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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萧墙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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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点头沉吟:“这个,我已经命人分头去做了。眼下,裴寂已经帮我除掉了刘文静。不过,秦王府还有杜如晦、房玄龄,还有程知节和尉迟恭等一干人没有除掉。若能把老二周围的那些人统统清除,老二自然就会变得本份一些了。那时,他纵有天大的本事和野心,也不过一介匹夫罢了!”

两人正在说话,门上报翊卫将军冯立到。

冯立进门后,望了望齐王元吉。

太子点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冯立道:“那些妖僧果然了得——北少林妖孽虽已是一死一伤。南少林那边,妖孽兵多势众,十八壮士几次奇兵突袭,都被他们逃过了。”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说:“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拖延太久,一旦被秦王抓住把柄,麻烦就大了……”

冯立道:“我已限令他们必须在三个月内复命。”

冯立一面说,一面从衣袋内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精精致致的小布包:“这是裴无极裴将军托信使带给殿下的。”

旁边的齐王元吉见太子接过小包,小心地抚了抚,也没有问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打开,而是顺手揣在怀里时,不觉生出几分疑惑来——

大哥凡事很少瞒自己的。不过一个小小的翊卫将军捎回来的小包包儿罢了,里面包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和宝贝?值得大哥如此小心珍重地当即藏在怀里?

元吉正兀自猜测之际,突听门上传报:东宫属官魏征有急事奏禀。

魏征匆匆跨进屋来,未及寒喧,便急急禀报道:“太子殿下,今天早上,翊卫将军罗艺与秦王的属僚发生争执,罗将军拔剑刺伤了秦王的佐官。圣上闻知大发雷霆,已下令把罗将军押入天牢了!”

闻报,屋内,不独太子,就连冯立和元吉俱都大惊失色!

——眼下,京朝无人不知,罗艺是太子从边远新近调入帝京的翊卫将军。而恰恰就在三天前,圣上再一次疾言厉色地敲打太子:社稷未定,南北忧患,他为诸弟之长,又为一国储君,凡事只可以宽容之情,尤其对手足亲胞,更不可挟嫌嫉之心……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太子如何解释得清?

此时,就连性情鲁莽的元吉也着急起来:“罗艺那小子也太不知轻重了!他怎么敢动手刺伤秦王的左右?”

太子摇了摇头:“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抱怨也已无用了。不过,这个罗艺,虽说举止粗莽,却也证明,此人关键时刻能不惜效死。这样的人,咱们用得着。魏大人,咱必须得想个什么法子,不能眼看着他将遭杀身之祸而不管不顾。”

魏征沉吟道:“罗艺是可志达将军新近调入京城的。此事,你可装作不知,更不认得罗艺。只是,此事须得先委屈可将军一段时日了。”

齐王说:“若能救罗艺不死,可将军就算受些委屈也值得。”

太子点点头:“老四说得对。魏大人,你即刻拟一份奏表,请圣上处置可志达的用人不当之过。还有,罗将军虽说鲁莽,毕竟是一员百战将军,而且对西北一带颇有虎威。眼下,突厥屡犯北境,请求圣上仍将他发还幽州,命他御敌守边、将功折罪。”

几人正在商议如何解救罗艺之计,满头满身雪花的东宫属将薛万彻也匆匆赶来禀事。

太子见薛将军进门,张口便问:“见到他本人了吗?”

薛将军点点头:“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他了!”

“他答应来吗?”太子急切地问。

“太子召见,他岂敢违令?”

“几时来?”

“稍后就到。”

太子闻听,即刻满脸喜色地交待魏征等人:“好!罗艺之事稍后再办。你们三个,先到内殿去,命人准备车马和一应金玉珠宝并各色上等绮罗毛皮,四个大箱子,一定要全部装满。”

三人答应一声匆匆退下。

“大哥,这位贵客是谁?为何要送那多礼物给他?”元吉不知太子要见的是哪一个,见他如此重视,还要送如此丰厚的财宝,甚觉罕异。

太子点头赞道:“一位奇人。一会儿你先躲在内室,人一到,便知是谁了。”

“哦?”元吉越发惊奇了。

太子笑道:“据说,当年他是被秦王一箧金银给收买的。今天,我要用十倍二十倍于秦王给他的金银珍宝,外加远比秦王给他高得多的官爵,一定要把他收抚……”

正在这时,忽听门上传报:“尉迟将军驾到——”

太子慌忙亲自出门、降阶去迎,元吉趁机闪进内室。

太子见尉迟恭身高八尺、一身青袍,人生得威武雄浑,面相更是淳厚拙朴,越发见爱。

迎入室内,太子又是亲手为尉迟恭递茶把盏,又是嘘寒问暖的。

一番寒喧之后,太子说:“将军,这些年里,我一向见爱将军的韬略过人和勇武非凡。今天有幸一聚,我想就边塞防守之事请教将军。我已在内殿为将军备下了宴席,想与将军边饮边谈,不知将军可肯赏光?”

