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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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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英红怅然若失,道:“当时也是在小亭,还下着雪。”怅然一笑,又道:“谁又知道你的话,却是真的?”

小小君叹道:“对不起,当时我不说太多,在那时若能肯定些,也许小双就能挽回。”

洛英红长叹:“你说了,事实上你已点明,只恨我不能留下小双,也许是命吧。”

往事历历如绘,当时小小君要他留意洛小双以免造成今日之不幸,然而仍无法挽回小双之命运。

沉默一阵,洛英红方道:“李少侠找我?”

“嗯。”小小君道:“为了侯爷事。”

“你已知晓?”

“还不知。”小小君轻声问:“方便吗?”

洛英红沉默一下,道:“对方要求不让你知道,是以侯爷才如此保密,明日下午申时,九宫山无尘崖,公西铁剑约斗。”

小小君道:“你们准备妥了?”

“只去几人,又为了怕少侠发觉,是以没准备。”

小小君感激一笑,道:“多谢庄主。”

洛英红道:“有你知晓,只有好处,该谢的是我。”

“你们何时出发?”

“今晚。你呢?”

小小君沉吟,不久道:“不一定,我会如期赶去。”

“我等你。”

洛英红并没交代他要守秘、守行踪,因为他相信小小君必能以最好的方法处理此事,那些交代都是多余的。

这就是他为何一见面就毫不保留说出一切的原因。

夜烛点上,四人一桌,一壶茶、两瓶酒。

路挂斗愕然:“公西铁剑真敢拼了?”

小小君道:“他不敢.他只是要左侯爷死在他儿子手上罢了。”

孟乌龟道:“照这么说,明天真像就能大白了?”

小小君道:“问题不在此,问题是在我们能否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孟乌龟道:“难罗!一点线索也没有。”

小小君道:“我们该可以阻止任何人杀害侯爷。”

这点众人不否认,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将侯爷儿子找出来——至少没那么顺利。

浣花道:“公西铁剑一直逼楚霸王杀侯爷,你想他可不可能是侯爷的儿子?”

小小君道:“我也曾经想过,可惜他左脚找不到任何迹像,我不敢确定。”

孟乌龟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路挂斗道:“那好!楚霸王可是个铁铮铮汉子,当那王八大乌龟的儿子,真是倒了八十辈子的楣。”

老实说,以他豪迈不羁之个性,实在是十分欣赏楚霸王,而对于他落为公西铁剑的儿子,是觉得愤愤不平而为楚霸王叫屈。

小小君沉思片刻,道:“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明天在场之所有男人,我们不妨假设他们个个是侯爷的儿子,只要有人袭向侯爷,我们就拦下他。”

路挂斗道:“包括洛庄主?左晏安,也许武天相和牛头也会去?”

小小君道:“都算,防之不备,总比事后后悔来得好。”

孟乌龟道:“这太难了吧?洛庄主我们明白得很,左晏安是侯爷义子,和亲生的也差不多,牛头还是把兄弟一个,再说他的武功也不行,勉勉强强算上武天相杜陵春一个。”他又道:“我是说我管不了那么多,要管得由你自己管,这该合情合理吧?”

小小君想了想,道:“好吧!你们管不了的,全由我来管好了。”

浣花道:“他们今晚出发,我们呢?”

小小君道:“现在。”

“现在?!”孟乌龟道:“我们现在一动身,保证露了底。”

小小君笑道:“不会,因为只是你们而不是我。”

路挂斗急道:“你不去?”

小小君道:“我当然要去,不过是晚些而已。”他解释:“你们必须赶在前头抵达目的地,然后找地方隐藏,以便必要时出手。

而我则留在此地与他们周旋,只要我不走,他们便不会起疑心,等他们出发以后,我再抄近路赶去。”

孟乌龟频频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小小君道:“你们可别乱出手,必须等事情明显区分时再行动,我担心打草惊蛇而功败垂成。”

浣花道:“我们等你来,再行动,不就得了?”

小小君笑道:“这是正常情况下,但如若临时有了变化,你们还是要有所行动,不对吗?”

浣花颔首道:“我会小心的。”

孟乌龟兴味十足,道:“走就走吧!挖个大洞躲在他们脚底下,谁也料想不到。”

小小君道:“你怎知他们站在何处?不必如此麻烦,找个可以兼顾四处而又隐密的地方就可以了。”

路挂斗笑道:“乌龟总改不了缩头!”

孟乌龟白眼道:“乌龟缩头还算正常,像你这臭酒鬼也跟着缩头,那才叫不幸(行)嘞!”

小小君道:“行不行,明儿就能明白,谁不行,谁就去少林达摩洞面壁吧!”

讨论一阵,路挂斗、浣花及孟乌龟利用夜色,轻易地潜出堡外,独留小小君。

二更不到,小小君已感觉有人探查,他知道左侯爷已准备出发,是以并未步出卧房。

三更一过,西墙已掠出七、八道人影,快如奔马地泻问黑暗。

约再过半个更次,小小君才步出卧房,闲情般慢步走出庭院,他要让人见着他仍留在堡里。

兜个圈子,隐回卧房,方从窗口奇快如电地掠出金枪堡。

时已近四更,月黑风高、沉冷。

方掠过座山头,小小君已然发现有人跟踪。

默不作声,再奔,有意以本身轻功甩脱对方,若在眼未瞎之际,他是可甩脱,然而现已眼瞎,捡起路线都是以前走过的,走生路,深怕岔了道,迷了路,那可不是闹着玩,轻则耽误时间,重则还可能误入险处而遭杀身之祸呢。

更令他惊骇的是那人武功不下于他,紧紧盯在背后二十丈左右,甚而愈明显,快变成追逐而非跟踪了。

小小君苦笑不已,他实在想不出天底下有谁有此功力?在甩不脱之下,也只好止步,想问个明白,看是何人再说。

哪知他方停步,转身,一道红光快如流星般疾速地向他射过来。

“水晶变?!”

