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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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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让她接上输气管。新鲜空气立刻让她感觉凉爽,面罩也逐渐清晰了。塔德帮她拉上拉链,然后熟练地钻进自己的密封服,充了气,解下输气管握在手中,向另一端的门走去。玛丽莎如法炮制,只是不得不一摇一摆才能走动。

门右是一个配电盘。“控制实验室灯光的。”塔德说,合上开关。他的话语被密封服捂住,再加上丝丝的进气声,叫玛丽莎很难听清。他们又穿过这道密封门。塔德随手就把它关上了。

这个房间比前两个要小一半。墙和管道都覆盖着白垩似的东西。地上铺着塑料格栅。

他们充了一会儿气,然后通过最后一道门,这才进入真正的实验室。玛丽莎紧跟着塔德,输气管接在他刚接过的地方。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屋子。中央是实验台,上悬保护性排气罩。四壁排列着各种设备,诸如离心机、细菌培养器、各种显微镜和计算机终端之类。有许多玛丽莎还叫不上名字。右边也有一扇上了闩的密封门。

塔德把玛丽莎领向一个细菌培养器,打开玻璃门。培养试管放在一个缓缓旋转的盘上。他拿起一支递给玛丽莎。“这就是你的艾伯拉。”

试管里除了一点液体外,一侧粘着一层薄膜——一层感染了病毒的活细胞。在细胞内部,病毒正强行繁殖。虽然看上去与人无害,玛丽莎知道它会有足以杀死所有亚特兰大人,甚至所有美国人的病毒。一念至此,玛丽莎不寒而栗,把小玻璃瓶捏得更紧。

塔德接过那个试管,走到一架显微镜前,安好,调整了焦距,然后退后一步,让玛丽莎看。

“看见那些细胞质里变黑了的凝块吗?”他问。

玛丽莎点点头。尽管隔着塑料面罩,不但塔德描述的包涵物体,连那些不规则的细胞核也清晰可见。

“那是寄生侵蚀的第一个迹象。”塔德说。“我刚开始培养。它们厉害得简直难以相信。”

玛丽莎直起身来。塔德把试管送回培养器,又开始讲解他复杂的研究、使用的高级仪器以及实验的详情。玛丽莎没法专心致志地听。她今晚实际上并非来讨论塔德的工作的。但她不能实说。

最后塔德领她来到实验动物区。那儿简直是一座由笼子搭成的迷宫。关着猴、兔、豚鼠、灰鼠、黑鼠的笼子叠到天花板。玛丽莎只见千百只眼睛盯着自己。有的无精打采,有的穷凶极恶。在屋子的另一头,塔德抽出一盘他称之为瑞士冰鼠的东西,准备给玛丽莎看,却在中途停住了。“我的上帝!”他说。“下午我才给这些家伙接种了病毒,现在大部分都已死了。”他看着玛丽莎。“你的艾伯拉真是致命极了,跟扎伊尔76种系不相上下。”

玛丽莎勉强地瞥了一眼死鼠。“有办法比较不同的种系吗?”

“当然有。”塔德说。他取出死鼠,回到主实验室,找了一只盘子盛那个小尸体。他一边干活,一边回答玛丽莎的问题。玛丽莎发现,如果他不面对自己,便简直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尼龙密封服里传出的声音有一种空洞感,就像死神瓦德1的嗓音。“只要我把你的艾伯拉的特点分析出来,”他说,“把它们与以前的种系比较就容易了。事实上,这项工作已经在这些老鼠身上开始了。不过结果要等分析了统计资料之后才能知道。”他把死鼠放在解剖盘上,走到上了闩的密封门前停下。“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进这里面去的。”不等玛丽莎回答,他就开了门,带着死鼠进去。门弹回来夹住了输气管,留下一道缝,只见一股雾气冲出来。

1死神瓦德,电影《星球大战》中的反面角色。

玛丽莎看着那条缝,鼓起勇气想跟进去。不料塔德一旋踵已出来,急忙关上了门。“你知道,我还准备把这种病毒的组织多肽和病毒核糖核酸跟以前的艾伯拉种系对比。”他说。

“够了,够了。”玛丽莎咯咯地笑道。“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回去非得复习病毒学教程不可。你忘了这是半夜吗?还是去喝你答应了我的酒吧。”

“说得不错。”塔德热切地响应。

出去的路上又有一件叫玛丽莎吃了一惊的事。那是回到那间四面皆白的房间,一阵消毒液劈头盖脸淋下来。看着玛丽莎惊讶的表情,塔德咧着嘴笑道:“现在体会到身在抽水马桶内的滋味了吧?”

