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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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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拿锯子去。”狄克说着,把电筒递给罗恩,自己朝入口爬去。

下午6:40

芝加哥,奥里尔机场

玛里琳-斯特普尔顿看了看结婚十二年的丈夫,不禁一阵心酸。她知道,这些突发的变故已经毁了他们的家,特别是对约翰压力极大。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考虑孩子们。她扫了一眼两个女儿,两人正坐在候机室的长椅上,眼巴巴地看着这边,还以为生活仍旧是她俩以往所了解的那样四平八稳。约翰希望她们搬到芝加哥去,他在那儿刚开始接受病理学培训。

玛里琳又一次将目光转向面带恳求的丈夫,几年功夫他变了。她以身相许的那个胸有成竹、含蓄谨慎的男人现今变得愤世嫉俗,不大靠得住了。他体重下降了25磅,以往红润、丰满的面颊凹陷下去,这一副消瘦、憔悴的样子倒是与他新的个性很吻合。

玛里琳摇了摇头。真是不堪回首,仅在两年前,他们还堪称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幸福美满。他的眼科医生事业欣欣向荣,而她在伊利诺斯大学任英国终身教授。

可紧接着,那家保健品大公司,美利坚保健中心出现在地平线上,以惊人的速度横扫伊利诺斯州的香槟县和无数其他的城镇,夺走了大批医院和医生的业务。约翰竭力撑持,但最终还是失去了患者。要么投降,要么落荒而走,约翰选择了逃跑。一开始他想另找一个眼科医生的职位,可一旦情况变得明朗,眼科医生过剩,他面临的只能是为美利坚保健或一家类似的机构干活,他便作出了决定:重新学一门医科专业。

“我想你会喜欢芝加哥的生活,”约翰恳求地说,“我会很想念你们。”

玛里琳叹了口气。“我们也会想你,”她说,“但这不是问题所在。如果我放弃工作,姑娘们就不得不上市内的公立学校。凭你的住院医生的薪水,我们根本付不起私立学校的学费。”

广播系统噼噼叭叭一阵响,宣布所有持有到香槟县机票的乘客立即登机。这是最后一次呼叫。

“我们得走了,”玛里琳说,“会误机的。”

约翰点了点头,抹去一滴眼泪。“我知道,”他说,“可你会考虑这事的,是吗?”

“我当然会考虑!”玛里琳厉声说道,接着便打住了话头,又叹了口气。她并不想一开口就火气冲天。“我现在考虑的全是这事。”她温柔地补充了一句。

玛里琳举起双臂,拥抱着丈夫。他也猛地抱住了她。

“当心。”她气都透不过来了,“你快把我肋骨折断了。”

“我爱你。”约翰含糊地说。他的脸埋在玛里琳脖子根儿。

玛里琳重复着他的表白,一边挣脱开去,拉起莉迪娅和塔玛拉就走。她将登机牌递给检票员,领着女儿走向舷梯。她一边走,一边不时透过玻璃隔板看一眼约翰。踏上机场跑道的时候,她挥了挥手。这是她最后一次挥手了。

“我们真的要搬家?”莉迪娅嘀咕着说。她10岁,上五年级。

“我不走,”塔玛拉说。她11岁,已经有主见了。“我要到康妮家去。她说过我可以住在她那儿。”

“我敢肯定她和她妈妈商量过这事。”玛里琳不无讽刺地说。她正在拼命忍住眼泪,不想让女儿看见。

玛里琳听任两个女儿争先恐后登上这架螺旋桨小飞机,安排她俩在指定座位上坐下来,接着又不得不排解一场她俩谁单独坐的纠纷。座位是双座一排的。

两个女儿热心地问起不久她们会面临什么,对孩子们的请求,玛里琳只能给予笼统而模糊的回答。说真的,她也不清楚这个家会是什么光景。

飞机发动了,引擎发出轰鸣,很难再谈下去了。飞机离开停机坪滑向跑道,玛里琳向舷窗转过脸去。她真不明白,自己居然还有力量作出决定。

西北方向上的一道亮光打断了她的思路。这可恶的亮光让她想起自己对这种定期往返的短程班机总不喜欢。她对小飞机不如对喷气机那么放心。她不觉紧了紧安全带,又检查了一下女儿们的。

起飞了,玛里琳用力抓住座位扶手,仿佛自己的力量能帮助飞机飞起来。地面明显地向后退去,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一时屏住了呼吸。

“爸爸要在芝加哥住多久?”莉迪娅在过道对面问。

“五年。”玛里琳回答,“到他完成学业的时候。”

“我跟你说过,”莉迪娅对塔玛拉大声说,“那时我们都老了。”

机身突然颠簸了一下,玛里琳又一次死死抓住扶手。她四下看了看。事实上,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她宽心了一点。她朝窗外看去,只见飞机已经让云层整个包了起来。一道可怕的闪电划破长空。

随着飞机继续向南飞去,颠簸越来越厉害,闪电也越来越密。机长发出了一则简短通知。他们将要增加高度,设法找一个比较平稳的气层。这一点也没有减轻玛里琳的焦虑,她越来越担心,只盼望这次飞行早点结束。

真正的灾难发来了第一个信号,机舱里闪出一种奇怪的亮光,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和震动。好几名乘客发出压抑不住的尖叫声,玛里琳感到血都凉了。出于本能,她伸出手去,将塔玛拉搂到身边。

