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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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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有意要挫“水晶门”锐气,是以决定攻打“霸王庄”,而将此消息走露给柳阴直,然后想以“霸王庄”之力量和本身实力将“水晶门”给吞噬,没想到潜在“霸王庄”之奸细竟不能把握契机,传递正确情报而功败垂成。

难怪当时公西铁剑会如此惊愕而不甘心。

公西铁剑说完后,又道:“我知道你心中定为此事忐忑不安,但为了第二阶段的保密措施,我不得不如此作。”

常子开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已涌上心头,但身为总管的他,总不能如此情绪化——方才想死,现在又笑。

他感激拱手道:“多谢门主,否则属下真是百死莫赎了。”

事情一说开,两人之间的芥蒂亦随之消除,公西铁剑道:“就以此酒席,聊表对你的愧疚,希望你能接受才好。”

常子开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站起道:“不敢。”

公西铁剑心知“芥蒂”已除,方自道:“你可知时下以何种事为重?”

常子开不假思索就道:“追击‘霸王庄’及‘水晶门’余孽。”

公西铁剑笑着直摇头。

常子开诧异:“门主……”

公西铁剑笑道:“你说的并没错,若平常,这是最重要,但现在有一件事更重要。”

“何事?”常子开希冀地问。

“找寻小小君下落。”

“他没死?”

“没有。”公西铁剑加强语气地说:“受了伤,但没死,他是头受了伤的老虎,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此事更重要了。”

不错,如若不趁小小君受伤之际将他铲除,将来之后果恐怕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料的。

常子开也知道此事之严重性,立时调派人手,不分昼夜搜索大江南北。

奇怪的是——小小君那伙人就此如雾般消失武林,无迹可寻。

浣花他们隐居于飘渺之灵山里,当然让人无法找着。

而小小君却蛰伏于天下最神秘地方之一的孟乌龟巢穴,就算整个江湖被翻过来,也未必能摸到乌龟巢一丝半角。

孟乌龟永远让人觉得他是够朋友的朋友——

因为他只有他一个朋友,所以他永远珍惜他这份友情。

这些天来,他那种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就算浣花亲自照顾也未必能比他周到。

清晨,天刚破晓。

孟乌龟必定搬进一花盆,盆上植着小小君最喜爱的百合花。

这秘密只有孟乌龟知道,连浣花也未必知晓此事。

有一次聊天,小小君曾说:“我喜欢百合,因为它纯洁得像一位少女……我喜欢它与世无争的个性……空谷幽兰也是,但它却被一些俗人玷辱了……兰本无价,而那些鄙俗商人……我还是较喜欢野百合,它是属于天地间的……”

孟乌龟记得很熟,也用得很恰当,百合花虽植在盆里,却依然洋溢着春天淡雅气息,含着白露,滴滴见情,一种让人清新怡然的感觉充塞着整个竹屋。

小小君看不见,却喜欢抚着百合花上之小水珠,一滴滴浸润它嫩白肌肤,他就能感觉出小百合活得十分美好。

这许多天来,抚触小百合也许就是他最感欣悦的一件事。

他本有许多人,许多事该想,但他却不愿意想也不敢想,残酷的事实使他对一切都已不再存有任何奢望,他只希望自己能像小百合一样平静地过着。

然而有些人命中注定就得滚打红尘。想抽身,谈何容易?

他就是这种人。

因为他本是不平凡的人,纠使现在趋归于平凡,然他还有一大堆不平凡的朋友,比如说孟乌龟就是其中一位。

孟乌龟静静走了进来,几天的劳累也使他消瘦了许多,但他那对如鼠般的眸子,仍是闪烁非常,可见他不停地在动脑筋,而现在最让他头痛的莫过于如何使小小君恢复信心,使他重见光明,可惜他想破了头,绞尽脑汁,仍是一无所获。

因为小小君自始至终都不愿听他谈及此种事情。

“李歪歪你今天精神很好!”