小小君感觉红光,登时猜出是水晶变,当下不敢怠慢,猛往左侧急滚,再一腾身,已掠上棵巨树。

蓦然狂笑传出,笑声震得山摇地动,夜鸟惊飞。

“哈哈……小小君,我等得你好苦啊!哈哈……”

狂笑声中已走出一黑影,赫然是赵瞎子提着水晶变出现于此。

小小君诧异万分,惊道:“赵瞎子?萧月沉?”

赵瞎子狂笑道:“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会如此快地再找回来吧?”

小小君苦笑不已,飘落地面,他是真的没想到赵瞎子会来这一招。

赵瞎子狂笑,道:“等你落单还真不容易,今天果然让我等到了。”

小小君苦笑道:“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我身边窥探?”

“不错!”

小小君又苦笑:“其实你只要大大方方地走进金枪堡,也绝对没人能阻止你。”

赵瞎子冷笑:“可惜我知道只要有人插手,让你有了喘息之机会,你很可能藉此想出一些杂七杂八的鬼主意。”他又道:“我可不愿冒这个险,也不愿让你有脱逃的机会。”

“所以你就一直耐心地等,等我落单?”

“不错!”

“你很恨我?”

赵瞎子狂笑,咬牙切齿眼道:“喝你血、寝你皮、刮你骨、挖你眼、割你肉也消除不了我心中恨意。”

小小君落落大方,笑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杀我?我死了,对你恨意一点也没帮助,多可惜?”

他这句“多可惜”说得甚耐人寻味。有点为自己之牺牲而别人得不到预期之“解恨”效果而可惜,亦有藉此讽刺赵瞎子“干了还是白干”的味道。

赵瞎子霎时闭口不知如何以对,怒笑几声,嗔目道:“李小小你少逞口舌之利,错过今天,明夜就是你登天的日子。”

“这么说……我还有几个时辰好活了?”小小君笑道:“今天跟明夜还有一段距离的。”

赵瞎子冷笑:“天堂路相当长,今天你死了,明夜不一定能爬上天,知道吗?我要砍断你双腿,要你爬着上天堂。”

小小君笑道;“你真狠!也罢,能上天堂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笑得很开心,其实心中却苦不堪言,不时想寻求脱身之机会。

若是硬拼,他衡量自己绝接不下对方百招,真使他束手无措。

然而赵瞎子却不让他有“安宁”之机会。

他狞笑:“李小小,我要让你死得牵肠又挂肚,死得非常痛苦。”

小小君笑道:“你能吗?”

“能,我一定能!”赵瞎子笑道:“只要我说出一个人名字,你就知道我能不能!”

“谁?”

“左晏安。”

果然,小小君登时笑不起来了,这个震撼,使得他僵成木偶,愕然呆立于斯。

他的失态,正显出左晏安之重要。

到底左晏安有何魔力,能使小小君如此失态?

赵瞎子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登时狂笑不已,他嚣甚狂妄嘲道:“如何?我猜得没错吧?”

小小君强作镇定:“左晏安又怎么了?你怎么会知道?”

赵瞎子冷笑:“他本是左金枪的儿子。”

“他本来就是。”小小君强调:“是义子,不是亲子。”

“是亲子,不是义子。”赵瞎子狂道:“你不敢确定,我却要让你知道,让你牵肠挂肚。”

小小君惊愕:“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公西铁剑?”

赵瞎子冷笑:“我能换下他手中水晶,我就能知道他的秘密,这道理不必解释你也能懂。”

没错,秘密在公西铁剑心中,他要告诉任何人,谁也无法阻止他,若他不说,谁也无法要他说,或者以威胁手段偶尔能得逞,但绝不会比利诱让他心甘情愿说出来好。

公西铁剑要告诉他,口长在他嘴上,谁也管不了。

小小君又问:“你又怎能知道我知晓此事?”

赵瞎子奸笑:“你我本是仇敌,你的一举一动.我哪会放过?”他道:“从左晏安中掌开始,你已起了疑心,因为公西铁剑并没有赐他一掌,那掌是他自己打的。”

小小君道:“这件事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中了碧绿断魂掌三天不治就没救了。”

赵瞎子道:“不管如何你是起了疑心,至于公西铁剑没给他一掌,我是亲耳听他说的,后来我送解药给袁小凤,因为我不想让他那么早死,而且也想看他搞把戏。”

小小君诧异:“小凤解药是你送去的?”

赵瞎子奸笑道:“不错,不过是化妆老头要她代送而已。”

小小君恍然道:“难怪左晏安能药到病除,其实他自己身上也有解药,你如此做,不就多此一举?”

赵瞎子冷道:“说来说去,我还是怕你从掌伤看出武功来历而怀疑到我头上来。”

小小君笑道:“碧绿断魂掌本就是九幽真经上面的一部份,你倒是做对了。”

赵瞎子恨道:“左晏安本来可以掩饰得很好,千不该万不该,他却在牛头脸上下毒,而引起浣花和你的怀疑。”

小小君道:“不错!当时除了他,屋外都是卫士,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侵入。”

赵瞎子又道:“这还没关系,他又趁红叶庄高手养伤之际,给他们每人一刀,虽然他达到制造间隙之效果,却更暴露了身份。”

小小君苦笑:“你知道得比我清楚。”

原来当时是左晏安下的毒手,难怪一点征兆都查不出来。

又有谁想到第二位奸细是他呢?

有,小小君就想到了,但他为何不加以说破?