换便服时,玛丽莎问塔德,他送死鼠进去的那间屋子里都有些什么。

“那只是一个大冰箱罢了。”他避而未答。

随后的四天,玛丽莎重新适应了亚特兰大的生活,享受着家居的舒适和小狗的陪伴。回家的第二天,她干完了所有困难的杂务,诸如清扫冰箱,丢弃腐烂了的食物蔬菜,补交拖欠的帐单等等。在工作方面,她一头埋进病毒性出血热、尤其是艾伯拉的研究中。利用cdc的图书馆,她得到了详细的关于以前艾伯拉暴发的资料:扎伊尔76,苏丹76,扎伊尔17和苏丹79。每次暴发,病毒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人们用了大量人力物力调查哪些生物是病毒的宿主。有两百种以上的动物和昆虫被作为潜在的宿主而研究过,结果都被否定了。唯一的收获是在;卜只偶然被当作宠物家养的豚鼠身上发现一些抗体。

玛丽莎发现,第一次扎伊尔暴发很有意思。传播途径是一个卫生机构、雅布古教会医院。她可想不出雅布古教会医院跟里克特诊所,或者从地域上说,雅布古跟洛杉矶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她坐在图书馆尽里头的一张桌子边,重读费尔兹的《病毒学》,仔细研究了组织培养,以期能对今后在病毒实验室里的实践工作有帮助。塔德帮了很大忙,教她开始先做一些相对来说危险较小的病毒的实验,以熟悉和掌握操作最新的病毒研究设备。

玛丽莎看了看表。两点过几分。三点十五分,杜布切克要见她。昨天她交给他秘书一份正式申请,要求使用特级控制实验室,列出了计划进行的关于艾伯拉病毒传染性的实验项目。对杜布切克的答复,玛丽莎并不特别乐观。从洛杉矶回来之后,他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

一道阴影从书页上滑过。玛丽莎下意识地抬起头。“哈!哈!她还活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拉尔夫,”玛丽莎低声说,既被他在cdc的突然出现,也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好几个人已扭头朝他们张望了。

“谣传她不活着。我总得眼见为实。”拉尔夫继续道,没有理会坎贝尔小姐的怒视。

玛丽莎示意拉尔夫住嘴,捉住他的手,牵他去了走廊。那儿他们可以说话。抬眼看见他欢迎的微笑,心中激荡起一阵感动。

“真高兴见到你。”玛丽莎说着拥抱了他。回来之后还没跟他联系过。想到此心中又不免内疚。她在洛杉矶时,他们差不多每星期通一次电话。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拉尔夫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打电话给我?杜布切克说你已回来四天了。”

“我正想今晚打呢。”她信口答道,温怒他从杜布切克那儿打听她的消息。

他们来到cdc的餐厅喝咖啡。在下午这个时分,餐厅里几乎空无一人。坐在俯瞰大院的窗边,拉尔夫说,他正从医院去自己办公室,弯进来为的是在晚上之前找到她。“一起吃晚饭好吗?”他问,把一只手放在玛丽莎的手上。“我已迫不及待了,要听你在洛杉矶战胜艾伯拉的事迹了。”

“我可不敢说死了二十一个人也叫战胜。”玛丽莎说。“从流行病的角度看更糟,简直是一败涂地。病毒一定有来源,可我们就是找不到。你想想吧,要是cdc没能从空调系统中找出退伍军人协会会员病的病毒来,新闻界会怎么说啊?”

