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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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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算大的城镇,一间由竹子、木板和茅草等搭建而成的低矮房舍,屋前鸡只、猪仔随处乱走,数家共有的院子里玩耍孩童身上的衣服,不是过大的旧衣棠,就是有着或大或小的补丁,屋后几位妇女在溪边洗衣服。www.mengyuanshucheng.com这里的住户皆是贫苦人家,或是从外地移居此地,在工作生活尚未稳定时,暂时在此安身立命。

一辆双峦大马车停在路口,由于巷道太狭小,因此马车无法进入。

这时,一个年约三十余岁,家丁打扮的汉子跳下马车,恭敬地朝车内禀告:「老爷、夫人!已经到了。」

马车帘子打起,探出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岁,蓄着三络美须,一脸敦厚气质的男子。

任汉文朝四周看了一眼,满心疑惑道:「到了?柳夫人住在什么地方?」

阿富伸手指着前方一处低矮简陋房舍。

「就在那里。」

闻言,任汉文十分震惊,再次确认道:「你确定?」

阿富点头。「是的,小人已经确定过了。」

任汉文又看了那简陋屋舍一眼,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昔日富甲一方,为人乐善好施的恩人,今日竟会流落至此。忖度间,他放下帘子,低声招呼夫人:「夫人,我们下车吧!」

余惠君低头偷偷拭去眼角泪水,点点头。

任汉文与余惠君相偕步下马车,在家仆阿富的引领下,循着窄小肮脏的小巷道,往屋舍深处行去;对于擦身而过旁人的注视,根本无心理会。

阿富领着任老爷和夫人走至巷道尽头,那是间小小的房子。三人站在门外尚未敲门,就听见半掩门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咳嗽声。

「就是这里了!老爷。」

任汉文与余惠君相视一眼,任汉文朝阿富一点头。

阿富明了,转身上前朝门内问道:「请问柳夫人在吗?」

不久,一个身着粗布衣棠,年约二十,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前来应门。

「请问找谁?」

池秋月看着门外三人,一人家仆打扮,另有一对形貌雍容华贵,身着锦衣罗衫的夫妇,心念一转,暗忖也许是夫人日夜期盼的人到了。

任汉文见这女子年纪虽轻,但一双美眸却隐现出聪慧练达,不知她是柳家的什么人。

「我姓任,任汉文。」任汉文亦替夫人介绍。「这是拙内余惠君。我们是接到柳夫人的信才到这里的。」

果然如此,池秋月霎时眼眶一红,螓首微垂,语带硬咽地低语:「夫人等您好久了,更怕晚了会见不着您的面。」

任汉文心头一惊,回头亦见夫人眸中的惊惶,两人相偕快步进屋。

屋里的床榻上,正睡卧着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秀发蓬松,满面病容的女子。女子虽然眼眶深陷、双颊削瘦,却无损她秀丽姣美的容颜,可知她原是个美丽非凡的女子。

「柳大嫂。」任汉文与余惠君作梦也没想过,一别数年的恩人,今日再见已不复昔日风华。

床榻上的姚雪英闻声缓缓张开眼帘,转眸注视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两位是……」

余惠君已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趋前执起她的枯瘦双手,硬咽轻语:「英姐,我是惠君呀!-认不得了吗?」

姚雪英木然片刻才似醒悟般,原是无神的双胖,却在瞬间充满了惊喜,忙撑起病弱的身子坐起,注视两人片刻才——问道:「是汉文和惠君吗?」

任汉文尽量压抑伤感情绪,点头微笑。

「是的!我是汉文。大嫂,柳大哥呢?」

姚雪英原本惊喜的神情立刻一黯,幽幽地说:「你柳大哥他已于半年前病逝了。」

任汉文和余惠君听了心头骤然一惊,转首相视一眼。

任汉文急急追问:「柳大哥是怎么过世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姚雪英垂晖注视地面,幽幽一叹,慢慢道出一切。

由于小叔觊觎丈夫庞大的家产,以及经营有成的事业,为了谋夺这一切,不惜联合外人设计陷害亲大哥,霸占了所有财产,还将亲哥哥和大嫂逐出家门。丈夫因气愤过度而一病不起,未久竟撤手人寰,只遗下孤儿寡母过着贫困的生活。

任汉文闻言气愤填膺。

想当初自己只是穷苦人家孩子,爹娘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努力挣钱让他上学堂;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在准备进京赶考时,不意却在半路上,身上盘缠竟遭小偷全数偷走。

当时,他身在异地举目无亲,不知该如何是好,深觉有愧于父母,竟心生绝念欲寻短自缢。幸赖当时正巧路过的柳氏夫妇救了自己,非但如此,更专程送他上京城应试,还安排一切食宿,让他能专心应考。

会试之后,他高中进士,经天子亲策于殿廷,之后被派任至柳氏夫妇的故里当县官,更与柳大哥结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自己为官清廉颇获县民爱戴,却因此得罪了权贵而遭构陷入罪,身系囹圄,也是柳大哥极力奔走才让他无罪开释。