赵瞎子奸黠一笑,又说:“更差的是当你宴请牛头时,他却在旁窥探,这更证实了你的想法。”

小小君苦笑不已,当时他确已知道奸细就是左晏安,他来窥探是一种作贼心虚之心理,以为人家已怀疑他,而从牛头身上下手调查。

赵瞎子奸笑:“你知道他是凶手,却一直隐藏不说,为的只不过是等待今天。”

他一字字道:“公西铁剑和左金枪对决,真象大白的时候。”

小小君沉静道:“可惜公西铁剑要逼的是楚霸王而不是左晏安。”

赵瞎子哈哈狂笑,才道;“这种声东击西之计瞒不过我,当然也瞒不过你,你又何必装迷糊,瞎搅和?”

他还是解释了:“公西铁剑逼他儿子,目的是做给左晏安看,使左晏安相信楚霸王真是左金枪的儿子,而楚霸王下不了手,最后只有左晏安自己动手,如此一来公西铁剑就已阴谋得逞,事实上左晏安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公西铁剑的真正儿子。”

小小君问:“然而他的确是左金枪失踪多年的儿子?”

赵瞎子奸笑道:“这也就是你一直不敢向他动手的原因,你怕伤了他,伤了左金伤枪的儿子。”

小小君苦笑道:“其实楚霸王也有可能,因为他左脚并无任何记号。”

“你所认为的胎记?”

小小君点头道:“也许是人为的记号,因为公西铁剑左脚有道刀疤,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儿子左脚也有道刀疤。”

他慎重道:“这是他母亲唯一能叫公西铁剑认人的记号。”

赵瞎子冷道:“就因楚霸王脚上没刀疤,所以你才不敢确认左晏安为左金枪的儿子?”

小小君道:“我不否认,而且他武功也没废去。”他道:“当时云湘罗感慨说出他儿子再也不会涉入武林,也许就和他父亲公西铁剑一样,‘涌泉’穴被划破而失去练武之可能。”

赵瞎子怔了怔,又道:“别忘了我也替公西铁剑恢复功力过。”

“楚霸王却从四十年前就会武功。”

“也许他娘没废去他穴道。”

“那她娘何必说出这番话?还要以左脚为指认记号?”

赵瞎子一愣,又强辩:“也许她娘划那刀不够深,没达到效果。”

“就算没有,那刀疤呢?”

“刀疤?刀疤……刀疤也会消失!”

“你在说瞎话。”

“你才说瞎话,你看得见?”

“这不是看见与否之问题,而是刀疤无法消失的问题。”

赵瞎子睁目叫嚣:“就算有刀疤,一个小孩受的伤,经过数十年皮肤不断新陈代谢,也会变成一道薄淡伤痕而已!”

霎时小小君惊愕不已,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常识?尤其是婴儿所受的伤,到了成年,几乎是无法察觉,而当时这小孩也只

不过周岁左右,他娘若划破他涌泉穴也是极其小心,刀伤必定不大,不仔细察看,可能就无法察出端倪——

路挂斗在远处看更不必说了。

而公西铁剑虽详察过,其结果如何,也只有一人知道。

大叫一声不好!小小君已往林中奔去,他得赶快去阻止此事。

无奈赵瞎子却狂笑不已,拦住他去路。

“哈哈……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要你心急,要你心中忐忑不安,要你死得十分难过!哈哈……”

他果然达到目的,小小君是想通了,只要此时赶去,查辨楚霸王到底有无刀疤,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但此刻却无法抽身,硬是心急也力挽回。

就在犹豫之际,他已吃了赵瞎子两掌,痛得他咬着牙,默不吭声,为今之计只有定下心来,先对付赵瞎子再说。

心意已定,他开始攫长补短,以轻功为主,掌指为辅,展开游斗,甚而有意引向九宫山方向,以缩短路程。

然而赵瞎子却如猫戏老鼠般直耍着小小君,不时引用水晶变和“凌空摄力”,逼得小小君到处乱窜,别说是中掌,撞上之林木、山岩就够他受的了。

他还是展出昔日练功时之韧性,屡败屡韧,想以高昂斗志来挽回局面。

东方吐白,五更已过,两人仍厮杀不已。

午时将近,小小君满身是伤、是血,猛咬牙关,守多于攻,几度想逃,却无法得逞。

赵瞎子不再笑,小小君至今未被制服,他甚为心惊,不再存戏弄,一心想制其死地,出手更是毒辣。

照此看来,小小君已无法赶至九宫山了。

而九宫山的人却不会等他。

左侯爷、云湘君、左晏安、洛英红、左瑗安、武天相,以及牛头部来了,还有躺在地上木讷的公西绿竹。

他们站立于无尘崖左侧,让出右侧给公西铁剑。

无人说话,无人轻动,如石笋钉在该处似的。

衣裙随风啪嗒啪嗒地飘着,宛若挂在乱葬岗之白幡搜人魂、勾人心。

无尘,则一尘不染,只有云,远处、近处,似一跨出崖,就能踩住它,而后任意翱翔。

远处云端是夕阳,红如火、圆如球、美如画,渲染般地直渗重云,如浪潮般卷舒自如地扩充苍穹,无所不至、无所不达。

也塞入了人心,深沉的人心。

而后云霞由淡黄,化为金黄、深黄、深红,再缩、再缩,已剩天际那道扇形小红纱。

天已暗,黄昏将近,申时早已消失,酉时了吧?

公西铁剑却没来?

他不来了?

众人眼在收缩、胃在收缩、心在收缩,连思想都在收缩,左晏安也一样,他为何收缩?

终于——

“哈哈……”

笑声起,人影现。

公西铁剑、楚霸王,还有楚天观、王刀已掠向崖顶右侧,稍一扭身,已轻飘落地。

公西铁剑得意而狡黠道:“让你们久等了!罪过、罪过!”

左晏安已破口大骂:“公西老贼,少逞口舌之利,还不快将我义兄说出来!否则必叫你血溅五步!”