他总是笑口常开地向小小君谈话,只希望能博得小小君笑颜顿展。

然而小小君的反应一如往昔,木讷而立,连嘴角都没有动过,全然未将他的话听入耳里。

孟乌龟没趣地搓搓鼻子,无奈道:“真是老天无眼。”走向竹桌旁,又道:“肉粥凉了,你食用吧!别饿着了!”

“谢谢你……”小小君怀有歉意地回答。

孟乌龟牵着他左手,将他引到桌前坐了下来,并替他盛粥,道:

“给你说了多少次,你总是不信……容老爷子他……”

小小君截口道:“老乌龟我们别谈这个好么?”

孟乌龟白他一眼,憋不住,叫道:“不谈这个谈什么?看你整天死气沉沉,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小小君嘴角微微抽动,神情转为悲怅。

孟乌龟立时感到话说得重了些,赶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你变成如此,大家都很难过。”

小小君淡然道:“我知道……”

孟乌龟替他盛粥,小小君也在静默中缓缓将肉粥嚼咽入腹。

“你想你将如何安排你自己?”孟乌龟问。

“我还能有什么安排?”小小君怅然道:“也许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吧!”

孟乌龟眼眶微红,紧捏着小小君肩头:“不会的!你会复明的。”

小小君落寞一笑。

孟乌龟又道:

“就算你心中如此想,你也该想想浣花和醉鱼,他们依然天天盼你回去。”

“浣花……”小小君忍不住心灵悲怅,眼角又渗出泪水,双手捏得青筋涨如藤萝。

“你该回去看看她。”

“我能吗?我……”

“能!”孟乌龟道:“你的眼睛只是受伤可以医好,但如果你就此走入象牙塔,任何人都不会原谅你。”

小小君手足无措,叫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没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回去一趟。”

“回去?”

“不错,现在你已完好如初,就算你不愿让浣花知道你眼睛受伤,你还是可以装,可以隐瞒。”

“我能吗?……”

“能!小小君无所不能!”

“我……我……”

“不要再犹豫,除此之外你无可选择。”

“我……唉!”小小君终于叹口气:“我又该如何装?如何隐瞒呢?”

虽然“叹气”是有种意志消沉的成份存在,但有时也是一种改变立场的征候,见着小小君叹气,这无疑给了孟乌龟一剂爽心剂,登时使他欣喜若狂。

他不敢相信叫道:“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只要你答应,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一个多月来,浣花他们全在灵山,全然与世隔绝,否则他们必定会听到有关小小君以及霸王庄之传言。

众人在山中呆闷了,总是会泛舟以消磨时间。

船在层层白雾中穿梭,不带一声音息,静静地随波轻荡着。

浣花心灵自失去小小君踪迹后总是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尽不踏实,望着那张小小君时常躺卧之逍遥红绒大椅,有说不出之怅然。

琴音已起,铮铮琮琮不绝于耳,淡漠中充斥着悲戚,幽雅中含着哀怨,任何人都可听出她的琴是为小小君而弹的。

“日落三更空切切,轻风不逝竹凄凄,一盏残烛挥不尽,子规又啼五更天……在何处?长相思,襟含泪,无言时,红颜将尽,琴将残,不见依人归……”

歌声如雾随风吹飞,浓浓思情牢牢系着人心,让人闻之则凄怆不能自制而郁郁悲戚,甚而不能忍受那份惆怅而轻洒泪珠。

船,依然在雾中飘荡。

人,依然轻歌不止。

他们在等,等小小君的人影、笑声,等小小君的一切。

船,依然在飘,一艘却变成两艘,在雾里若隐若现,但却瞒不过整日目不转睛朝湖面搜寻的佳酒。

“小小君?”佳酒急叫,不敢相信地叫:“小小君李大哥回来了!”

她的话惊动了船上的浣花和小凤,也许连潜在水里的路挂斗也有所闻。

“你们看!”佳酒急忙指着那艘朦胧的船只,欣喜若狂:“李大哥回来了!”

“在哪里?”浣花朝着湖面瞧去。

“那!那边有一艘船!”