飞机痛苦地向右倾斜,震动越来越剧烈。与此同时,引擎的轰鸣变成一种刺耳的悲嗥。玛里琳感到自已被压在了座位上,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她朝舷窗外看去,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云。然而当她朝前看去的时候,她的心立刻跳到嗓子眼上。大地正以惊人的速度迎面扑来!他们正笔直地往下栽……

晚间10:40

曼哈顿总医院

纽约市

特瑞西-哈根竭力吞咽,但是很困难,她感到焦渴难熬。几分钟后,她霍地睁开了眼睛,却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这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手术恢复室里,刹那间一切都想起来了。

问题来得很突然,一点预兆也没有。那天傍晚,她和马休正准备出去吃饭。没有疼痛,她先是感到身上发潮,特别是大腿内侧。她走进浴室,才发现出血了,不由得感到沮丧。并且还不是一点一点地出血,而是大出血。她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因此担心会出麻烦。

由此开始,事情接踵而来。她强撑着给卡罗尔-格兰茨大夫打了电话,大夫提议在曼哈顿总医院急诊室为她检查一下。一到医院,特瑞西的怀疑得到了证实,随即安排了手术。大夫说,看来胚胎好像是在输卵管里,而不是进入子宫——就是宫外孕。

恢复知觉后几分钟,恢复室一名护士来到她身边,告诉她一切正常。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特瑞西问。她能感觉到,一床硕大的床单盖住了自己那平坦得令人不安的腹部。

“您的医生比我了解情况。”护十说道,“我会通知她,您醒了。我知道她想和您谈谈。”

护士离去之前,特瑞西抱怨说喉咙很干。护士给了她一些刨冰,这种清凉饮料真像是甘泉玉露。

特瑞西闭上眼睛。她想自己打了个盹,因为她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卡罗尔-格兰茨大夫在叫她的名字。

“你感觉如何?”格兰茨大夫问。

特瑞西告诉她,自己喝了刨冰感觉很好。接着她便问起了孩子的事。

格兰茨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放在特瑞西肩上。“我恐怕会带给你两个坏消息。”她说。

特瑞西感到自己紧张起来了。

“是宫外孕。”格兰茨大夫转而使用医生的行话,打算把一件困难的事变得容易说一些。“我们被迫中止妊娠,当然,孩子就保不住了。”

特瑞西点点头,表面上毫无感情。她本来就预料到了,并且尽量有所准备。她毫无准备的是格兰茨大夫接下去说的事。

“很不幸,手术不够顺利,有些并发症,这就是你进急诊室的时候出那么多血的原因。我们不得不切除你的子宫。我们不得已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乍一听,特瑞西脑子里根本抓不住对方说的话。她点了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夫,仿佛正等她说更多的信息。

“这对你肯定是很难过的。”格兰茨大夫说道,“希望你理解,为了避免这一不幸的结局,一切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特瑞西突然明白了大夫对她说的话,她像是给击中了。沉默已久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她大叫一声:“不!”

格兰茨大夫同情地抓住她的胳膊。“既然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她说,“我非常遗憾。”

特瑞西呻吟起来。听到这样一个毁灭性的噩耗,她一时欲哭无泪。她麻木了。她一辈子都在想自己会有孩子,这已经成了她自身的一部分。现在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了,这一想法让她无法接受。

“我丈夫怎么样了?”特瑞西勉强问道,“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格兰茨大夫说,“手术一结束,我就和他谈过了。他在楼下你的病房里。我估计你很快就可以回到那儿。”

格兰茨大夫还说了一些话,但特瑞西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再也不会有了,这一双重打击令人痛不欲生。

一刻钟后,一个侍应生进来,将她推回病房。这段路很快就过去了。她对周围环境视而不见,内心乱成一团。她需要鼓励,需要支持。

她进入病房时,马休正在打手提电话。作为一个股票经纪入,这是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几个值班护士熟练地将特瑞西挪到床上,在她身后一根柱子上挂好了输液瓶。她们把这一切弄得井然有序,说她如果需要什么就叫一声,随即便离去了。

特瑞西望着马休。打完电话之后,他的目光一直躲躲闪闪。她想知道马休对这场灾难的反应。他俩结婚毕竟才三个月。

“啪”的一声,马休合上电话,放进上衣口袋。他转向特瑞西,久久地注视着她。他的领带松开了,衬衫领口也没扣上。

特瑞西也竭力想读懂他的表情,但却无能为力。他正在咬着腮帮子。

“你好吗?”他终于开口了,几乎不带一丝感情地问。

“你可以想像,”特瑞西强打精神说道。她最需要的是他来到身边,搂住自己。然而他保持着距离。

“这种情况来得稀罕,”他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特瑞西说。

“很简单,我们结婚的主要原因已经比为乌有了。”马休说,“我是说,你的计划出岔子了。”

特瑞西慢慢张开嘴。她目瞪口呆,不得不奋力使自己重新开口。“我不喜欢你的言外之意,”她说道,“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行了,你有你的现实,我也有我的。”马休说道,“问题是:我们怎么了结这事?”

特瑞西闭上眼睛。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仿佛是马休扎进她心里的一把尖刀。她知道自己从此已不再爱他。事实上,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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