不知小小君猜测是否属实?否则左晏安如此认贼作父而人们仍不知情,实是让人心疼。

公西铁剑仍冷笑,没有回答。

左金枪冷森道:“公西铁剑,只要你说出我儿子下落,我愿放回你孙子。”

公西绿竹希冀地望着他爷爷,眼眸已渗出淡淡泪珠。

公西铁剑瞄向他一眼,突然大声道:“左金枪,你怎么可以将你孙子弄成这样子呢?”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脸色大变。

公西绿竹却挣扎叫道:“不!爷爷,我是你孙子!我不是别人的孙子!你不要抛弃我!爷爷……”

语声悲戚,虽没哭,却比哭声还难听。

公西铁剑又是狂笑,道:“公西绿竹,我已养了你二十余年,要是你真是我孙子,我会平白送给人家吗?我会要练你那种绝子绝孙的功夫吗?”

“不——”公西绿竹不敢也不愿承认这是事实,哽咽道:“那是竹儿喜欢练的,是竹儿自愿练的,爷爷,我一点都不怪你,爷爷……”

众人都不忍而叹息,只有公西铁剑仍狂笑不已,左晏安虽瞪着公西铁剑,却露出得意神采。

左金枪已牙战直打,若他真是自己孙子,这罪过何其之大?叹口气,他道:“英红,封掉他武功,放了他。”

洛英红颔首答是,已转向公西绿竹,照指示做。

公西绿竹虽功夫被制,但穴道已点通,慢慢起身,霎时已往公西铁剑奔去:“爷爷——”

洛英红立时抓住他,叫道;“他不认你,你又何必过去?”

“谁说他不认我?他会认的!我是他孙子,不是你们的孙子!”

伤势颇重的他,这一挣扎,又呕出不少乌血。

公西铁剑仍冷笑:“我的孙子可没你那么差!哈哈……”

“爷爷……”公西绿竹已跪下,泪已渗出。

除了他爷爷,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朋友,甚至连女人都不敢想。

洛英红并未离开他,立在他旁边,以便防止他再往前奔,只因为他真有可能是侯爷的孙子,只因为他的际遇令人同情。

公西铁剑并不想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转向左金枪,恨道:“老贼,四十年前你废了我,四十年后我要你活得比死了更痛苦。”

左金枪叹口气,道:“师弟,只要能弥补过失,我愿意以死来谢罪,只希望你将我儿子还我。”

“没那么便宜!”

云湘君更急:“侯爷,您不可如此。”

左金枪怅然道:“我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儿子,甚至于大家,湘君,你该成全我!”

云湘君已渗出眼泪,她爱丈夫,她爱孩子,她能说什么?她已乱了方寸,只有哭泣。

公西铁剑奸狡一笑:“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死在你儿子或我儿子手中!或许我能原谅你的过失!”

楚霸王闻言急忙道:“爹……这……”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急得直咬牙关。

左金枪却坦然跨出两步,平静道:“我愿意死在你儿子手上。”

“哈哈……”公西铁剑笑得快似疯子,阴狡道:“好!很好!天河,杀了他!”

“爹……”

“杀了他!”公西铁剑睁目怒道。

“爹,您说过不逼孩儿!”楚霸王微抖着双手。

“杀了他!”公西铁剑递出两把利刀,冷森道:“你不杀了他,爹就死在你面前!”

“爹……”

“杀了他!快!”公西铁剑整个脸已曲扭。

楚霸王接过利刃,双手抖得更历害。

“快!杀了他,你再不杀他,我就死!”公西铁剑将刀尖抵住自己胸口。

楚霸王慢慢地走向左侯爷。

众人眼睛瞪如铜铃,洛英红他们虽想阻止,却又碍于侯爷命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藏在暗处之路挂斗已细声叫起:“妈的!李歪歪还不来,眼看就要倒人了!”

孟乌龟道:“不管啦,只要楚霸王动手,我们一样撂倒他!浣花你以为呢?”

浣花也担心小小君为何许久还不来,但她也未忘记小小君交代的事,她道:“照小小君指示,阻止任何人杀害侯爷!”

楚霸王慢慢走近,哽咽叫声师父,眼泪已滚下腮边。

左侯爷何尝不喜欢这位相处数十年之爱徒?眼角亦渗出泪水,轻声道:“天河,你动手吧!师父不会怪你!”

“动手啊!你还想吃里扒外!”公西铁剑又再逼。

楚霸王举起利刀,手不停颤着、颤着。

众人随着他那把刀,憋紧神情,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举刀,高、再高!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公西铁剑不断吼着,如观一场人兽斗。

刀再高,再高,高得不能再高,落下。

一闪即逝,如流星、如陨石、来不及看清,已消逝无踪。

刀落下,众人惊叫,尤其是公西铁剑,他本该最高兴才对,却叫得最大声——

只因为刀是落在楚霸王心窝上。

他自戕了,此时此景,也许他的选择是对的,如此一来,谁也没办法叫他杀人。

王刀第一个冲向他,难得动情的他,也激动得流出泪水。

他扶着倒下的楚霸王。

众人也没想到他会刺向自己,见他挥刀之际,所有的人都冲,上去,众人——是指左侯爷那边的人还有躲在暗处的路挂斗他们。

侯爷愣在那里,如白痴。

众人之中也包含了左晏安,他也冲向侯爷,神情慌张,却快捷无比。

而冲向楚霸王的,除了王刀,还有他儿子楚天观,,再仔细看,还有一道白影来自幽冥处,她也叫着“爹”,是女孩声,也是他女儿小凤。

小凤也及时赶来,只可惜只能见她爹最后一面。

众人仍往前冲,侯爷如靶,他们如箭,箭已出弦。

将近一天的打斗,小小君实在不成人样,衣衫尽碎,血迹遍身,宛若被群众刚修理过之过街老鼠。

赵瞎子虽也有几道伤口,但比起小小君是好得太多了。

一掌劈出,赵瞎子冷笑:“你真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小小君滚落山谷,挑起谷中石头,满天花雨般地砸向赵瞎子,借势往左边撞去,他已迷失目标,只能乱撞。

