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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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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予婷没想到跟小桐出门仅仅两个小时,回来后,家里居然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www.xiaoxiaocom.com而她那个讨厌的邻居居然站在门口,挽著湿淋淋的裤角,笑嘻嘻地望著她。

“哇,好好玩哦!”妹妹小桐哪里见过如此奇景,立刻兴高采烈地蹲下来玩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邱予婷望著被砸烂的门锁,“这是谁干的?”

“我。”裴嘉烈坦白地答。

“你为什么擅自闯入我家?”她顿时大怒,“你这个强盗!土匪!小偷!”

“喂喂喂,小姐,不要冤枉人,”裴嘉烈好声好气地回答,“你家的水管爆裂了,我先斩后奏撬开你家的门,只不过是不想整栋楼都被水淹而已。”

“我家的水管怎么会忽然爆裂?”

“老房子都有这种毛病。”

“那你家的为什么不裂?”

“小姐,我住进来之前把房子装修了一遍,你有吗?”

“我……”她仍旧不肯认输,“水管爆裂,有房东在,哪轮得到你操心!”

“小姐,房东如果在家,我也不会如此多事了。”裴嘉烈一脸无可奈何。

“反正……反正你私自撬我家门就是不对。”邱予婷固执的道:“你应该报警!”

“我一时迟钝,没想到要报警,”他把手机递给她,“不如你现在报吧,就说我撬了你家大门,叫他们把我抓起来。”

她并没有接过电话,只瞪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往房间移去,满腹愁云。

此时此刻,她的家如同一条快沉没的船,处处浸泡在水中,门厅里一双未放好的拖鞋飘浮起来,正恰然自得地晃荡,模样甚是滑稽。

“姊姊,我饿了。”小桐玩了一会水,似乎累了,拉著她的衣角说:“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对呀,吃什么呢?厨房现在与她仿佛隔著一条大河,看上去那样遥远。

“不如先去我家吃饭吧。”一旁的裴嘉烈忽然提议。

“你家?”她狐疑地盯著这个家伙,不认为他会安什么好心。

“小桐,去哥哥家打电玩,好不好?”他转而引诱小桐。

“好!”小桐这个贪玩的家伙立刻上当。

得到首肯,他理也不理邱予婷,直接带著叛徒扬长而去,害得牵挂妹妹安危的女子,也不得不气哼哼地尾随而至。

“哇,你家这么乱呀!”一踏进单身汉的狗窝,她就捏著鼻子严重抗议。

“嫌乱?”裴嘉烈笑咪咪地回眸,“那就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吧!”

“我?”她不可思议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是你的女佣人。”

“刚才我帮你修了水管,现在你帮我收拾房间,礼尚往来,很公平呀!”

“小桐,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她把眉一横,命令道。

“我不,我要打电玩。”小桐这个叛徒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电脑前,哪里舍得离开。

邱予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指著裴嘉烈道:“那你去煮饭吧!”

“煮饭?”那家伙装傻,“我不会煮饭呀!”

“你……”她只觉得自己快被气得吐血了,“那你请我们来吃什么?”

“我是想请你来煮呀!”

“你请客,居然要我煮?”

“我煮也可以,不过我只会炒鸡蛋而已,”无耻的家伙摊摊手,“要吃吗?”

“天啊!”命苦的她拍了拍脑门,几欲昏倒,有种才离虎口又入狼窝的感觉。

看著这个害他大哥的狐狸精总算遭到了少许报应、被迫走向厨房,裴嘉烈幸灾乐祸地暗笑。他打开音响,让最最喜爱的一支交响乐汹涌而出。如此欢乐的时刻,怎能没有音乐助兴?

谁知,那女人去而复返,听到音乐声,忽然从厨房冲了出来,手持菜刀。

“你把它关掉!”她指著音响,脸色发青。

“怎么了?我看你做饭辛苦,特意放些音乐让你轻松一下。”他假惺惺地说。

“我叫你把它关掉,听到没有!”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将菜刀狠狠往地上一掷,插入木质地板中,吓了裴嘉烈一大跳。

“哥哥,我姊姊最讨厌听交响乐,你还是把它关了吧,否则她会杀人哦。”小桐倒很镇定,似乎对此种过激举动早已司空见惯,一边打著电玩,一边不快不慢地道。

“交响乐不好听吗?”裴嘉烈惊魂未定,咽了咽口水,低低问。

“姊姊以前觉得交响乐好好听,可现在觉得它好难听。”

“为什么?”他诧异。

“因为嘉德哥哥很喜欢听交响乐,凡是他喜欢的东西,姊姊现在都讨厌。”

大哥?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大哥是最最喜欢听交响乐的……这女人会有这种反应,定是因为恨屋及乌,诛连九族吧?

“小桐,不要胡说八道。”邱予婷沉默半晌,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你们想听什么就尽管听吧,我没意见。”

说著,她迅速转身走入厨房,仿佛在逃避什么的追赶。

裴嘉烈看著她消瘦的背影,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轻轻将音乐暂停,跟在她的身后。

他发现她双肩微微抽动,豆大的泪珠默默地流下双颊,而她的唇却紧紧咬著,似乎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她的眼泪似乎特别晶莹,浸湿了蝶般的睫毛,顺著玉般的皮肤流淌,让他觉得尤为楚楚动人。

她在抹泪的瞬间,瞥见了他。

“哇,这洋葱很辣吗?”无处可退之际,他玩笑道:“居然会让你哭!”

