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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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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裴海走入日光书房时,妻子正蜷在沙发上,抱着电话喁喁轻谈。www.xiaoxiaocom.com一身嫩白的她肖似温顺的猫咪,享受着暖宁的阳光。

他坐进沙发另一端,将她移进自己怀里。

「对,我知道。」池净仰头朝他微笑,口中仍然应着台湾来的电话。「应该还没有。……我也不晓得,我再问问他好了……」

他低头轻吻着妻子的前额,带着一份满足的心情,静静欣赏她。

婚前的池净虽然清丽飘逸,却像颗半青的苹果。她是直到婚后才褪去了青涩,添抹几分少妇的圆润风情,娇雅柔媚之中,带着不设防的纯洁。

这种风韵只在已解人事的女人身上才看得到,之于男人,犹如强力的催情剂,除非是言汉瞎马才可能不受吸引。前阵子那不要命的史考特就是看上她这点。想到史考特,他不禁拧起沉沉的浓眉。

庆典那些日子,池净依了他,和海伦分班看顾。有他在,史考特自然无法跟她私下交谈。到了最后一日,那痞子终于捺不住性子,竟然当着他的面拉住池净,大声告诉她:「终有一天,我也请得起-吃『乔其安诺』,我也买得起第凡内的珠宾送你。」怒火狂烧的他当场一拳过去,揍倒那家伙,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带走妻子。史考特莽撞的行为让池净沮丧了很久,此后,她再没有单独下山过。

「工作累吗?我去帮你冲壶咖啡。」她结束通讯,把话筒挂回小圆几上。「不用了,老邓一会儿就端进来。」他搂紧俏人儿,不让她走。「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看看书,听听音乐。」池净轻啄一下他的脸颊。

他知道她寂寞,但有了史考特的前车之鉴,他只想牢牢将她锁在身边,不让任何男人看得到她、碰得到她。虽然这么做很自私,可是对她,他就是无法不自私。此外,过往的阴霾也深深在他心头盘据。他无法摆脱吞噬人的罪恶感。愧疚越深,就越想把她握得紧紧。未来的事殊难预料,倘若有朝一日池净发现了他和她父亲的关系,她绝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所以他必须趁着还拥有她的时候,抓紧每一分钟。「前阵子听-说想在镇上成立一间艺廊,怎么后来没再提起?」裴海一根根的亲吻她手指,带点儿歉疚的意味。

池净恹恹的叹了口气。「何必呢?在德布罕经营艺廊,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一怔。「为什么?上回庆典,你们的艺展收入还不错,人潮也很多,应该颇有机会才是。」

「我观察了二十多天,发现进来购买的都是观光客,本地人寥寥可数。可是镇上的观光活动一年才一次,一次才一个月,艺廊不可能只靠那个月生存啊。」池净把玩着他的钮扣,显得有点气闷。「其实想想也是。德布罕的居民清一色都是农人,对肥料、小麦、种子的兴趣,铁定大过于几张挂在墙上的画。农人的天性较为殷实,我的艺廊看在他们眼中,大概像花拳绣腿吧!」

「-想做就做,开艺廊只是让-多个排遣解闷的管道而已,我们又不靠它吃饭。这点小兴趣,我还负担得起。」

「算了。又不是办家家酒,经营一间无人光顾的艺廊有何成就感?」池净低声说。而且她不敢老实告诉他,太常出现在德布罕也会引出不必要的反效果。

史考特最近不知着了什么魔,天天晃在街头等她。有一次还真在街角被他逮到了。他把她拉到小巷子里,挖心剖肺的向她表白,并苦苦哀求她不要再闪躲。在他艺术家的浪漫心灵里,她已婚或未婚并不构成威胁,重要的是他们俩能否找到真爱。

「-只是被道德规范的压力所绑缚,才不愿破坏婚姻的誓言。寻找真爱难道不比守着空洞的婚姻更重要吗?」史考特激动的大吼。

她啼笑皆非。反正再如何向他保证「她的婚姻不空洞」、「她的真爱就是裴海」也没用,他只接受他想听的答案,所以她干脆减少出现在德布罕。

生活空间已经很小了,现在连小镇都去不了,她真的有一种行将窒息的感觉。书房门口响起几下轻叩,老邓端着他的咖啡及她的珠露茶进来。放下茶盘,替主子和夫人各斟一杯后,老管家欠了欠身,又沉默的离去。

「刚刚是谁打来的?」裴海勾起咖啡杯,干脆转移话题。

「被你听见的那通是妈妈打来的。」她也倾身持起茶杯,提至鼻端前轻闻幽爽的茶香。「我们聊了一些家里的闲事,她告诉我小恩研究所毕业了,大哥又升官晋爵了,还有……问我们何时回台湾玩。」