碎石飞上如雨,但落下已成灰,被掌劲劈成灰,虽是灰,却如狂风吹动快速反击小小君。

灰也能伤人,啪地已刮向小小君面门,幸好他已揽折小树枝,急如风车般打转,封去不少灰,再一个腾身,天禅指已点向赵瞎子天突要穴,人已飞向高空。

赵瞎子哈哈大笑,猛然抽身偏左,秋风扫落叶般斜掠高空“凌空摄力”抓向小小君。

小小君双脚刚落树,但觉掌劲又来,闷吸真气,又往左边掠去。

“啪”地巨响,大腿粗之树干已被抓成烂屑直往下掉,赵瞎子去势未竭,凭空劈毁十数林木,直线式地冲向小小君,他知道小小君必然会碰壁。

果然小小君在眼不能视之下已撞上山壁,痛得他直咬牙关他可不敢让身躯往下掉,登时五指抓扣山壁,笔直地往上翻。

就在此时,赵瞎子掌力已劈到,“啪”地又是巨响,山壁被劈出两个尺深手印,小小君亦被余威震得往上喷。

赵瞎子狞笑不已,水晶变又往空中之小小君照,非得将他置于死地不可。

小小君苦笑一声,凭着耐力,四尊人影,已掠向高林,避过水晶变之威力。

然而赵瞎子并不放松,登时追上,举掌就劈。

而小小君冲势已竭,实在无法再窜起,暗一咬牙,只得运足十二成功力,硬接这掌。

双方一触,啪然巨响,一触即分,小小君再往空中喷去,赵瞎子则撞往背面巨树。

呃地,小小君已吐口鲜血,朝谷中落去,恰有水潭,这一落,他可就不起来了,借着深水隐藏自己。

赵瞎子简直不分前后脚又赶上,顿失小小君踪迹,甚感诧异,但见水面浮出红水,方知小小君藏身水底,霎时狂笑不已,已纵入水中,全然不让小小君有喘息之机会。

岂知水花四溅,不时涌出高达丈余之水柱,想必两人在水中大打出手,不到几分钟,窜出水面的可是瞎子而非小小君。

他吃了败仗?

不错,只见他怒目瞪着水潭,却不敢再贸然掠入水中。

僵持了几分钟,赵瞎子突然吼道:“小小君,你别以为可以躲一辈子!我看你憋到什么时候?”

虽然小小君躲入水中,却也不裉舒服,尤其是伤口沾水,火辣辣,血液不停往外流,不被打死,也得缺血而死,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好法子来,只有苦苦地自嘲笑个不停。

又过了半刻钟,赵瞎子似乎等得不耐烦,吼道:“你再不出来,我就下毒,毒烂你!”

说着他真掏出一包药粉丢往潭水。

这一丢!小小君可耐不住了,旋风似的托起那包药粉,藉此泼向赵瞎子,人已往山林掠去。

赵瞎子愕然,没想到小小君会用此招?自己也十分忌讳此毒药,不得不避,只这么一耽搁,小小君已不见踪影,怒喝出口,再次追上。

折过一座山头,小小君又被缠上,碰面又是一掌,打得他滚出丈余远,显然已力不从心,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

赵瞎子一步步逼近,阴狠直笑:“小小君,你真他妈的行,二十郎当出头,就学会了这身能耐,过些时日还得了?”

小小君苦笑不已,无力道:“可惜我今天却要翘了,真难过。”

赵瞎子奸狡道:“放心!你死后,我会厚厚地葬了你!”

小小君自嘲地说:“什么厚?棺材厚呢?还是泥土厚?”叹口气,又道:“算了!你别把我尸体溶化,连我祖先都认不出来就好了。”

说话中,嘴角又渗出不少血丝。

赵瞎子冷笑不已,道:“这可要看你是想怎么死了?如果硬要死在水晶变下,我也没办法。”

小小君叹道:“也罢,我就死在你手中好了!与其被溶化了,倒不如留个尸体!”

蓦然他已撒出白色粉末罩向赵瞎子,借机逃窜。

赵瞎子一时大意,衣衫、肌肤已沾上不少粉末,他登时惊惶退掠,猛往身上拍打,这才发现不是毒药,被耍了一记,怒火更甚,疾追直下。

不到盏茶功夫,小小君又被拦下。

“看你这次再往何处逃!”赵瞎子阴狠叫嚣,出手就是两掌,打得小小君往后撞。

小小君此次真的是逃不掉了,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也只能勉强跪了起来。

“到阎王殿报到吧!”

赵瞎子欺身,又是一掌,击得小小君倒射七八丈,摔于地面,宛若死狗。

小小君这次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不出来,血丝一滴滴从嘴缝滴出,很慢,却不停。

此时的赵瞎子那种狂妄嚣张,真如老百姓一夜之间变成皇帝一般,快乐如疯子地跃足舞手,狂笑不已。

一步步走近,慢慢,又惊喜、又畏惧。

“我等了数年,终于让你落入我手中!除了将你溶化,我实在不敢想你已死了呢!”