果然,她们都没猜错,再也不会失望了。

“喂!我来啦——”

孟乌龟那老人童子声已叫起,任何听过一次他叫的声音就不会再听错第二次。

“是孟大叔?!他回来了?!小小君——”

浣花已雀跃地不停向那艘船招手。

小小君心灵已有了准备,虽然方才曾受浣花琴音影响,但他必须敛起悲戚心灵,否则将功败垂成。

孟乌龟细声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小小君微微点头,经过孟乌龟一番整理,他已如往昔般神采奕奕,只是目光稍微呆滞罢了,孟乌龟交代他眼球要多转,如此就无破绽了。

船将靠近,浣花又急切地叫起,小小君含笑回答:“浣花是你吗?”

“真的是你?”浣花不敢相信地已渗出泪珠,急道:“是我,我……我在等你!”

一句话道尽了无尽相思之苦。

佳酒和小凤亦倚向船头,喜不自胜地迎向小小君。

孟乌龟笑道:“来啦!赶快准备酒菜,我累得很,喝个两杯该不为过吧?”

他有意冲散这股愁怅气氛。

“我去准备!哇喔——”

佳酒高兴得直叫不已,已鱼贯往舱内奔去。

船已靠妥,小小君步下,很自然地想往那张逍遥椅走去,然而浣花却情不自禁地扑向他怀中。

“浣花……”

小小君知道她在流泪,挽起袖子轻轻替她拭泪。

浣花泣声道:“我好想你——”

小小君心头宛如利刀剐心,却不能发泄,强颜而笑,安慰道:

“我不是回来了?”

离愁情绪发泄过后,浣花方觉自己失态,玉腮不由泛起红云,赶忙挣离小小君怀抱,娇柔道:“你们去了哪里?”

小小君笑道;“关外!”

被浣花这么一弄,他也不知道逍遥椅在何方了?心头兀自着急着。

还好孟乌龟及时走上前,笑道;“坐着聊,我们要谈的可有十几箩筐哪!”

拉着小小君,他已将他带至逍遥椅上。

小小君自然地坐下,先聊了些闲话,方自发现船上还有他人,他问:“可是……可是……”他已朝小凤望去,急得说不出口,深怕行迹败露。

孟乌龟马上道:“小凤姑娘也在船上,她眼睛看不见,是以没给你打招呼。”

小凤嫣然一笑,微微伏身笑道:“李公子你好,上次谢谢您救了我。”

“哪里,袁姑娘言重了,言重了!”

微微咬牙,他愧疚道:“不是为了我,袁姑娘也不会如此。”

小凤轻笑道:“李公子你别如此说,其实我对此遭遇并无多大遗憾,因为我看这世界已看够了,我很心满意足,也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这句话无异是一把利刀重重的戳入小小君心灵,戳得他直冒冷汗。

“小小君你……”浣花见他身形微颤,着急叫道:“你不舒服?”

说着已想替他把脉诊视。

小小君急道:“没有,没有任何不适……”强颜一笑:“只是对袁姑娘的遭遇一时不能接受而已……”

浣花闻言甫自放心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没关系地,我师父可能会治好袁姑娘的眼疾。”

孟乌龟接口道:“不错,容老爷子他能治好小凤姑娘的眼睛,你大可放心。”

他加强语气地说,目的在告知小小君,容老爷子真的有方法治疗眼疾,就算骗,也得骗得他幻起希望才是。

然而小小君却不愿多谈此,感伤道:“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浣花不明就里,也不愿再谈此事,以免加重小凤心灵负担,她笑道:“好哇!就谈你这些天做些什么事如何?”

小小君说不出口,因为他除了养伤外,没做过任何一件事,要他临时拿其他事来当谎言,他是无从开口,显得有些困窘。

孟乌龟急忙道:“说呀!都是自己人!”转向浣花道:“他是去了趟关外,但一无所获,也不知向你说些什么才好。”

他又补充:“是为了‘水晶变’的事。”

小小君哑然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

浣花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但相思多日,今日甫见,一股喜悦充塞心田使她也无暇再往他处想,否则以她才智聪明,又有何事能瞒过她?

