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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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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是莲儿的回答,和那个男人一样冷漠。

「问出了什麽没有?」

「他什麽都不知道。」一个足尖很失礼地顶了顶他腰际。

嘿,小女孩,注意你的态度!

「喂!你们过来,把尸体处理掉。」陌生男声回头向某些人说。

「不必了。」莲儿冷淡地阻止。「让沙如雪自己回来处理吧!」

「这样好吗?」

「你们不是想警告她吗?」一阵清亮的笑意溶入语音里。「还有什麽方式比让一个女人亲手处理她情人的尸体,更能达到警告效果?」

真是最毒妇人心!年纪小的妇人一样不可小觑。

「……也好。」陌生男声语下多了点防备和忌惮。

你该防的!这女娃儿外表机灵绝艳,心肠却如此狠毒,将来绝对有当亡国妖姬的条件,总有一天你会轮到与我相同的下场。柯纳强撑著最後一抹神智,在心里嘲讽。

「我们走吧。」

四周响起一阵窑窑窄窄的声音,顷刻间,门廊前的不速客走得一乾二净,庭园里再度恢复成平静疏懒的夏日时光。

唧唧唧——

震耳欲聋的蝉鸣声,是他昏过去之前,最後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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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人死了还会有痛楚的感觉吗?若真是如此,那麽死亡显然不是一了百了。

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过了片刻,他才发觉那是自己的声音。

死人也能说话?这可神奇了。

柯纳鼓尽全身力气,勉强让眼皮撑开一条缝。

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堂不可能是黑的吧?短暂的慌乱过去之後,他定了定神,再试一次。

原来是窗外已经天黑的缘故,那麽,他还活在人间了?

他全身的关节僵硬如石,颈部只能勉强转动一、两公分,四周浓沉沉的暗色让他什麽也瞧不清楚,只隐约知道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纱质窗帘透进一丁点星月的微芒。

「唔……」他粗嗄的呻吟,努力想坐起身来。

「别动。」

墨色之中,有一个人形往床沿坐了下来,他可以感觉到床垫在身下陷了一陷,既然还有知觉表示他没有瘫痪,他松了口气,惊惶的感觉渐渐退去。

「为了不让你翻动,扯裂了伤口,医生下的麻醉药重了一点,明天早上才会退去。」来人压低的声音难以分辨出性别,听起来只觉得很耳熟。

强烈的虚弱感让他闭上眼睛,胸口重沉沉的,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枪!胸膛火烧般的疼,是因为他中枪了!

那个小女孩……杨真莲……雪知道吗?

「雪……危险……」他急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挤出短短几个字。「去……告诉……」

「你自己都小命难保了,还有心力去管别人?」黑影以低暗不可辨的语音嘲弄他。

这人显然无意帮他传话,那他为什麽还要救下自己?他又是谁呢?

「电话……」柯纳都已气若游丝了,还固执地瞪著对方。

黑影低声笑了起来。

这时,房间短暂地亮了一下,又回复幽暗,似乎有第二个人开门进来,亮光来自走廊上的夜灯。

一丝幽香飘进他的鼻端。柯纳眼睛一亮。

坐在床前的黑影站了起来,低声沉笑。「他对你倒是情深义重,自己只剩半口气吊著,还念念不忘你的安危。」

这几句话用中文说的,更加肯定来人的身分。

其实,根本不用旁人多口,只要她出现在他的周围,即使不用亲目所见,他仍然能立刻认出她来。

「这几天多亏你的帮忙。」沙如雪低柔的声腔一入耳,顿时让床上的病汉筋骨舒畅。

「小事一桩!我不做电灯泡了,你们俩慢慢去情话绵绵吧!」黑影几乎无声地离开房间。

那缕香气离他益发靠近。不一会儿,她扭亮了床前的小夜灯,整室顿时笼罩在轻暖淡黄的光晕里,换成她坐在床沿,长发从肩後滑落,柠檬草的清香溜进他的鼻端。

「雪……」喉咙沙哑得难受。

「别急,先喝口水。」她倾身去拿床头的玻璃壶,倒了水,一口一口度进他的口中。

柯纳几乎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升到天堂,否则她怎麽会突然对他如此温柔?

沙如雪喂他喝完水,看到他一副飘飘然的陶醉神情,登时又好气又好笑。

「你的一条小命差点没了,还有闲工夫去想这些风花雪月。」

他大大叹了口气。「能领略到你的温柔,真是死都心甘情愿了。」

刚喝完水,总算喉咙舒服多了,说话也此较正常,虽然语气还是很虚弱。

她瞅著他不语,水眸里娇中带著嗔,嗔中含著娇。

「这里是哪里?」他问。

「安全的地方。」

「莲儿!」他猛然想起方才的急事。「杨真莲那小女孩,她要杀我!」

「我知道。」

「你……唔,痛……你怎麽会知道?」

「杀不杀你对她无关紧要,她只是负责监督的人。」她淡淡说。

「那是谁要杀我?为什麽?」他虽然不是什麽圣贤哲人,好歹交游广阔,人缘也不差,谁会想对他除之而後快?

「一开始我就试过要阻止你了,你偏不听,硬要留在台湾自找死路,我有什麽办法?」沙如雪白了他一眼,把水杯放回床头柜。

她哪有阻止过他什麽?只除了当初不肯让他住进……呃?