她并未回答,迳自低下头切菜。

“对了,刚才忘了请伯父和伯母过来一起吃饭,说真的,你们搬来这么久,我还没见过伯父和伯母长什么样子呢。”他极力活跃气氛,避免她的尴尬。

“他们不在国内,去日本度假了。”好不容易,才听到她低哑的嗓音。隔了一会儿,忽然又轻轻道:“我妈不知道我已经跟男朋友分手了。”

什么?裴嘉烈一怔。

她这是在跟他吐露心中的秘密吗?跟他这个两分钟之前还在兵戈相向的恶邻?

“对不起,刚才把你吓到了吧?”她苦涩地叹一口气,“我最近脾气很坏,已经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他们说我还不算神经病,所以你不用害怕。”

“我见过比你脾气更坏的,也没有害怕。”他清咳一声,打趣道。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半晌无语,忽然又开口,“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交响乐,以前强迫自己喜欢,只是为了讨好男朋友。”

“是吗?”他眨眨眼睛,“我以前也为了讨好我妈,常陪她看那种又哭又闹的电视剧。”

“你妈妈当时一定很高兴吧?”

“有我这么孝顺的儿子,她能不高兴吗?”

“可是他却不领情……”目光凝视著窗外某处被夜染得深蓝的地方,她幽幽回忆道:“记得那次我特地托人从美国买了一套古典音乐的唱片给他,他却说:‘不懂就不要乱买。’那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古典乐迷对乐团、指挥、首席乐手、演出年次都有苛刻的要求,即使他们喜欢莫札特的曲子,也并非随便买一张莫札特的唱片就能满足他们。”

大哥居然这样说话?人家女孩子一片心意,怎么可以这样肆意践踏?

“所以你恨他?”

“不,我不恨他。”她摇头否认。

“你不恨他,为什么躲到这里来?”他盯著她,“你不知道绿茗的人到处在找你吗?丽蓓嘉小姐。”

“你?”她吃惊地退后一步,“你知道我?”

“丽蓓嘉小姐拍的广告随处可见,我想认不出都难。”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怎么会知道绿茗的事?”

“我所在的公司应该算是绿茗的……对手。”他谎称,“我知道绿茗隶属天行集团,而你的前任男友是天行的总裁,所以,如果你愿意跳槽为我们拍广告,绿茗会失信于客户,也就是说天行集团会失信于客户,如此你可报大仇。”

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到底会不会害大哥。如果她真的存有歹意,经他如此一引诱,肯定会投靠敌军阵营,把大哥置于死地。

“这位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是绿茗发现了我、培养了我,我不会这样忘恩负义的。”不料,她却如此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上班?”裴嘉烈万分不解,“现在那个广告客户要告绿茗违约,你知不知道?”

“我……”她垂眸,“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有什么苦衷,如果你不回去上班,等于害了绿茗。”

“我回去……”她嗫嚅,“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明天我一定回去。”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挑挑眉。

“如果你还想劝我跳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邱予婷正色看他。

“呵呵,我不是不知趣的人。”看样子她不像在撒谎,面对他这个“挖墙角”的人也没有必要撒谎。

“这么快就放弃当说客了?”她倒狐疑起来。

“小姐,我也是替人打工,又不是老板,干么要那么卖力当说客、伤了邻里和气?”他懒洋洋地耸耸肩。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小角色。”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老板。

“小姐,”裴嘉烈苦笑著转移话题,“下回再遇到你那个男朋友,就问问他什么叫hip-hop!”

“呃?”邱予婷一愣。

“他不是说你不懂古典音乐吗?你问他什么叫hip-hop,他也肯定不懂。”自命不凡的大哥也应该受点教训。

“呵。”她会心地“笑”了──笑容没有浮在脸上,而是映在心里。

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会跟这个恶邻说这么多话,几乎像是敞开心扉了。

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知趣”吧?

刚才流泪的时候,他没有出言讽刺令她难堪,反而用洋葱来替她掩饰……那一刻,似乎被他的体贴感动了,她的话语也就随之而出。

她原来是这样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或者,她因为太寂寞,周围遍寻不到可以诉苦的对象,所以“饥不择食”?

反正他知道她的伤心也无关紧要,他在她生命中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段时间搬离此处,便与他再无瓜葛。

他是她在旷野里找的一棵树,对著陌生的树洞,她说出了心中的苦恼,这些苦恼像一块大石,这些日子压得她快崩溃了。

“副总裁,你好有本事!那个丽蓓嘉果然回来上班了。他们现在正在开工,那支广告下个月要推出,时间很赶,制作人员都抱怨接下来可能没觉睡了。”

听见秘书小姐在电话里甜美的声音,裴嘉烈脸上的笑容也很甜蜜,“过奖、过奖,小事情而已。”

“不过……”秘书小姐顿了一顿,“现在那个丽蓓嘉躲在洗手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什么?”裴嘉烈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呀,先前还好端端的,结果开拍的时候她却忽然变了脸色,躲在洗手间里哭。”

“哭?”

这个女人好奇怪,如果存心想拆大哥的台,大可不必回来,既然回来了,平白无故的哭什么?

“副总裁,现在该怎么办?”

“这样吧,现在快到午餐时间了,让绿茗的人都先去吃饭吧,我过去瞧瞧。”裴嘉烈沉思片刻,吩咐道。

“副总亲自大驾光临,要不要我先跟绿茗的主管说一声?”秘书小姐笑。

“不许透露我的身分。”他三令五申。

赶到绿茗广告公司的时候,摄影棚里人潮已散。邱予婷大概见四面楚歌暂时退去,终于敢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坐在角落里撑著下巴发呆。

谍报没有错,她的确哭过了,两道泪痕仍印在脸上,睫毛膏似墨融化,把一双美目染成了熊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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