孟乌龟深怕浣花又再追问,倒也想记那位率性的路挂斗,有了他,可能就可免去这些麻烦,他问:“醉鱼去了哪里?”

浣花娇笑道:“在水里,最近他常闷得发慌,只好以捉鱼来排遣时间。”

孟乌龟笑道:“我叫他起来,少了他一人,怪怪地!”

说着他已走向船头,很潇洒地挥挥左手,等他手停下来时已多了一样如拳头大的黑色球形东西,狡黠一笑,他拉掉粘在黑球上之细绳,反手将黑球抛向水中,“卟”然轻响,黑球已没入水中。

孟乌龟反身笑道:“这是最有效的叫人方法。”

众人不知他在弄何玄虚,方自猜想之际——

水底已沉闷的“啪”然传出宛若爆竹被泥巴裹住时的响声,湖水已冒起水泡并轻晃不已,涟漪阵阵泛起。

蓦地——

哇然巨响,路挂斗整个人已如水柱般冲向天空,然后重重地再往回摔。

“妈的!谁在水中放炸药?!”

他四处探头,大有想找出放炸药之人而和他大打出手之态。

孟乌龟此种叫人方法,果然是一绝,任谁也无法在水里受此爆炸声,不被震聋已算幸运,哪还敢装做“听而未闻”?

“是谁?是哪个不要命的?”路挂斗兀自咆哮。

浣花和小凤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小小君心情倍加沉重,在以前,这原本是一件美好的事,而如今……

孟乌龟向他招手叫道:“是你祖宗放的,还不快点过来——”

路挂斗乍见孟乌龟,惊愕道:“老乌龟?”随即急叫:“李歪歪回来了?”

孟乌龟指指船内,道:“回来啦!”

“他妈的!”

路挂斗喜极而“怒”,狠狠地向水中击出两掌,轰轰巨响,水花四溅,整个人亦如天马行空般窜了起来。

“妈的!李歪歪你害得我好惨!”

他并没借力,狠猛又往水中撞,再窜起,似想将近些日子之闷气发泄殆尽,接连三次,他已掠向船头,第一步他找的并不是放炸药的孟乌龟,而是坐在椅子上的小小君,见面就是一拳。

“君回……”小小君本就十分感伤,根本无心开玩笑,再加上眼不能视,着实地被他打了一拳。

路挂斗有些意外他竟然没避开,也没还手,愣了一下,又觉得也许是小小君心存愧疚才挨此一拳,遂又叫嚣:“你死到哪里去了?也不捎个信?什么朋友嘛!”

接下又是数拳,但却轻得多了。

“君回!小小君对这老友有说不出的哀戚,却无从开口。

“什么嘛!”路挂斗已笑了起来:“回来就好,没事就好,管他什么不如意?来!喝酒,我好久没高高兴兴地喝酒了!”

抓回桌上银壶之葡萄酒,灌了一口,抱怨道:“现在又不是赏月,喝什么醇醇的酒?佳酒……”目光往四处扫去,却找不到佳酒踪影,蹑起足尖,拼命似地大吼:“佳酒——”

如果声音若是能杀人,那么就是他这种叫声了,又尖、又锐、杀猪般的叫声再加强十倍刺耳,就和他现在叫的声音差不多。

只要有他那种叫声,厨房必定会传来咔咔之碗碟摔碎声,然后佳酒面无血色地仓惶跌撞而出。

“路大哥你又……”

“快!”路挂斗马上截断她的话,叫道:“烧刀子、玉冰烧、大锅头、二锅头统统弄上来!今天是他乡遇故知,不醉不归!”

路挂斗愈是放纵形骸,小小君心头愈是沉重,他不敢想若事情被他发现时,他又将如何忍受?

酒菜呈上来了,只有路挂斗尽情地喝,其他诸位却各有心事,醉不得。

孟乌龟必须替小小君隐住秘密,他不能醉。

小小君必须应付和隐瞒众人,他也不能醉。

浣花只要在酒席上,她都不能醉,因为她要照顾他,她要让他尽情地饮,连醉时都无后顾之忧。

佳酒和小凤却是不胜酒力,所以她俩只是小饮,根本不能大口沾,所以她俩也不会醉。

“对了!”路挂斗道:“李歪歪你那个翠玉杯呢?是否当了?”