赵瞎子已立于他不足四尺处,他不敢太靠近,以免小小君又使诈。

然后他找一个顺风的地方,打开水晶变。

红光又见,朦胧而凄迷,不管人们如何争夺它,不管有多少人死在它手中。

只要一打开,它从不瑟缩,如春天芙蓉般绽放淡红色蓓蕾。

红光轻撒,如白雾蒙上红霞般,轻轻罩向小小君身躯。

小小君没动,静静地接受红光之洗涤。

赵瞎子在笑,奸黠而满足的笑。

小小君仍没动。

红光却再现。

红光再现,惊嚎已起——

蓦然从小小君伏着之身躯闪出一道如月亮般的光芒,弯弯的,真如天上明月,只是吐的是红光而不是白光而已。

红光一闪,赵瞎子惊嚎急叫,整个人已往后掠去,丢下水晶变,双手直抓眼睛。

此时,不动的小小君已在动,冲向水晶变,疾速地朝赵瞎子砸去。

水晶变砸中他,滚落于地,红光仍不断投在他身上。

蓦然间——

赵瞎子已由惊嚎转为哀嚎,滚落地面,挣扎、曲扭,然后从他抓伤的脸部开始溃烂。

他也中了水晶变之毒?

这毒是他制造的,他却防不了?

身躯仍在溃烂。

小小君仍趴在地上,但已慢慢爬起、坐起,听着溃烂中的滋滋声,他才嘘口气,又露出平常憨然的笑容。

检查一下伤势,掏出几颗药服下,再运功催化药力,方自站起,先从左侧拾起一把匕首。

他叹道:“若非你能反光,这次非死不可!”

搓着那把皎如明月的匕首,欣慰地轻叹着。

原来方才那道红光是这把“寒露”宝刃的反射,也因为它的反光,才照瞎了赵瞎子,因而挽回一条性命。

他的机智和冒险,还有运气,都不得不令人佩服。

轻轻折掉方才所撒之白色粉末,他又叹道:“老乌龟的解药还满有效的!咦……”

他感到奇怪,方才他也撒向赵瞎子,照理来说,赵瞎子也不该被溶化才对?

想到疑问,他已步往赵瞎子身旁,先收了水晶变,再以匕首挑下还黏在瞎子身上之粉末,虽然胡乱挑得少许,却也够他辨别。

嗅了许久,他疑惑道:“奇怪?怎么连本身的药味都没了?”想了想,又道:“难道说药性已被中和?”

忽然间他已笑了起来,道:“果真是恶有恶报,我的解药却中和了他身上的解药!真是老天有眼!”

原来赵瞎子制造水晶变毒药时,自己身上已抹有解药,以防被毒药反侵,然而这解药却被小小君粉末所化解,活该注定要惨死水晶变之下。

上天果真疼惜好人,赵瞎子是死不瞑目。

小小君慢慢走向一处深渊,叹口气,已将水晶变丢下深渊。

黑暗深渊泛起最后一道红光,直泻而下,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小小君叹道:“就让它永远永远与世隔绝吧!世间并不需要它。”

习惯地望着天际,感慨道:“也不知何时?不知身在何地?更不知无尘崖结果如何了?”

长叹几声,他仍须赶往无尘崖,他知道自己时常被逼动手迎敌,岔开山道不会太远,只要找人家问问,到达九宫山也不是难事。

此刻正是公西铁剑逼迫楚霸王之时。

还好,小小君一奔出山区已找到小村,一问之下方知是在幕阜山区,离九宫山不到四十里路程。

重金之下,他已雇用村夫备马带他奔往九宫山。

若无意外,只要半个时辰将可抵达目的地。

侯爷如靶,急箭已至,数人都拦在侯爷前头,只有左晏安快刀一戳,刀入人体,直没刀柄。

侯爷登时抽筋似地抽动,哀喝,左手已往腰际抓去,整个人已往后倒。

“侯爷——”

众人惊叫,已扑向侯爷,他们只见着侯爷左腰之青铜刀柄,仍未发现是左晏安行凶。

左晏安趁此机会已腾空掠向公西铁剑,哈哈大笑,阴狡道:

“你们错了,我才是公西铁剑的儿子,我才是真正的奸细!”

路挂斗红了眼,吼道:“畜牲——”

“幻影神掌”化层层掌影已罩向他背面。

牛头最是惊骇,他没想到所救的堡主一刹时就变成敌人的儿子,他也不信地奔向左晏安,想问个明白。

左晏安狂态已露,使出看家本领“碧绿断魂掌”已劈向路挂斗,左掌再挥,连牛头也算上。

浣花见他掌泛碧绿,惊惶急叫:“路大哥接不得,有毒——”

她也往前冲去,短剑尽展,希望能截在路挂斗前头。

然而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只一刹那,双方已接触,砰地,路挂斗已被震退四五尺,而左晏安却倒退七八步,方自稳住身子。

牛头就惨了,被打得口吐狂血,倒摔地面。

浣花见路挂斗右掌已泛青,登时封住他“曲池”穴,急道:“路大哥千万别动用真气!”

孟乌龟赶上来将他推至一边,急道:“挂斗兄,吵归吵,玩命时可不能乱来,这掌毒得很!你忍着点,别乱来!”

路挂斗几次挣扎想再扑向左晏安,却无法摆脱浣花及孟乌龟之纠缠,也只好作罢,恨恨地骂道:“畜牲!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左晏安靠近公西铁剑附近,得意奸笑不已:“你想杀我!来生吧!”

