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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王府正门打开,迎来的第一个人便是严翰。
他今日来时不似以往那般步履匆匆,踏过门槛前还特意整理了衣冠。
“二公子昨夜又未眠?”
顾辞点点头,眼中已失了神色,尽是疲惫,往日光洁无暇的俊朗面庞上也生出了些许浅浅的胡须,不再见他高昂的姿态,飞扬的少年神采。
严翰欲言又止,挽起衣袖于床边替晏晏诊脉。从严翰的表情里,顾辞失了最后的希望,他不禁冷笑,莞尔又作嘲笑,他在笑自己。
他慢慢的,一步步地离开床边,也看着那身影离他渐远,他靠在门边,晨间的日光已落在床前,那道光彷佛生生隔开了两个世间······
“二公子”严翰回头正色道:“此针下去,晏姑娘便会醒来,不过只有半炷香的时间···临别之言,您可想好?”
顾辞闻言,心头猛然一紧,那个从前能听见自己所有心事的人,如今,要怎么告别呢?
“二公子”严翰催促道:“不可耽搁了。”
顾辞绷直了身子,想要调整呼吸,可那口气还未提起便在心头颤抖:“施···施针吧。”
严翰亦深吸了一口气,提腕,下针,不消片刻,晏晏眼球便有微动。
严翰退到床尾,示意顾辞近前。慢慢的,晏晏睁开了眼,顾辞绝没想到他看见的,竟是一双弯如新月的笑眼:“迎之哥哥。”
这一声,仿若千斤重石击在顾辞心上,他握紧晏晏的手:“嗯?”
眼泪不知何时已然决堤:“晏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晏晏又笑了,她用力地笑着,她知道自己因受伤已失了往日的容貌,她只希望自己留在顾辞心里最后的样子,是欢乐的:“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与你在外的这数月,是我一生最好的时光,我没有遗憾。”
顾辞快速抹掉颊上的两行泪,哽咽道:“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
“迎之哥哥”晏晏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自责,更不要怪阿时,我很喜欢很喜欢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保护好阿时,不要让她伤心,若是在天上看见她过的不好,我会生气的!”
即便她勉强的笑着,眼泪还是偷偷从眼角滑落了。
“好。”顾辞虽然仍对禾时心怀怨恨,但此刻仍是答应了晏晏。
“还有”晏晏的声音已渐渐没了力气:“迎之哥哥你要记得,做你想做的事,为了天梁,为了苍生,做你想做的事。”
顾辞再忍不住,埋下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这些话,余生不会再有人对他说了,他的话,也不会再有人懂了:“好···好···你要看着···等着。”
“好!”晏晏努力地伸手,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迎之哥哥,你帮我去找阿时好不好,我想见她。”
顾辞抬了头,晏晏看出了他的犹豫:“我没时间了,我想见···”
“我去找,你等着!”顾辞放开她,大步朝外奔去,不料刚出门,便见禾时飞奔而来,身后韦禹紧紧跟着,她似是知情一般,直往里冲,飞扑至床边抱住晏晏的胳膊:“晏晏。”
她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晏晏你别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晏晏想要说话,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但见唇间颤动,已听不见声音。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抚上禾时的脸颊,抹去了她挂在下颚的眼泪。
然后,那只手无力的垂落下去,她带着对人间的欢喜和留恋轻轻闭上了眼。
“晏晏,晏晏”禾时哭喊着,贴近了去摸她的脸,:“晏晏你别走,你···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禾时已哭得不能自持。
顾辞,就那样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晏晏的笑颜,那是她最后的样子,也是她对亲友最深的安慰。
韦禹也在床边悄悄抹了泪,那样绝世的女子,如星辰一般温柔又闪耀的女子,连逝去时都是绝美的。
日光轻轻照在晏晏身上,她仿佛在那光里向大家告别,平日里在南院服侍的下人也聚集了,她们也在那光里跟晏晏告别。
伤心,惋惜,不舍···严翰惶惶看了屋里众人,他眼中深藏着不忍与愧疚,他见惯了生死,而他之所愧并非生死······
“阿时。”禾时伤情过度,渐失了意识,趴在床边,晕了过去。
“快,将她抱到椅塌上,让她躺平。”严翰探了她的脉象,果然是凉血症病发,这次他不再如上回那般消极。
下人连忙撤了小案,韦禹将禾时放在椅塌上。
严翰在她腰间和衣袖中看了两眼,幸好禾时将药带在身边。取出若舌丸,严翰承认他并不知此药如何服用,犹豫再三,怕误了病情,便依常理用水喂服。
除顾辞外,其他人都紧盯着,严翰最是用心,这是他第一次治疗凉血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