小小君道:“没有……也许还在船上。”转向浣花,想征得她的答案。

浣花轻笑颔首道:“都在你卧房,你走后就没人动过。”

路挂斗叫道:“拿来呀!今天可是大节日,总该讲点门面吧!”

通常在值得怀念的日子里,小小君都会拿出那只翠玉夜光杯来为大家敬酒,虽然路挂斗并不以为然,但被他想到了,恐怕非得来这么一下不可了。

浣花含笑地瞧着小小君,她当然愿意如此,因为那口夜光杯还是她送给他的呢!

可惜小小君并不知道浣花在看他,兀自装笑不已。

路挂斗有些不耐烦道:“你还发什么愣,傻笑个什么劲?快去拿呀!”

小小君有些困窘而为难,他耽心若是下了舱,说不定就摸不着如何出舱了,轻声念着:“我……”目光还是尽量往浣花瞧去,希望她能去拿。

浣花对他那种空洞而视若无睹的眼神已感到疑问,她觉得这眼神不是属于小小君的,正想询问之际,孟乌龟已觉得再看下去非出纰漏不可,赶忙用手肘撞撞小小君腰际,以暗示他。

小小君顿时有所觉,马上起身道:“我去拿!”

孟乌龟配合得很好,笑谑道:“怎么?几天不回来你连舱门在左边七尺都搞不清了是不是?”

小小君含笑道:“哪里!老乌龟你说笑了?我这就去拿!”

说着他已直接朝左边行去,只跨出两步已然绊倒一缸酒。

“啪”然碎响,众人已往他瞧去。

“小小君你怎么了?”浣花已急切地站起来。

“没什么!”孟绝神急中生智,拿起一块碎银,笑道:“我在寻他开心!”

他已替小小君做了最好的掩饰。

然而路挂斗却饶不了他,叫道:“你敢拿我的酒出气?你不要命了?”

一拳已往孟乌龟脸上捣去,端的是说打就打。

孟乌龟有意引开大家注意力,以便让小小君在极不利而有泄露之虑的危险下去拿翠玉杯,是以也搅了上去。

他叫道:“砸你一缸酒算什么?我还要多砸几缸看你能奈我何?”

“你敢!”

两人一拉一扯,已闹了起来,逗得佳酒咯咯直笑。

然而浣花却不再笑了,她亲眼见着小小君绊倒三件东西,连舱门都撞上了,她的心虽没立时猜到小小君已瞎,但已感觉出小小君出了事,一种莫名而不祥之预兆已涌向心头。

小小君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杯子,含笑走向众人。

他道:“杯子一时不知放在何处,好难找!”

他在为他进舱如许之久,做个解释。

路挂斗见他已出舱,也不再闹,叫道:“来来来,别酸了,喝酒吧!翠玉夜光杯呢?”

小小君伸手想将手中杯子递给他,那是一只透明如冰块雕成的水晶杯。

路挂斗见状叫道:“喂喂!李歪歪你有没有搞错?这……”

他话未说完,浣花已拦在他俩中间,神情吃重而戚然。

孟乌龟暗道一声“糟了”,他想挽回都没机会,一颗心已悬在口里,他比小小君还紧张。

浣花接下水晶杯,咽口口水想压抑心灵那股不安的气息,道:“你的夜光杯坏了。”

“坏了?”小小君紧张道:“怎么会?它不是好好的?”

小小君又接回水晶杯,不断抚摸和故意审察。

杯子当然没坏,他当然看不出,摸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杯子……”小小君迟疑地说。

“坏了!”浣花面无表情地说。

“坏了?不可能……”小小君又自仔细地“检查”。

路挂斗也感到事情不大对劲,一口笑张的嘴也冻结起来,宛若掉了下巴般,合不上去。

“杯子裂了缝……在下底。”

“下底……”小小君不疑有诈,倒过杯子详加抚摸,他感觉并无异样,但他哪想到这是浣花有意试探,立时笑道:“哦!原来如此,唉!裂了缝,真可惜。”

浣花眼角已滚下泪珠,整个人已近乎瘫痪,显得那么无力而无助。

路挂斗急忙道:“李歪歪你……”抢过杯子,道:“这是翠玉夜光杯?”

