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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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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这样一个人物抱有这样的思想,其死几乎是必然的。这很有些自然主义的味道,奥威尔本人在后来忆及写《缅甸岁月》的初衷时也说过:“我当时想要撰写宏大的自然主义小说,带有悲惨的结局。”换言之,弗洛里的交手对象,也是这部小说的另一个主角,并非伊丽莎白或者吴波金,也不是英国的殖民统治,而是命运自身。敢与命运抗争,几乎注定一死,但虽死犹荣,就像加缪笔下的西西弗斯,明知自己推到山顶的巨石还是要滚下来,却依然坚持不懈。正如加缪所言:“那向着极顶奋力前进的过程本身即足以填充一个人的内心,我们可以设想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当然,弗洛里的形象远不如西西弗斯高大,他自怜自哀、胆小懦弱,是个可爱又可恨、可怜又可鄙的“反英雄人物”(antihero),然而这并不影响整个故事的悲壮之美。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界定,真正的悲剧是指一个平凡人,没有特别做好事,也没有故意做坏事,却因为命运的摆布,而陷入一种极惨的情况傅佩荣,《哲学与人生》,北京:东方出版社,2006年,第76页。,而这正是对弗洛里的境遇的贴切写照。

既是悲剧,在观众/读者心中所激起的,无非就是怜悯和恐惧两种心绪,不过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过,即使是在宏大的记事和严正的说理后面,也永远躲藏着一个谐趣的奥威尔,尤其是描写起恶棍形象来,他简直有着挥之不去的兴味。本书亦不例外,开篇介绍吴波金的几段文字,可谓生动传神,甚至被认为是印度题材的英国中最富幽默感的篇章。brander,laurence.georgeorwell.london,newyork,toronto:longmans,greenandcoltd.,1956.p79.

作为奥威尔的首部小说,《缅甸岁月》在语言驾驭和人物塑造上尚有一些不足之处,有些技巧上的处理方式,一直延续到以后的多部作品中,并因之屡受指摘。在这里,我不愿多去赘述这些观点,对于看热闹的读者,这纯属破坏兴味,而对于看门道的,又有越俎代庖之嫌,还不如留给大家自行审视。

另外需要说的是,很多人都认为奥威尔的随笔要远胜他的小说,这不好笼统论定,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许多小品文,无论是文笔之凝练,还是语词之幽默,确是英语中值得反复诵读甚至效法的精品之作。对于喜爱奥威尔的读者,我建议在阅读这本小说的同时,不妨将他的两个名篇《绞刑》(ahanging)和《猎象记》(shootinganelephant)找来读读,尤其是后者,形象地描画出作为统治者的英国人,实则却受到缅甸人无形支配的那种无助与无奈,此中的讽喻,同《缅甸岁月》实在是有暗合之处。

从当初翻译圣经叙事研究开始,也算有了几部译作,而奥威尔亦是我这几年专门研究的对象,这次翻译《缅甸岁月》,算是一次锻炼笔功和加深研究相结合的过程。原作中有一些法语和拉丁语的表达,幸有友人相助才得以化解,然而亦有大量印缅地区的方言俚语,时至今日,有的甚至在其本地也不多用,译者借助网络和一些相关的参考书籍,通过详查和推断,基本确定个中含义,但仍有个别词句不够精当,还望方家指正。

以上所言,一则是为了记录自己翻译此书的些许感受,再则算作导读,把一些相关的背景信息提供出来。当然,对于很多读者而言,这些文字或许纯属多余,他们不需知晓过于明细的历史背景,更懒得去理会文本阅读过程中的种种专业视角和方法,而只是想图个乐子,那就索性抛开那些ism(主义)和ology(学说)的束缚,直接进入这个热带丛林的国度吧!在这个世界里,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有扣人心弦的捕猎,有奇丽壮阔的景致,还有通俗中似乎永不可缺的复杂的爱情纠葛。我始终不解的是,一向执守自见、耻于迎合市场的奥威尔,何以在自己的这部小说处女作中,将这些今天看来非常商业化的元素拿捏得如此娴熟和到位。

易中天教授在品三国时曾给小说下过一个极有趣的定义“可以躺在床上看的东西”,也就是说,要“好看”,这有点像一些通俗杂志上的谐谈,出自讲坛之上似有不够严肃之嫌,但却从某个方面道出了小说不同于其他叙事作品的基本特征。时而见到有人批评易先生读解文史的方式有些流俗,其中包括他平实的措辞,照此观之,瓦尔特·本雅明那句“书和女人都可以带上床”的著名论断简直可说是淫俗了,但它在隐喻之间却点出了书的趣味性,也实在比其他的诸多说法来得贴切。按这个标准说来,我觉得《缅甸岁月》至少是好看的,即使未必真把它带到床上,但一样可以领受到其中的阅读快感。

李锋

2007年3月于南京大学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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