语尾拖着淡淡的长音,裴海忍不住侧目。

「-想回去吗?」

「……算算我们离开台湾也七个多月了。」她的语气很保留,言下之意却相当明显。

「嗯。」他沉默了一下,又问:「还有谁打来吗?」

「之前我学姊也打来过,提起类似的问题。」她啜了口珠露乌龙。「她打算再开一间连锁艺廊,问我想不想回去帮她打理。」

「当然不行-目前又不住台湾。」这次,他的反应就很立即。

池净望着瓷杯里的茶水。「放心,我已经回绝她了。」

「小净,我知道你很气闷,可是我短期之内真的走不开。」他放下咖啡杯,神色柔和的睨着她。

「那……」她试探性的偏首问他。「如果我自己回去呢?」

他的浓眉眼立刻凝起来。

「我只想看看老同事,见见朋友,再陪陪家人,顶多两个星期而已,不待太久的。」她柔声允诺。

「等我年底或明年初忙完,再跟你一起回去,这样不好吗?」他的神情极端不乐意。「也好。」她饮下最后一口珠露,茶水微凉了,咽下喉只感觉苦。「你继续工作吧!.我想到后山走走。」

***韶光漫长的流逝。

池净在一个盛夏的午后接获一通意外的来电。当她认出彼端是裴劲风的声音时,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如此冒昧的打扰。」裴劲风低沉稳重的打了声招呼。

「裴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电话?」她连忙放低音调,跑到门口将书房的门掩上。「查问一、两个电话号码对我并非难事。」裴劲风笑道。

「请问有什么事?」她的态度转为谨慎。如果他想找儿子,裴海绝对不会接听的。「我有事想找你。」裴劲风似乎听到她未说出的心声。

「我?」错愕之余,她的应答仍然相当小心翼翼。「请问是什么事呢?」「我听说阿海娶了-,只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裴劲风停顿片刻。「上次和你在艺廊交谈过,虽然不能算熟识,我可以感觉-是个好女孩。阿海身边多了-照顾,让人放心多了。」

尽管事前耳闻过他的轻劣手段,现在听他提及爱子的心情,池净的心底仍不得不感动。

「谢谢您,我们都过得很好,请您别操心。」天下父母心呵!

「池小姐,我知道-是个明事理又有同情心的女孩,我和阿海的母亲商量过,想向-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她不安的瞄着房门口。已经下午两点了,裴海随时有可能步出工作室,进来书房找她说说话。

「我希望能定期和-保持联络,随时知道你和阿海的近况,请-答应我好吗?」「什么?」她愕然收回飘往门口的视线。「裴先生,只怕……不太妥当吧!」「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唐突的要求,可是在阿海身边,我们能找的也只有-了。」裴劲风恳求道。

「裴先生,您也知道裴海的性子很极端,平时他虽然事事让着我,一旦动了肝火,连我也担待不起。」如果被裴海发现,他铁定气得风云变色,说不定连家里也掀了。「天下人谁无父母?我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裴海却是我们夫妇俩的独子。将来我们两腿一伸,身后的虚名浮利也只有这个儿子能交托了。难道真要等到进了棺的那一刻,才能碰触到唯一的孩子吗?」裴劲风不愿放弃希望。

「可是……」池净陷入为难。她真的无法想象裴海发现之后,怒火狂发的情景。「池小姐,我只要求打几通电话而已。」裴劲风立刻补充。

他和裴海果真是两父子,连说话的语调音质都极为相似。

池净听着,终于心软了。「好吧!不过您别太常打来,一个月两、三通就好,而且尽量挑在本地的上午时间,以免被裴海撞见。」

「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裴劲风迭声的致谢。

有了生涩的第一次接触之后,再接到裴劲风的来电,两人也渐渐熟稔起来。可是有好几次,她才讲到一半,裴海突然从工作室里走出来拿东西,吓得她赶快讲几句:「妈,国际电话很贵,我先收线了。」硬是把敏感的时机胡混过去。偶尔裴劲风误了时间,她还会主动拨给他。幸好电话费帐单都是她在处理,不会被裴海发现。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

夏末的正午时分,残暑已被蝉声催尽,夏木阴阴正可人。她刚挂上话筒,裴海正好迈出工作间,准备用午膳。

「老邓说,最近从台湾打来的电话特别多?」席间,他忽然提出疑问。

池净一楞。

「会吗?我闲来无事,常常和台湾的朋友聊天。如果太过分的话,以后我会节制一点。」她处处提防,偏偏漏了老邓那一关。

裴海盯了她半晌,终于点点头。

「没关系,-想讲多久就讲多久,有人陪你谈天,我还求之不得呢!」他起身推开高背椅,高挺的身影投落在餐桌上,让人倍感压迫。「-慢慢吃,我先去忙了。」「好。」池净暗自松了口气。面对着碗里的香菇鸡汤,突然觉得没那么饿了。她的运气不够好。十分钟之后,书房突然爆出裴海的怒吼。

「小净,-进来,现在!」

「什么事啊?」她慌慌张张的推开椅子,跑进书房里。只见裴海凝伫在书桌前,脸色铁青,指间夹着一张白色的便条纸。

「-怎么会有裴劲风的电话号码?」他厉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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