“没错啊!”

路挂斗晃着手中杯子,叫道:“它是什么颜色?”

小小君闻言,立时知道出了纰漏,然而他仍强作镇定,希望有奇迹出现。

他轻声道:“是……绿色!”

孟乌龟如泄了气的皮球,暗道:“完了!”

“绿色……绿色……”

路挂斗捏着手中杯子,恨不得能将它捏成绿色,整个人已将崩溃。

浣花走向小小君,怀着一分希望地在他眼前轻晃,小小君却一无所觉。

“不!不——小小君!哇——”

一头栽进小小君怀中,她已忍不住心中悲戚,哭了起来。

小小君木然而立,面无表情,就如同石塑之人像般,然而他的心却比万蚁啃蚀还难过。

佳酒也哭了:“李大哥你也瞎了!”

小凤虽然不在乎自己瞎眼,但她却在乎小小君的一切,禁不住,她也低泣起来,她怪自己,若非自己,小小君也不会如此。

一阵大叫,路挂斗不能忍受这一切事实,已疯狂地砸碎酒缸,撕碎衣衫,撞着桅杆,捶着船樯,流了血,他依然不止。

孟乌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此局面,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公西铁剑!赵瞎子我要你的命——”

激动的路挂斗已不能克制自己,一头撞入水中,疯狂般地往前方游去。

“君回……”

小小君顿感事态严重,但想拦阻又无能为力,光是叫喊却喊不进路挂斗心坎,整个人靠在扶木上差点晕昏倒地,他好恨自己,若非他,别人也不会跟他一起受罪、吃苦,这本可以避免的,然他却无法做到。

无声地,静静地靠在木杆上,-颗颗晶莹泪珠流向洁净的脸腮,流向滴着血的心头。

这泪,多么无助和无奈而悲切。

孟乌龟走向浣花,拍着她肩头,道:“你难过,但你却不能哭,懂吗?”

浣花闻言,强忍着心头哀恸,抚袖拭泪,她不能哭,因为还有人比她更痛苦,更需要人安慰,慢慢地,她走向小小君,依样倚在他怀中,但她不再哭,只希望自己能替他分担一丝丝痛苦。

“师父您快点想办法嘛!”

浣花急切地要求容观秀替小小君治疗眼疾。

容观秀正为昏迷的小小君做一次彻底的检查,他知道其结果可能与小凤差不多,但他仍怀有一份期待的奇迹,因为小小君是那么地不同于常人。

可惜这次他要失望了,小小君的确是失了明,除非是动手术,否则恐怕永远无法复原了。

孟乌龟关怀地问:“怎么样?情况如何?有希望吗?”

容观秀拂髯直皱眉,道:“他的情况和袁姑娘差不多。”

“那……那该如何?”孟乌龟手足无措地来回徘徊不停。

随着容观秀的指头不断诊视小小君,浣花和孟乌龟心头已渐渐沉重起来。

“师父……”

浣花一急,眼睛为之又红,悲切之心再生。

容观秀长叹口气,道:“可能需要长期治疗。”

“要多久?”

“也许三年、五年吧!”

容观秀没把握地说着,但他的眼睛已告诉孟乌龟,情况并不乐观。

“三年?太久了!”孟乌龟道:“老爷子你想想看,看有无其他方法?”

容观秀开始沉思。

浣花含情地瞧着小小君,心头说不出悲哀与难过,几月前他还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几月后他却需要人家照顾?这突来之转变何等让人难以相信和接受。

一时石室为之沉寂,阵阵药香已涌向三人,药香依旧,只是心情却不再平静。

“还是先将他弄醒再说。”

容老爷子轻轻伸指戳向小小君“天突”、“玉枕”及“神庭”三穴,小小君已悠悠醒了过来。

眨着空洞眼皮,淡然地说:“谢谢你们……”

他本就不怀希望,当然也不会失望,一副淡漠神情让人见之为之心酸。

“小小君你别担心,你会好的。”浣花关心道:“你会好的。”

小小君平静一笑,道:“君回呢?他回来了没有?”