「你是说……唔!」伤口受到牵动,他先咳了一阵子才有办法开口,「你是说,想杀我的是杨家人?」

她没有回答,迳自替他拉妥毯子,检查伤口绷带有没有松开。

七天前,当她在门廊前发现他时,那种胸口几乎迸裂的感受……她闭了闭眼。

一切都过去了,他现在很安好,没有出事,他们两人都很平安。沙如雪轻叹了口气,柔柔抚著他壮实的手臂。

「雪,告诉我一切。」尽管颓靡无力,他的眼神和语气都透出不容推却的坚定。

「说什麽?」

「为什麽杨家人要杀我?你也有危险吗?」

「我有危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茫然地望著窗外的月光。「罢了,算我们姊妹俩遇上劫数,都注定了要为你送命。」

「你的话是什麽意思?说清楚。」他急了,想伸手去握她,又牵动胸前的伤口,整个人痛得几乎缩成一团。

「当心一点,怎麽一躺在病床上,性子反倒莽撞起来?」她连忙按住他的臂,心疼地嘀咕。

「你的意思是,你妹妹的丧命不是意外?」

「天下会有如此巧合的意外吗?」她冷冷地说。「她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推拒与安家的结亲。老头子找人好说歹说,都劝不回她的心意,结果在婚礼前三天就出了意外。」

「你不肯嫁他?」虽然时间不对,柯纳仍然心中一喜。

「我说的是姊姊。」这男人完全没有听进她的重点!

「无所谓,我知道是谁就好了。」柯纳笑嘻嘻地撒赖。

他已经看开了,既然她不想承认,那就继续否认好了。总之他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六年来一直未曾改变。

「你为何如此固执呢?所有事实在在指出我不是姊姊,你偏生跟驴子一样,死也不肯面对现实!」她故意把指甲陷进他的臂肌里,痛得他全身一缩。

「我不跟你辩这个!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顿了顿,他又补一句:「而且,你的心里跟我一样有数。」

她撇开雪颜,倔气地不肯再和他说话。

她使小性子的模样娇美极了,他整个人又飘飘然起来。

唉,如果现在行动自由,那该有多好。他一定会狠狠地吻到她晕过去……唔,或者还可以做一点「别的」。

「对了,我是如何来到此处?」他看看床旁的点滴架,再瞄瞄包扎整洁的伤口,这些阵仗应该是出自专业医疗人员的手笔。

「我还能找谁,当然是打电话向我的『未婚夫』求助。」她白了他一眼,故意刺激他。

「你去找你的姘头来救我?」柯纳若有胡子,此刻包准全翘起来。

「什麽姘头!胡说八道。」她娇叱。「若不是君崇帮我们找到一个安全僻静的住所,再请他的医师朋友私下开刀,替你取出卡在肋骨上的子弹,你现在已经排队等著投胎了。」

「我们基督徒只请回归天主,不讲投胎重生。」他气闷地哼一声。「那些躲在树丛里的人就眼睁睁看著你们俩把我抬走?」

「他们大概以为我找他一起去弃尸吧!君崇甩开那些人,另外安置好一具从殡仪馆买来的尸体,这下子他们说不定正高兴得很,以为握有我们杀人弃尸的把柄了。」

「为什麽杨老头要杀我?」他想来想去,能在那片产业里动土的人,除非得到主事人同意,否则不可能轻举妄动。

「除了钱,还会有什麽?他怕六年前的事情重演。」她冷笑。「杨家行事向来低调,却拥有数之不尽的金钱,难道你不觉得来源很奇怪吗?」

「杨老头在干见不得光的勾当?」

「详细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有些单位的人在注意他们了。」她淡淡说道。「基金会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为了避嫌,他找了一个人挂名基金会总裁,君崇当副总裁,我们一结婚,杨家三分之一的家产会转移到基金会名下,公然洗钱。」

「那你更不可以嫁他。」何必平白被那帮人利用?

「所以我才该嫁给他。」她冷漠地站起身,替他关掉夜灯。

「雪!」他在黑暗中急唤。

「那个挂名的人是不存在的,君崇已经暗中安排妥当,只要财产一转移过来,那几百亿全合法落在我们两个人手上,杨老头到时候只能徒呼荷荷。」

暗夜里,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亭立的轮廓,她幽冷的声音在他心头激起不祥的预感。

每回提到「他们」,雪的口气虽然还是一贯的轻描淡写,神情却阴郁而森冷,让他明显感受到隐藏其下的恨意。

她不是个性格强烈的人,到底是多麽严酷的过往会让她如此恨恶欲绝?这样的雪让他心痛,也让他懊憾无法参与那失去的六个年头。

「雪,不要嫁他……你要钱,我有钱。」虽然他的钱不如杨家那麽多,可是他愿意达成她的所有要求,只要她提出来。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杨老头的钱!我要杨老头捶胸顿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的语气近乎凶猛。「我要用他送给我的钱一步一步打垮他!我要他後悔莫及!」

她旋身跑出房门。

「雪……」柯纳无力地垂下手。

思及之前羞怯内向的沙如雪,和现在神情晦暗的她。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可见她平时花了多大的心神去压抑自己的本性,这绝对不是一种健康的情绪方式。

他隐约感觉到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情绪脆弱的小女人,正站在深渊的边缘,只要跨出那一步,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心神彻底爆裂。

无论她打算做什麽,那都不会帮助她得到快乐,只会将她带到崩溃的境地。

他必须阻止她,在她进一步毁了自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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