洛英红此时亦已出剑,幻出五朵剑花,奇快无比地刺向左晏安胸口五处要穴。

左晏安更是狡黠奸笑:“不怕死的尽管,呃……”

“来”字未说出口,一把铁剑已插在他背心,痛得他往前栽。

“爹……你……”

公西铁剑却如疯子般狂叫着:“你不是我儿子!你才是左老贼的儿子,我恨你逼死我儿子!你为何不早点出手杀死你爹?为什么——”

他已疯狂地劈向左晏安。

突如其来之变化,刹时又使众人愣住了。

公西铁剑已快发疯,脸庞已曲扭得将渗出血汁来,不停地劈再劈,打得左晏安满头是血。

“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是楚霸王,你不该逼死他!我要打死你,砸烂你!哈哈……你才是左老贼的儿子!这是我的阴谋——”

“还有你,公西绿竹,你才是左晏安的儿子,你才是左老贼的孙子!你们逼死我儿子,我要你们偿命——”

公西铁剑又罩向公西绿竹,看来楚霸王的自杀对他伤害相当大。

公西绿竹惊愕得有些木讷,直叫道:“爷爷,你冷静点!我是竹儿啊!爷爷……”

“你不是!你老早就该死,你才是左老贼的孙子,我要杀了你——”

洛英红实在无法辨清到底谁是谁的儿子,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拦下公西铁剑再说,意定身动,他已举剑封向公西铁剑。

孟乌龟愕愣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出手打死左晏安?!”

路挂斗骂道:“就算他真的是侯爷的儿子,也死有余辜,他这是杀父,大逆不道之罪!”

牛头却再爬往左晏安,抱住他,轻轻低泣,他的右手,他的左脸全是为他掉的,方才不信他是公西铁剑的儿子而悲痛,现在已知他是侯爷亲生儿子,然而他却死了,仍是悲痛,所差别的只是前者是为自己悲痛,后者却为左晏安、左堡主悲痛。

王刀直抱着楚霸王不放,整个人已将虚脱。

楚霸王仍活着,他一直想听一句话,如今听到了,他仍感到失望,气若游丝地说。

“我真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小凤却泣不成声道:“爹,我是小凤!您知道我是您女儿吗?爹……”

楚霸王伸起右手,轻抚着小凤脸颊,替她拭去泪珠,微微一笑,道:“小……凤……爹对不起你们……母女!”

“爹!小凤不在乎,小凤只要爹您能活着,爹,您不能抛下小凤不管了!爹……”小凤抓紧他的手,恸哭不已。

楚天观亦跪下,轻泣道:“爹,您不能死!您真的不能死!”

楚霸王转向他,无力道:“天……观……你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呃……”

他嘴角已渗出血丝。

“爹……”小凤和楚天观急忙抓住他的手,泣声更甚。

王刀知道楚霸王心窝插刀已无法救活,但他仍尽力救治,哪怕是延长他几分钟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已不顾耗损真力替楚霸王恢复几分元气,他知道他现在就走,死也不能瞑目,他尽力而为,更希望有奇迹出现。

“铁……坚……”

王刀立时回答:“庄主,铁坚在此。”

王刀竟然就是楚霸王要他救走左侯爷的铁坚?!

楚霸王微翘嘴角,道:“……多……谢你……这些……天来……替……我照……顾……我爹……”

“庄主,这是铁坚应该做的事,庄主您安静些,我替您疏通元气。”

敢情他之所以会投靠公西铁剑还是楚霸王授意的。

此时公西铁剑已被洛英红、左瑗安、武天相以及浣花逼得险象环生,他这才想到有王刀这么一位高手在。

他吼道:“王刀快点过来,将他们杀了!”

王刀睁眼瞧去,却又顾及楚霸王,未敢移动。

“王刀!天观——小凤,你们快来帮我御敌啊——”

王刀仍没动,楚天观也不想动,只有小凤心头直颤,她虽知道自己爷爷不好,但还是自己爷爷,是至亲骨肉。

她向楚天观道:“哥哥你小心照顾爹,我去帮助爷爷。”

楚天观默然点头。

小凤已奔向战圈,她哪是在御敌?只像在赶鸭子,直叫着“别伤我爷爷”。

浣花已不忍出手,黯然感伤道:“小凤!你爷爷恐怕不行了,他快发疯了!”

小凤泣道:“我知道,但他是我爷爷,别伤我爷爷!”她又往另一边赶去。

公西铁剑边打边退,不时骂道:“王刀你不来,叫这小丫头来有何管用!楚天观你想眼看我被杀不成?啊——”

狂吼乱叫,他竟然抽出方才想自杀用之匕首往小凤砍去。

“小凤快躲开——”

浣花乍见小凤背向她爷爷,并未察觉她爷爷想杀她,已然冲过去,一手推倒小凤,一手短剑已封向那把匕首,虽是救了小凤,自己却摔得疼痛不已。

“哈哈……今天你们都别想活!哈哈……王刀你也一样!”

公西铁剑如疯子般乱砍、乱劈,已将失去理智。

不知何时,崖边出现一村夫,他指着众人,惧道:“大爷,地头到了,没事我可要走了。”

好不容易才出现小小君伤重而疲惫之身躯。

他总算赶来了,却不知有无能力再挽回大局?

他道:“没事了,谢谢你!你回去吧!”

村夫道声谢谢,头也不回地奔溜下山,江湖拼斗可不是好玩的。

小小君可不知情况如何,更分辨不出浣花是在何方,只听刀剑声响个不停,战况十分激烈,更不时传来公西铁剑之咆哮声。

他已感觉出公西铁剑在力战有群雄,认为局势将定,才探头出声。

“浣花!情况如何了?”

“小小君?!”浣花立时惊愕不已:“你终于来了?!”

“小小君?!”公西铁剑更是惊骇,登时转视小小君,乍见他伏于地面,又整身血迹,马上猜出他是受了伤,那么巧,他又爬在公西铁剑那端。

“通通别过来——”

公西铁剑大吼,已然腾身射向小小君,一手抄住他脖子,匕首已抵住他心窝,狂恣狞笑不已。

“小小君?!爷爷,你不能伤他!爷爷——”

小凤已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见着小小君伤重如此,她真比自己受伤还心疼。

浣花亦急叫地冲了上去。

“别过来!谁要上前一步,我就先杀了他!”