纵使他遭此不幸,他还是关怀着他的友人,尤其路挂斗又是悲愤离去,够让人担心的了。

孟乌龟安慰道:“别担心,他暂时不会有事,就算出了事,我也能把他救出来。”

小小君不语了,他相信孟乌龟那身能耐,但他仍担心着路挂斗,他在想如若自己没失明,那该多好?一切事都不必让人如许操心了。

容观秀身为医师,当然最了解病人想的是什么?他道:“李少侠也许有一个人能医好你的眼睛。”

“谁?”

浣花和孟乌龟不约而同地抢口说出,有此好消息,当真能让人欣喜而振奋。

浣花急道:“师父,那人是谁?他在哪里?”

容观秀并没有马上回答,反问孟乌龟:“老乌龟你可曾记得三十年前有位‘无眼神驼’?”

孟乌龟不假思索地说:“是申烈,瞎眼,不!该说他有一对神奇无比的眼睛,能变色,能夜视、水视,最后消失地点在天凉山,你说的可是他?”

容观秀道:“不错,正是他。”

孟乌龟道:“三十年前他已九十来岁,现在恐怕不在人世了吧?”

“也许在,也许不在,不过像他那种奇人,比常人多活几年并非难事。”

“好吧!就如你所说他还活着,你又如何知道他能治疗眼疾?”

容观秀笑道:“不瞒你说,我曾为了眼睛,我是说有关眼睛之种种问题去请教他。”

“这么说,他医术比你好了?”孟乌龟诧异地问。

“也许。”容观秀道:“术业有专精,至少我知道关于眼睛一事,他是比我内行。”

孟乌龟戏谑般地笑道:“名曰‘无眼’没想到他却‘有眼’而且比谁都厉害。”

容观秀笑问:“你可知他为何叫‘无眼’?”

“因为他有一对任何人都比不上的眼睛。”孟乌龟突然眼睛一亮,道:“传说他本是个瞎子?”

他眼睛之所以会亮,乃因为若是传言属实,那么“无眼神驼”就有医好自己瞎眼的方法了,找上他,小小君当然也有希望复明了,想至此,不由得已往小小君瞧去,心灵已泛起如许希望。

“不管他是不是瞎子,我却知道一件事情。”容观秀不等他们询问,已说出口:“他能将动物的眼睛放在自己眼眶里,而且还能运用。”

孟乌龟和浣花都有点不敢相信。

“是我亲眼所见。”容观秀道:“他也教过我方法,只是我不曾动过此种手术罢了。”

孟乌龟急道:“那你快替他动手术啊!”他指着小小君。

容观秀轻轻一叹,道:“我想还是先找到‘无眼神驼’再说吧,有九成把握总比一成来得好。”

转向小小君,问:“李少侠你可愿意去一趟天凉山?”

小小君一颗心早就死了,对于能否恢复眼明他已无啥希望和兴趣,他只想等浣花心情平静时,就离开大家,找个隐秘的地方了此残生。

然而浣花却永远平静不下来,急切地她又深情地说:“小小君……”

她的声音永远让人有不愿违拒的力量。

小小君心头微微叹气,道:“试试也好,只是……这太劳累你们了。”

“废话!”孟乌龟见他答应了,精神就来:“不为你累?为谁累了?”

容观秀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虽然‘无眼神驼’脾气甚怪,但他对于治疗眼疾却有偏好,大概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

盂乌龟叫道:“这个让我来,只要找到他,哪怕他不治病?快将地方告诉我。”

容观秀很快地将自己所知的地方巨细无遗说得十分详细。

孟乌龟频频点头,道:“不难找,现在就动身如何?”

