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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天使的干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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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继承了母亲的婉转美丽,骨骼清奇。只是,双目,淡淡烟愁。

修文的轮椅,如同我新生的肢体。常常,修文陪我,或者我自己,来到原野。绿草清香,淡淡,缭绕上我的发。我似乎看到茉莉从远处奔来,撒欢的奔来。还有童年的我,双足轻盈,跟在它的身后。

泪水荫翳了清秀的眸子,落下,灼痛在我的皮肤。

修文,伏下身,为我拭泪。

我能听到,他喉咙间,沉闷的痛苦。

尉迟龑,他说。

他说,我叫尉迟龑。

他说,你为什么要落泪?

某一天,一个年轻的男子,背着行囊来到我的面前,唐突的将手伸向我忧伤的脸,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将我的泪水,抚落。我却如婴儿一样安然接受他心疼的亲昵。

尉迟龑,他说。

他说,我叫尉迟龑。

他说,你不可以流泪。因为,我会难受。

那一天,是我十七岁的最后一天。夏季的原野,我遇见了尉迟龑,遇见了来野外摄影的尉迟龑。

或者是尉迟龑二十六岁的第一天,在夏季的原野,遇见了慕天吻,遇见了忧伤如弦、泪流满面的慕天吻。

他到我的家,住下。走在院子里,他微微地惊叹,这么大的院落?

看到他,母亲一贯微笑的脸,突然匕首一样清寒。

吃饭的时候,她反反复复的嘟哝着,天吻,你不能离开,你不能离开妈妈。最后就抱着饭大哭起来。米粒沾满她的脸,她的发。

我颤抖着双手,为她清洗。然后把她纤细双手放在我枯萎的双膝上,笑,我说,我不走,你知道的,我走不了的。

爱情是不是毒?是不是真的比死更冷?或者是,母亲,由天使变成烟火中的女子时,忘了偷偷,留下翅膀。从此,断了回天堂的,路。

只是,当我们走向那个心爱的男子时,并没想,要,离开。

暗夜里,我的手,常会仔细描摹着尉迟手掌的纹路。抬头,一脸天真,问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他的眼睛闪烁着,轻轻拿起我的右手,将他左手的食指指端温柔的触碰在我右手的食指的指端。

我说,我感觉到你的心跳了。

他温柔地笑,说,慢慢再感觉一下。

我摇摇头,说,你不说,我就感觉不到。

他说,天吻,你可以像感觉修文一样,感觉我,好吗?我和他,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可以说出来,我喜欢你。而修文说不出来。但是,天吻,我要你感觉,感觉,我,喜欢,你。

我推开了他的手,胸部急促的起伏,眼睛急剧流泪,我不要你同情!

他轻轻按住我抖动的肩膀,说,别这样,天吻。公平一点,我和你没有不一样。你不会觉得修文喜欢你是一种侮辱,就应该知道我的喜欢不是可怜。

我看看他,迟疑着,把食指放在他的食指上。

他说,感觉到了吗?

我紧紧闭上双眼,幸福的落泪。

尉迟带着我去田野,拍下大堆大堆相片,相片中的我笑容纯粹的犹如孩童。尉迟挑了一张,镶入他胸前的铂金坠中。他说,天吻,我要你在我的胸口微笑。

我想起修文,十二岁时,原野上,他的手在空气中比划着,天吻,我不会让你再悲伤的。我发誓。

我说,尉迟,给修文照吧。

尉迟刮刮我的鼻子,说,遵命,小丫头。

但修文拒绝了,脸上的表情凝重得如同石像。

我用手拉他,他却用力挣脱,因为力度过大,我被翻下了轮椅,鲜血汩汩滋润着我干枯的小腿。

尉迟将相机摔在地上,就去抱我。一边脱下棉衫为我止血,一边呼唤我,天吻,天吻。

修文被挡在身后,看着尉迟痛苦地呼喊。无声的喉咙倔强的喘息着,最后落泪。

我连夜高烧,尉迟守着我。他在我身边喃喃,天吻,你是我的天使。我不要你落入烟火尘世。我会跟上帝要天梯,去天堂找你。

我说,你不怕找不到我,却没天梯回到人间了吗?

他抚抚我的发,说,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你承受失去翅膀的痛苦。

身体转好后,尉迟试图扶我走路。当我从轮椅上站起,看到了尉迟身后母亲冰冷的眼神,颓然倒下。

我流泪,尉迟,我想,我无法完成你这个梦。

尉迟亲吻掉我的眼泪,说,天吻,等我回去,办理好一切,就带你到城市中,为你找最好的医生医治你的双腿,我发誓。

我说,我等你回来。

尉迟最终违背了他的誓言。

我依旧在修文的背上,思念,等待着一个叫尉迟龑的男子。

整整十年,我都在修文的背上,等这个男子的回来。

第十年的最后一天,我嫁给了修文。

因为,十年前,尉迟不辞而别,我跪着双腿,爬上山坡,最初遇见他的地方。双腿血迹斑斑。我哭着冲修文比划着,如果你每天背着我到这里等他,十年为期,他不回来,我就嫁给你。我发誓。

婚礼后两天,母亲去世了。她说,真好,天吻,你没离开。

我想,我也已同母亲一起死去了。因为,我喜欢尉迟,早卸下了自己回天堂的翅膀。

而他,或者,在别处,遇到了真正的天使。

半年后,一个老人来到院落,两眼泪水,他说,孩子,你,受苦了。

我指指母亲的遗像,受苦的,是她。

他祭奠母亲,我突然叫了一声,爸。他惊喜地流了眼泪。

我却不看他,只是,说,我没人可以问,只能问你,是不是,天下男子都薄幸如你?

我没跟他回城市,因为那不是收容我和修文这种弱者的地方。尽管他失去了儿子,偌大家业需要人。

收拾母亲遗物时,衣柜底处发现尉迟的行囊,还有他永不离身的相机。我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清晨,母亲从原野回来,冲我笑,说,你的茉莉不会孤单了。

我发疯一样跌下轮椅,爬向原野,爬向茉莉的坟丘,疯一样去扒厚厚的泥土。直到双手如同双膝一样,鲜血淋漓。

天色渐渐暗下,我的血染上一具森森白骨。十年时光,一切归为腐朽,只有尸骨颈项上铂金链在闪亮。

吊坠上,是,十年前我灿烂的笑脸,如花一样,盛开在他尸骨上。

在那个月色弥漫的夜晚,我双手满是鲜血,绝望的伏下身体,亲吻着我死去情人的白骨。

我把坠子和尉迟一同埋葬,没给任何人看坠子背面——是尉迟和他父母的合影。照片中的男人,表情温雅,埋葬了我母亲的一生。

我只是当尉迟,是我最初的恋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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