，我的病情不会传染给他。”

门口站着的侍从欲哭无泪。

这问题刚好相反了，陛下的意思是别让小皇子去惊扰了先生休息, 这万没想到还是没看住。

蔡绪宁低头看着已经扑到床边来的小孩。

“这么着急？我还在这呢。”

小孩是多么敏锐的一种生物，刘弘抿抿嘴，有点软声说道：“现在还在，那以后呢？”

岁数小，却是伶牙俐齿。

蔡绪宁抱着小孩一起塞进了被窝里，暖烘烘的感觉让小孩有些坐不住，可刘弘不想离开蔡绪宁的身旁，就算暖得脸红通通的还是不愿动弹。

“以后，应该也会在。”

蔡绪宁不想欺骗小孩子的感情。

刘弘抽了抽小鼻子。

蔡绪宁又笑起来。

“就这么担心我？”

刘弘低声说道：“昨夜阿耶没有来见你，是因为他吃醉了。”

蔡绪宁微愣。

刘秀的酒量，比起蔡绪宁来说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蔡绪宁的大手轻轻拍着刘弘的背脊，轻声说道：“弘儿，成为我们的孩子，你觉得难过痛苦吗？”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刀霜剑雨的，那些言语的刺人之处，刘弘也是遭受了不少。

刘弘道：“难过有之，可阿耶，我乃是帝王唯一的子嗣，自出生享用的东西，或许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尝过的物什。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那些小小的磨难呢？若是我轻易便如此，以后还怎么为阿耶分担？”刘弘对蔡绪宁与刘秀的称呼，都一概是阿耶。

神奇的是，倒也从来不会分不清。

蔡绪宁道了声好。

“这话说得不错，有所得，必要承担些什么。”

他淡淡说着。

“我以前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卷入本该无我的旅途，在历史上留下本该无我的印记，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蔡绪宁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笑起来。

“这般看来，我是不是也应当是认命了呢？毕竟我这一生跌宕起伏，可比从前要精彩许多。”

刘弘睁着大大的眼睛。

却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蔡绪宁敛眉。

“我活得不错，过得也不错，按理来说，应当是如同我在刘秀面前说的那样淡定自若，平静消失……但是凭什么呢？”

他看着刘弘有些懵懂的眼神，伸出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在动作窸窣声中，蔡绪宁轻声说道。

“我可是不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