他向浣花征求意见。

浣花当然是愈快愈好,立时道:“我去准备东西。”

说着就要走出石室。

小小君道:“……还有袁姑娘。”

孟乌龟迟疑道:“带着她……她的病……”

容观秀笑道:“没关系,这几天我大略让她服下几帖药,她的病已较为稳定,我想不会有何差错才是。”

孟乌龟不再为此事争论,遂转开话题,道:“到天凉山是有一段距离,被路兄那么一闹,可能公西铁剑已知我们行踪,行动起来未免有些风险……”目光瞄向小小君:“李歪歪你虽然受了伤,但你既然答应到天凉山,你总该想个好方法吧?”

那股崇拜的心理仍使他觉得只有小小君想的方法才是最好的。

小小君无神地晃了晃眼珠,轻声道:“我心情不能平静,恐怕不能拟出好法子……”

浣花见状,不忍道:“该不会有何差错才对,我们逆流而上,到了川境再转陆路,这样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孟乌龟道:“好吧!反正都是淌江湖的,谁又怕谁来?”

船,终于离开灵湖,朝着长江逆流直上。

长江之美,全国知名。

小凤含情而喜悦地说:“想必杨柳已吐新芽了。”

小小君回答:“三月杨柳迎春风,该是如此。”

小凤高兴拍手道:“好美!”

“美……”小小君心头有些怅然,又不忍拂煞小凤心情,只有装笑。

小凤却又道:“好美,李大哥你不觉得心灵中的美,比任何都美吗?”

这句话又如一记重棍狠狠地敲在小小君心头,是的,心灵中的美是无尽的美,它是梦中的美,它可以将现实中不美的地方删去,缀补自己所认为最美的东西。

他惊讶小凤那种淡漠,那种知足,那种纯真无邪的心灵,与她比起来,他觉得他庸俗得多,也眷恋贪婪得多了。

小凤娇柔道:“希望快点到达天凉山,到时你就可以复明了。”

“你也可以……小凤姑娘……”

“我没关系,上苍让我多留在世上那么多年,我该满足了。”

“你会复明的。”小小君不是滋味地说着,现在他有点不敢面对小凤的感觉。他觉得希冀自己复明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然而被小凤如此一说,他立时觉得自己奢求得太多了。

他已起身,走向船尾,这是他月余以来第一次走向他人而非他人走向他。

“老乌龟……”

孟乌龟正向四处警戒,被他一呼,已转头,惊愕地说:“有事?

你……”

小小君问:“到了何地?”

“荆州。”孟乌龟道:“再两天就能登陆路。”

“可有君回的消息?”

孟乌龟不知如何启口“这”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遇难了?”小小君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i”孟乌龟急忙摇头道:“没有这回事,你别想得太多。”

“你别瞒我!”小小君郑重道:“他也是我的朋友。”

孟乌龟见他神情如此认真,知道再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干干一笑,道:“他被困在金枪堡,是传言。”

小小君并不理会传言是否真实,立时道:“我们去救他。”

“现在?”

“嗯。”小小君很肯定地点头。

孟乌龟知道,只要小小君受困,路挂斗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他,相反地,路挂斗有了麻烦,小小君亦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劝?恐非易事。

他道:“他虽然被困,但我想一时之间大概不会有事,不如咱们先上天凉山,再……”

小小君截口道:“我放不下心。”

孟乌龟无奈地摊摊手,道:“好吧!不听你的又听谁的?不过既是救人,也得好好商量,免得出了更大的差错,对否?”

小小君不言。

孟乌龟马上找浣花商量。

浣花也无万全之计,她担心小小君也一样担心路挂斗,去与不去,她都十分为难。

此时小凤已慢步摸向众人,她问:“路大哥被困金枪堡?”

浣花迎上去,牵着她坐于雕花木椅上,道:“你别担心,此事我们会解决的。”

小凤嫣然一笑,道:“若是路大哥真的在金枪堡,我就有办法救他出来。”

“你……”

孟乌龟和浣花讶异地瞧着她,他俩在想:“我都不能,你能么?”

小凤认真颔首道:“我能,你问问李大哥就知道,我曾经引他出地牢一次。”

孟乌龟和浣花往小小君瞧去,想征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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