当他决定弃官从商时,也幸赖柳大哥的指导与协助,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自此之后,他迁居苏州经商,因两人各忙于生意,鱼雁往返的次数也渐渐减少,终至断了音讯。

不久前,接获柳夫人辗转托人背来的书信,他和夫人才循信寻来,没料到竟与恩人天人永隔,今生再无缘见面。一思及此,任汉文内心的自责与遗憾非笔墨所能形容。

姚雪英看着余惠君,双唇张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声幽幽一叹。

余惠君见状似有所悟,忙间:「英姐,有事尽管吩咐,小妹和汉文一定照办!」

姚雪英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螓首微垂低语道:「我有一事相求。」

任汉文闻言立刻道:「大嫂,别说『求』字!无论什么事,就算是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小弟也一定会达成大嫂的托付!」

余惠君也热心地说:「是的!英姐,无论什么事,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姚雪英听了不禁眼泛泪光,心里却犹豫不决,但为了孩子,就算被认为是厚颜无耻之辈,她也一定要这么做。

思忖一会,她开口轻间:「君妹有女儿吗?」

余惠君不知她问这个有何用意,只是照实回答。

「有个女儿,年纪还小。」

「那……姚雪英听她说女儿年纪还小,遂鼓足了勇气说:「君妹可愿意把女儿许配给我的儿子,和柳家结为亲家?」

「这……」余惠君不敢自作主张,下意识回头看着丈夫。

任汉文因这意外的要求微微一愣,随即回想当初尚未娶亲时,曾应邀至柳家喝过满月酒。犹记得柳大哥当时喜获麟儿,好像取名为瑞云,算起来应该只比女儿大个两三岁。果真如此,让恩人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成亲,也算是好事一桩。

「好!我答应大嫂!」任汉文豪爽地应允。

姚雪英见他应允,霎时热泪盈眶,更伸出枯瘦的手去抓住他的大手,硬咽地说:「汉文,谢谢你!你和惠君的大恩大德,我来世一定相报!」

任汉文用两只大手,紧紧握着她枯瘦冰冷的手。

「大嫂别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柳大哥不吝对我这毫不相干的外人伸出援手,救我出狱,又教导协助我经商,哪有今日的任汉文。我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柳大哥赐予的,能和柳大哥结为亲家,小弟正求之不得呢!」

不管他的话是真心亦或客套话,都今姚雪英感动与感激。

这时,余惠君转首四寻,却不见屋内有孩子的踪影,不觉问道:「英姐,孩子呢?」

姚雪英转首对伫立一旁的池秋月微点头。

池秋月会意,转身走进内室。一会,她抱来一个裹着被子的小男娃,送至任汉文夫妇面前。

这让两人看傻了眼,怎么会是这么小一个娃娃!

余惠君愕然地伸手接过孩子。

只见这小娃娃应该还未足岁吧!大概只有八、九个月大,此时小娃儿闭着双眼,正睡得酣甜呢!

任汉文看看小娃儿又看看池秋月,好一会才回神问:「大……大嫂,他……」

姚雪英慈爱地望了儿子一眼。

「他就是我和你柳大哥的孩子,取名慕云。」

「那……」任汉文——地问:「瑞云呢?我记得……」

姚雪英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那早夭的长子,不禁神情一黯,摇头叹息。

「瑞云在三岁时生了场大病死了,此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直到去年才生下次子慕云;只是他也同瑞云般,与我们缘浅,我……」她话末说完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任汉文正想上前扶她,但一直静立在旁的池秋月,比他更快一步地上前扶住她,轻拍她的背。

任汉文见她如此,忙转首朝外头喊。

「阿富,快去请大夫来!」

「是,老爷。」

姚雪英咳了好一会才停歇下来,她虚弱地看着任汉文说:「不用请大夫了,我自知大限已至。」

闻言,任汉文和余惠君同时心头一震。原来故友寻两人前来是为了托孤。

池秋月扶着她轻轻躺下,又替她拉上被子。

任汉文见池秋月相当伶俐细心,不觉问道:「这位是……」

姚雪英看了池秋月一眼,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秋月是慕云的奶娘。」

任汉文只是细细打量她,虽然她将秀发梳成髻挽在脑后,但肌质晶莹,年纪应该不大,看来顶多十七、八岁而已。

池秋月看了任家夫妇一眼,开口说:「老爷和夫人对小婢有救命之恩。」

这样的话只是教任汉文更加感慨。为何柳大哥如此一个乐善好施、慈悲心肠的好人,会遭遇那样悲惨的事?