尉迟恭急忙推辞:“啊!殿下!殿下乃国之储君,军之元帅。末将乃普通一将,岂敢在殿下面前奢谈用兵二字?殿下,只因天气酷寒,家中老母痰疾突发。末将还须赶回府上,为母侍汤煎药。恐今日不能久留,请殿下恕末将改日再来拜见领教……”

两人闲话了几句,尉迟恭便以老母尚在病榻为由,起身告辞。太子见不能久留,只得作罢,一面亲自送他出门,一面指着殿外停着的一辆马车:

“素闻将军是个孝子,果然感人。将军既然要服侍老母,我也不敢强留,只好改天再请将军畅叙了。我还有一点心意,请将军务必笑纳。”

一面说,一面命左右打开车上的几个大箱。

箱子一开,只见里面宝光耀眼——或是珠圆玉润,或是金光灿烂,或是绮罗锦缎,或是人参灵芝,堆了满满的四大箱子。

尉迟恭忙抱拳道:“啊!殿下!末将谢谢殿下的美意,不过,还请殿下恕末将不敢领受。”

太子道:“却是为何?”

尉迟恭道:“殿下,末将出身贫贱,当年,逢天下崩乱,四海倾覆,不幸沦落郑国逆地。幸得秦王义而释之,对末将实有再生之恩!故而,末将发愿以身相报。而末将于殿下并无半点功绩,若私下领受如此重赐,于我主秦王便是心怀有异。若末将乃见利弃忠之辈,殿下还能信而用之吗?”

太子闻言登时变色:再没想到,当年被秦王一箧金银收买的尉迟恭,竟然是一位挑袍辞曹、封金挂印的当朝关公!

自己小看面前这位武夫了。

此等人物为秦王所用,既是遗憾,更是威胁。

看来,事情果如魏征所谏:王权之争,决不仅仅只是两人之间的事,也不是金银和官禄所能收买得了的。

正尴尬烦恼之际,忽见老四元吉从殿内一步跳了出来,手中宝剑直逼敬德的颈窝:“大胆匹夫!敢对太子如此说话?”

尉迟恭一闪身子躲开了元吉的剑锋!

元吉挥剑再砍!

尉迟恭见他如此紧逼,纵身一跃,跳到殿前的一棵红梅树上,只听“咔咔嚓嚓”的一阵乱响,跳下树时,一根六七尺长、茶盏口粗细的树枝已握在手中!

元吉怒目圆睁,一声怒吼,迎着尉迟恭连连砍去!

尉迟恭手中树枝虽非长矛利槊,却也横劈竖扫、气势慑人,上下抵挡元吉的越来越猛的剑势。

天上的大雪也来凑趣,鹅毛一般纷纷扬扬、漫天飘舞。

大雪之中,一袭紫缎袍、黑脸膛的元吉腾挪跳跃,手中宝剑劈风斩雪、电光迸溅!

一身玄青布袍、满脸虬髯的尉迟恭虽说气势凛然,却是只守不攻。只见他或闪避或退让,或撩拨或挑逗,手中“长矛”呼呼啦啦地满枝乱抖,艳红的花瓣和着洁白的雪花,扑扑蔌蔌地落了元吉满身满头……

元吉欲进不得,欲攻不成,直气得嗷嗷乱叫,一张黑脸竟然涨成了紫茄子!越发举剑连连猛刺狠劈,恨不得一剑穿透尉迟恭!

尉迟恭不想再与他继续周旋,故意丢了个破绽——履踏积雪,脚下一滑、身子一歪……

元吉不知是计,见尉迟恭脚下失滑,急忙乘机飞起一剑,直逼尉迟恭后心窝——

尉迟恭反身一脚、正中元吉手腕!

元吉手中长剑应声飞出!

尉迟恭将手中乱枝浑天一抖,又一片红红白白的落花,几乎晃晕了元吉一双圆溜溜的牛眼!

元吉揉眼的当儿,尉迟恭乘机搭脚一勾——

宝剑已稳稳落在手中。

太子崇文殿前的众武士见状,一涌而上,欲合力上前围杀尉迟恭!

太子一声怒喝:“咄!东宫府内,谁敢胡来?”

尉迟恭深深地瞥了太子一眼,将手中元吉的宝剑飞手一甩!

宝剑在空中接连翻了几翻,末了,深深扎在殿前廊柱的半腰!

宝剑在廊柱之上入木三寸,嗡嗡作响!

尉迟恭转过身来,对太子抱拳深深一揖:“殿下,请恕末将失礼,告辞!”

言罢,倒曳着那根断枝,大步而去!

背后,零零落落地洒了一路艳红的花瓣儿。

元吉又羞又怒,一把夺过翊卫将军冯立手中的宝剑就要去追!

太子一把拦住,咬了咬牙,冷冷一笑:“敬酒不吃!随他去吧!”

魏征望着尉迟恭的背影,对太子道:“殿下,大树倒,则猢狲散。”

太子沉吟稍许,又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动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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