“我觉得你太严于责己了。”拉尔夫说。

“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艾伯拉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次出现。”玛丽莎说。“不幸的是,我的预感是它一定还会出现。它们是那么难以置信地致命。”艾伯拉肆虐的过程又宛如在目前了。

“人们在非洲也没找到艾伯拉的来源呀。”拉尔夫说,还想安慰她。

玛丽莎很惊讶,拉尔夫居然也知道这个事实,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从电视上看来的。”他说。“这些天看晚间新闻就像上卫生课似的。”他捏了捏玛丽莎的手。“你应当觉得在洛杉矶取得了成绩。一场有可能会蔓延为大灾难的流行病毕竟被你们控制住了。”

玛丽莎粲然一笑。她明白拉尔夫是要让她感到好受一点,他的良苦用心令她大为感动。“谢谢了。”她说。“你说得不错。这次暴发本来可能造成更大危害。我们原先就那么预备的。感谢上帝,隔离检疫起了作用。死亡率不到百分之九十四,有两个幸存者,还算不错。不过里克特诊所似乎也成了受害者。艾伯拉使它就像艾滋病使旧金山的公共浴室1一样名誉扫地。”

1曾有人认为同性恋是艾滋病的来源。旧金山的公共浴室正是同性恋者经常出没的场所。

玛丽莎扫了一眼挂钟。三点已过。“我马上有个会。”她抱歉地说。“谢谢你费心来看我。能一块吃晚饭我很高兴。”

“一言为定。”拉尔夫说,端起了盛空咖啡杯的托盘。

玛丽莎匆匆爬了三段楼梯,穿到病毒楼。白天它不像在夜里那么怕人。转向杜布切克的办公室,她知道走廊尽头拐弯便是那扇通向特级控制实验室的安全钢门。当她站在杜布切克的秘书面前时,时针指着三点十七分。

那么急急忙忙赶来真是太傻了。坐在秘书对面,翻阅有“每月病毒”中心插页的《病毒时报杂志》时,玛丽莎心中这么想。杜布切克当然得让她恭候的啦。她又看了一下表。三点四十分。门内杜布切克正在打电话。秘书桌上的电话控制台上有一个小灯一灭一明。她知道那是杜布切克挂断了一个,又接着打了一个电话。到差五分四点,门终于开了。杜布切克示意玛丽莎进去。

房间不大。办公桌、文件柜和地板上都堆着一叠叠的复印资料。杜布切克穿一件短袖衬衫,领带结松松地搭拉在第二与第三粒纽扣之间。他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让她久等。事实上,他脸上似乎还有着一丝冷笑。这特别叫玛丽莎恼火。

“我相信你收到我的申请书了。”她说,故意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口吻。

“是收到了。”杜布切克说。

“那么……?”玛丽莎顿了一顿。

“要去特级控制实验室工作,几天的经验是不够的。”杜布切克说。

“那你说该怎么办?”玛丽莎问。

“还是照常。”杜布切克说。“继续研究毒性小的病毒,等取得足够的经验再说。”

“我怎么知道何时才算经验足够了呢?”玛丽莎知道西里尔说的有理。但是,如果他们保持恋爱关系,他还会这样说吗?使她更心烦的是,她没右勇气撤回当初的断然拒绝。他是一个英俊男子,比拉尔夫人叫她倾心。而跟拉尔夫一起吃晚饭已经叫她十分高兴了。

“我相信我会知道的。”杜布切克说,打断了她的沉思。“……塔德-肖克利也会知道的。”

玛丽莎眼前一亮。要是由塔德作决定,她便有把握早晚会拿到许可。

“此外,”杜布切克说,绕着写字台走了一圈,重新坐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说。我刚刚跟几个人通了话,包括密苏里州的流行病专员。在圣路易斯发现一例严重的病毒性疾病。他们认为可能是艾伯拉。我要你马上出发,去对局势作出客观评估,给塔德送来病毒样,并向我汇报。这是你的机票订单。”他递给玛丽莎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角洲航空公司,1083航班,下午五点三十四分起飞,六点零六分到。

玛丽莎一下子愣住了。正值上下班高峰时段,要赶那班飞机简直是开玩笑!她知道,作为流行病调查员,她应该随时备好行李。可是她没有。此外,“太妃”也要安排人照管。

“如果必要,我们会把流动实验室装备好。”杜布切克说。“希望不需如此。”他伸出手,祝她幸运。可是玛丽莎一心想着四个小时不到,她可能面对致命的艾伯拉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就走了出去。她觉得头晕晕的。跑来拿特级控制实验室的通行证,得到的却是飞往圣路易斯的命令!看了一眼手表,她开始一路小跑。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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