这时,姚雪英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转首对池秋月吩咐:「秋月,帮我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是。」池秋月转身进入内室,出来时手上捧着一个小木盒。

姚雪英示意她把盒子送给任汉文。

「这是柳家的传家宝。我已身无长物,只能以此物为云儿下聘了,希望你们别嫌弃。」

「大嫂,您别这么说!」

既然已允诺了这门婚事,任汉文只得伸手接过木盒,掀盖一看,里头是对玉蝶,用黄金锁片镶嵌着翠玉雕琢而成的翠蝶。令人惊叹的是,玉石本身浑然天成的纹路,竟与真蝶一般无二、栩栩如生;蝶眼是两颗晶莹小巧的红玉石,这样一对巧夺天工的玉佩十分罕见,更显得其珍贵。

约莫半晌,家仆阿富带回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老爷,大夫请来了!」

任汉文忙说:「快让大夫替大嫂诊疗!」

大夫微点头即趋近床边,执起姚雪英枯瘦的手腕静心把脉。一会,他放下病者的手,转身对任汉文摇摇头。

「抱歉,请恕我无能为力!」

任汉文只是看着大夫,转首看了夫人一眼,再看看床榻上的姚雪英。

姚雪英只是淡然微笑,似乎因心中的悬念已定,对死亡亦无所惧了。

任汉文见她如此,只能暗叹一口气,朝阿富挥挥手。阿富会意,对大夫比了个请的手势,送大夫回去。

这时,余惠君怀中的小娃儿突然转醒,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视着她。余惠君本能地对他绽开一抹温柔慈爱的笑容。

小娃儿看着眼前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容,不觉漾开笑容,含糊不清地唤着:「羊。」

余惠君,不禁愣了愣,继而心里惊喜,接着便掀开裹身的小被子,将他拥在胸前轻语着:「小云儿真乖!」

任汉文见小娃儿粉妆玉琢,十分惹人怜爱,亦激起了慈爱之心,不由得上前伸手想逗弄他。

岂料,小娃儿见他蓄着黑胡须,似感到害怕又似害羞,连忙转头埋进余惠君胸前。

见状,余惠君立刻朝他挥挥手,语带责备。「你别把小孩子吓坏了!」

任汉文对此颇为无奈。

自己的长相真有那么凶恶吗?暗忖间,双眉不禁深深皱起。

姚雪英见两人对爱子自然流露出慈爱的神情,不禁深感安慰和欣喜。

静默伫立床边的池秋月,注视着逗弄孩子的两人,眸中有着一股冷然……刚才他们曾出现些许迟疑为难的神情,虽然只有一-那时间。

她秋波微转,看着床榻上面带欣喜笑容的姚雪英。

唉!心地善良,毫无防人之心的夫人,欣慰故友的及时来访,并愿意接纳、扶养小少爷;但有道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会言行如一,贯彻承诺。

回忆起当初的自己和双亲,就是因为不懂得怀疑,而且太相信对方,以致受人欺骗利用,沦为富家老爷传宗接代的工具。

当初,对方用纳妾的名义前来家里提亲,并巧言虽是侧室,但生活上的一切皆与正室夫人无异;双亲就在对方的巧言哄骗及大笔聘金的诱惑下,终于同意让她嫁为侧室。

但事实不然。她被送至富家后即形同软禁,既没有拜堂也没有个称呼;更在产下一子之后,差点被那狠心的正室夫人毒死。

幸好,那平日服侍自己的婢女,因为不忍看自己惨遭毒手而暗中协助她逃出。

不料那夫人却不肯就此罢手,不仅把她辛苦怀胎的孩子占为己有,更派人追杀她想灭口。就在她走投无路时,幸赖柳氏夫妇伸出援手搭救;而柳夫人更还将当时甫满月的小少爷交予她照顾。

这使得爱子被夺,被迫骨肉分离的她,心灵上获得莫大的安慰;更将小少爷视如己出般小心翼翼地照料着。

因此,无论如何,她将来一定要让小少爷成为任家女婿,确保小少爷在任家的地位。

当晚,姚雪英在睡梦中溘然长逝,任汉文妥善料理了她的后事,择一佳地安葬之后,即带着柳慕云和池秋月起程返回苏州。

苏州,一个风景绝佳,足可媲美杭州的地方,久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但不同于政商发达的杭州,苏州是个人文荟萃、文化发达,且十分适合居住的地方。

在苏州城内大街的尽头,有座占地数顷的庄院,里头屋宇连幢,庭园有山有水,三房九厅,十八回廊,庄院虽大却不刻意显露出气派。此庄院的主人任汉文,年轻时即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大浪,因此深谙藏锋之道:财不露白是避免招来小人觊觎,无端招徕祸害的不二法门。

庄院周围只用一道朴拙高墙围起,大门上头牌匾写着「任家庄」三个大字。任汉文是苏州城内人人皆知的大善人,不论是造桥铺路还是赈济,总是少不了他的参与:为人谦冲为怀,不居功、不自夸,颇受镇民推崇。

这日,任秀姝在房里哺喂女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姑姑,我是紫晴,现在可以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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