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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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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小生来求一方金湘绣。www.xiashucom.com

三月天,桃花炎炎,极力开尽。仿佛行人一回眸,那粉粉纤纤的花瓣便要落掉一般。隔墙柳枝盈盈,澄碧满天。

这是一家绣坊,红墙碧竹。青色瓦楞上,几只灰羽白腹的雀儿在专心啄食。白玉雕栋上悬着杏黄匾,书着烫金大字:金湘绣。

那时的他,尚是一介书生,正为上元节上惊鸿一见的尚书府千金魂不守舍。才子佳人的香艳旖旎霎时烫热他的心头。柳下徘徊,花前埋影,只为能见她一面。

此时,在这绣坊前踟蹰半天,才举手,敲门。

开门的是一环髻丫头,豆蔻年华,鹅黄小衫,妙眸流转,含笑打量了他一番,粗布衣衫,难掩文雅风流之气。她笑,贝齿樱唇:公子,来求什么?

他缓过神来,叨扰姐姐,小生来求一方金湘绣。

他的小心惹得她吃吃发笑,银铃似的,洒满青瓦红墙。他不敢抬眼,竟觉得刹那间桃花都开上了脸。

她掩笑,公子,你还是跟姐姐们商量,挑个小样,也好费工夫。说罢,闪进门。

他尾随走进大院,几树桃花,皎皎其华;芳草萋迷,他看她袅袅娜娜的走在卵石小路上,不由想起那个妙词:步步生莲。

抬头时,她已映掩入一片桃花中。

于是,他在院里急急寻觅。情景,似在梦中。

当他走到那片潇湘竹林前,只见雕花绣架前,一群佳人,手拈银针,彩线压过织锦,立时,鸳鸯戏水,荷叶团摆。听了她的相报,顿时,莺莺燕燕娇笑不停,弄得他满脸窘色。

开口的是一个面泛桃花的女子,伶俜,这便是那位公子?

她嫣然一笑,上前拉他,素白的手指埋在他粗涩的衣袖中,指尖的温度渗入他的皮肤,她只顾急,忘了礼数,公子,你快说来,要什么花式?

他红着脸开口:小生施子介,有礼了。

桃花女子笑,书生,姐妹们的针线可不是你的酸腐买得来的。既然伶俜带你进来,你的请求,我们没不应的理。

他满脸绯红,小生久闻金湘绣大名,奈何贫寒之人,无缘相求。今日冒昧敲门,也蒙姐姐们不弃……

伶俜对桃花女子皱眉,大姐,这书生榆木,不如我说。上元节时,他遇见一官家小姐,便丢了魂。日日痴念,夜夜挂牵,今儿,他来求一方金湘绣,赠与那小姐,希望能结百年……

施子介目瞪口呆的望着她。伶俜吐吐舌头,不再言语,掐了一朵桃花,别入耳际,几分俏皮,冲施子介巧笑如花。

桃花女子微愠,横了伶俜一眼,笑,公子想要怎样的绣样呢?交颈鸳鸯,临水桃花?

施子介摇头,那些怎抵得上织媛小姐的千万分之一呢?

伶俜撇嘴,将桃花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叹,你这几分颜色,怎入人家公子眼呢?

桃花女子问,那公子想要……

施子介道,想为小姐描幅丹青,恐墨迹卑微,难入尚书府。所以来金湘绣,将小姐的画像给绣于锦上。

桃花女子看了看伶俜一眼,叹,公子却也情深。

那日,他离去,伶俜低眉相送,朱色大门幽幽敞开,清冷不似人间。伶俜如雏菊凛冽盛开,施子介喉头一紧,却不能言。只好施礼告辞。

承:我叫夜妖,千年如是!

湖水幽蓝诡秘,安以轩在湖边抚琴,琴声婴宁,少女哭泣一般。

湖水中荡开,她睡莲般浮出,眸如点漆,水藻般的秀发湿漉漉的贴在白如细瓷般的颈项前,黑色纱衣因水紧贴在皮肤上,如凛冽的墨菊,神秘纤细而冷淡。她看着抚琴的他,笑,书生,我该赞美你的琴声,还是赞美你故事呢?

她的声音顺着琴声溜下,仿佛少女哭泣。安以轩按住琴弦,望着她,琴声戛然,那不过是故事开端而已。

她笑,我知道,不过是一个叫施子介的书生爱上一官家小姐么?

安以轩的手指滑过琴弦,他说,难道,你看不出,伶俜也爱上了施子介?

她咯咯的笑,开什么玩笑!转身,沉入湖底,茂密的长发,在水里飘摇,如寂寞的水藻。

当她露出水面,水珠从她颠倒众生的脸上滴下,她笑,极妖娆,书生,好好写,一旦我腻了,就吃掉你!说完,柔细的手指划过菱花般的唇,做一个嗜血的手势。

安以轩抬眉,做水妖真好,哭也没人看到你的眼泪。

她笑,我不叫水妖,我告诉过你,我叫夜妖。说完,梦一样消溶在水里。

她是这个湖里寂寞的妖,每天唱着寂寞的调子。

这里,反反复复、复复反反,只有走向湖边的脚印,却没有一个脚印再离开。

湖里盛满了香艳,也堆满了白骨。

制造这些香艳的女子,穿着落寞的黑衣,细瓷般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划伤寻欢人的眼。

他们对她殷勤的笑,他们说,愿为她散尽家财,愿为她妻离子散,甚至,愿她死,只为博她一笑。

所以,她毫不吝啬的笑了。

也毫不吝啬的拿走他们的命。

是他们说的,可以,为她死。

安以轩是沿着这些脚印而来。头束青色方巾,身着银灰长衫,藏着密密的针脚,也藏着密密的心事。

那时,她在湖边。阳光非常好,照在她细瓷般的皮肤上。刚刚晾干的长发,斜挽着一个髻,别样慵懒。

他向她作揖,叨扰姐姐,小生……

这般相同的开场,骤然间,划过层层叠叠的时空,炸雷般,触痛她耳蜗。

转身,抬头。

时光踉踉跄跄辗转回来,几只灰羽白腹的雀儿呼楞楞的飞过红墙碧竹,飞过她记忆的沧海。

他也愣了,因为她惊为天人的美,他不轻薄,却也年轻,经不起这美丽。

她皱眉,你,怎么来到这里?

他傻傻看着她。静湖的香艳他听说过,静湖的阴森他也听说过。他来,只因金湘寺的藏经阁里,他看到一个故事。

故事里,那个叫伶俜的少女的眉眼,烙铁一样,烫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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