公西铁剑狠了心,猛然将刀尖送入小小君肌肤,血已渗出。

“小小君……”

浣花和小凤已止步,哭泣不已。

小小君忍着疼痛,装笑道:“浣花、小凤别担心,他不敢杀我的。”

“谁说我不敢!”公西铁剑戳动匕首,直像在挖泥人样地在挖小小君胸口。

众人见之则怵目心惊,路挂斗已忍受不了,疯狂地又扑过去。

“你敢过来,我就宰了他!”公西铁剑又以此威胁路挂斗。

路挂斗登时煞住身形,吼道:“公西老贼,我要将你五马分尸,生嚼你的肉。”

小小君道:“君回你退回去,我有事要你办。”他马上转向公西铁剑,道:“我知道你儿子的秘密了。”

公西铁剑突然狂笑:;“你现在知道又有何用,左晏安早就宰了他老头,哈哈……我儿子有什么秘密?我儿子背心刺有一颗豆大的红记号,这是我刺的!当他们小时候在奶娘那里渐渐长大,我差点分辨不出来,所以我就将我儿子做上记号,任谁也抢不走!哈哈……”

小小君道:“可惜你却仍无百分之百的确定。”

“谁说的!我早就做上记号,不信你们脱下楚霸王衣服瞧瞧。”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纵使他身上有红色记号,你还是没把握,你是在搞混时,凭着印象或者奶娘的旨意才弄上记号的!”

“你胡说!”

“我没胡说,否则当你知道云湘罗留下那句话时,又何必如此认真地查探楚霸王左脚?”

“你知道此事?”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你没找着答案。”

公西铁剑突然静下来,道:“你知道答案了?”

小小君道:“那个记号是和你相同‘涌泉’穴的一道刀疤!”

公西铁剑又怒道:“你胡扯,他们没有刀疤!”

“有没有,一看便知。”

小小君在打赌,他只有七分把握,但除了此种情况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他是以云湘罗的两句话而据理力推——

“如果他不认这儿子,就将儿子左足给他看……以后这孩子再也不会涉足武林了……”

很快地,路挂斗褪下楚霸王左足,牛头也褪下左晏安双足。

众人心已悬口,等待着即将来临之答案。

可惜路挂斗察查以后,摇头说出两个字:“没有”。

小小君急道:“很细,不容易看出,可能是刀伤,浣花你仔细看看。”

浣花虽是担心小小君安危,但也不愿让他失望,步往楚霸王详细察看。

楚霸王此时似乎完好如初,见不着一丝垂死之态.也许是回光反照吧?亦或是心中一股希冀支持他?

浣花已移向左晏安,纤柔玉手一触及涌泉穴,她已感到较为僵硬,登时点燃火摺子一看,已然惊叫:“小小君,是左晏安!”

“左晏安?!”

“左晏安才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不!不是他!不是他!是他!是楚霸王!左晏安不是我儿子!”公西铁剑发疯似直吼着。

云湘君急忙赶过去,依浣花指示看去,果然发现一道细如牛毛的刀疤,霎时泪流满面地扑向楚天河哽咽叫着:“天河!我儿啊……”

“不是!他不是!啊——”

公西铁剑已失去理智,举刀直往小小君刺去。

小凤见状已奋不顾身地冲上,“爷爷你不能杀他——”

小小君却已趁方才说话之际调养气息,等的就想挣脱这一刻,他猛然扭身蹬腿,反往公西铁剑撞去,虽未挣开,却也将他拖倒在地,避开要命一刀。

公西铁剑身躯落地,马上跪起胡乱挥刀,有如狂龙舞爪,已分辨不出四面八方。

“你胡说!我儿子不是左晏安,是楚天河——是楚天河——啊——”

“爷爷,你不要如此。”

“小凤快躲开。”

“爷爷您不要杀害小小君……”

“小凤?!”

小凤本就想救小小君,她可管不了公西铁剑是否已发了疯,直撞了过去。

小小君感觉小凤已扑向自己,本能地想拉开她以躲避公西铁剑利刃。

然而小凤却也想推开他,甘愿冒险救他,两人力道各异,一接触,只这么一拉扯,公西铁剑利刃已戳入小凤背部,“呃”地一声,小凤已说不出话来。

“小凤——”

小小君大骇,不知哪来的力量,抱着她直滚出七八尺外,急切地摇着小凤。

“哈哈……你们两个,谁也别想逃!”

公西铁剑疯狂地又攻上去。

此次洛英红已有准备,挑起长剑已封向公西铁剑,借此拦住他的攻势。

楚霸王已安心地张开眼睛望着云湘君,轻声道:“娘……”

云湘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楚霸王细声道:“铁坚……”

“庄主,铁坚在此。”

“…我我……要用……你时……你都会在……我身边……”

楚霸王微微一笑,道:“……杀了……公西……铁……剑……”

“是,庄主!”

后颈,从上而下,直透心肺。

刀抽出,人已倒。

王刀流泪:“庄主,他死了。”

没有回话,只有笑容,浮在楚霸王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

牛头抚着左晏安尸体,也不再动,他孤零零来,却揣着伴走了。

公西绿竹默然抱着他爷爷,走着、走着,走向云端,去向高崖,消失在深深寒渊里。

小凤伏在小小君怀中,她从没那么快乐过,她说她又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了,她还要求小小君将她明眸眼珠留在世上,她喜欢世上之一草一木,喜欢世上的每一种东西,每一个人。

她要和小小君一同看世界,一同览山水,一同阅文章,读诗词,一同看小小君喜欢看的任何东西。

小小君也答应了她,他实在想留下她的眼眸,让她看够美好事物,才陪他一同回到她身边。

山风徐徐,曲终人散,只留下滴滴碧血,撒满崖面,撒满人心。

明月清照,崖面碧血渐逝,人心中碧血却更浓。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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