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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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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现在操烦冬天的事,稍嫌太早了一点吗?"她明白这家伙打什幺便宜主意,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另外安排就是了。"他耸了耸宽肩,把手提箱交给她。"我真的该走了,这个东西留给你。"

黄少贞莫名其妙的接过来。"给我做什幺?你不是要上班?"

"短期之内,欧亚原型大概会是你唯一的朋友,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他一手插进口袋里,笑容可掬的走出去。"答应我,尽量不要和它吵架好吗?"

她被人窥伺着。

身后多了一双眼睛的感觉一直缠绕着她。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对古宅的环境不熟悉,以致产生疑神疑鬼的第六感;后来又以为是她的贴身女佣雅子,来探探女主人有没有什幺需要。

然而询问过后,雅子发誓自己没有偷窥她。

长达一天下来,黄少贞几乎快被疑神疑鬼的感觉逼疯。好几次她猛然回头,那种被监看的感觉又倏然消失无踪。但是有一、两回,她着实逮到格子门及时被拉拢的声音,确认了有人偷窥她的假设。

到底是谁呢?石藤夫人该不会这幺无聊吧?她不禁懊恼。等石藤靖和回来,她非得好好质问他不可!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十一点多,男主人终于加班回来了。隔邻的灯透过窗棂纸,晕亮她这一侧。

她忽地从被子中矫健的坐起,眼神一扫,发现向着庭园的拉门开了一道小缝,一只眼眸亮炯炯的望进室内。

"是谁?"她轻喝一声。

对方和她惊恐的杏眸对上,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陡然也愣住。

黄少贞眼睛一花,没看到对方做什幺大动作,便突然消失了。

阴风冷呼呼地从门缝卷进来……

鸡皮疙瘩一阵一阵浮上来,她连滚带爬的奔向床尾,用力推开格子门。

"石藤!石……"眼前的景象又让她傻住。

美男出浴的他,仅在腰间系上一条白毛巾,随时有曝光之嫌。古铜色的胸膛完美得不像上班族,更像终日在户外接受阳光洗礼的建筑工人。湿漉漉的黑发仍然滴沁着水珠,一条毛巾罩在头上,双臂肌肉正随着揉擦头发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电光石火间,那个热辣辣的吻袭回她脑海里。

"怎幺回事?"正常情况下,石藤靖和一定不会放过戏谑她的机会,但她眼里的惊恐阻止了他。

她回过神,慌乱的指向屋外。"有……有人从院子里偷看我。"

他扔下毛巾,火速从她身畔掠过,往庭院的方向追了出去。

黄少贞不敢回到阕黑的卧室,心头惴惴的盘坐在他的被褥上等待。

半晌,他终于折回来,先替她房里捻亮一盏灯,才回进到自己这一侧。围住腰臀的毛巾形同虚设,随时打算向她滑开男性的风光!

"哇!你先把衣服穿好!"她掩住双眸尖叫。

"现在你倒害羞起来了,方才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怎幺不害羞?"他大爷还有闲情逸致调侃她。

看样子情况应该不严重。黄少贞自动推出结论。

"到底是谁在偷窥我?"确定他已经穿上体面的睡袍后,她才放下双手。

"没什幺人,你多心了。"石藤靖和捡起榻榻米上的毛巾继续揉擦湿发。

他又不是被人神秘兮兮窥探一整天的人,当然说得轻松。

"如果你不希望小孩子从一个疯女人的体内生出来,最好老实告诉我。"她的神色不悦。"那个人已经盯了我一整天,我快发疯了。"

石藤靖和差点忘了,怀孕妇女心神不宁是会影响到胎儿,应该尽量避免。但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脾气不太好,他不想惹动她的肝火,尤其他今晚尚未尝到什幺甜头。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知道。"她重重地吧了一口气。"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那个人。"

黄少贞皱着眉心,起身跟在他背后。

这栋大宅子有更趣致引人的景致吗?可见出身于古老的家族也是挺多彩多姿的。

石藤靖和带她来的风景点并不远,事实上,就在她的对门。由于大宅的这一翼是长形构架,回廊位于正中央,隔出两块领土,她的斜对门另有一间房室。她不晓得原来对面还有一位邻居。

他轻叩棂门,沉着声音低唤着:"小哲,开门。"

门的那端陷入长长的沉默。

"小哲?"他又叩了一次门,眉头已经紧锁。

拉门终于静消消往侧边滑开。黄少贞发现自己居高临下,睐见一颗小脑袋的头顶心。

"小哲,今儿个是你整天打扰黄小姐吗?"石藤靖和严肃的质问。

小男孩的年龄不超过十岁,一颗小脑袋压得低低的,没有正眼看视任何人。

"你的行为非常不礼貌,也惊吓到人家,还不向黄小姐道歉!"冷峻的怪责一字一字掉在小男孩头上。

黄少贞蹲下来,和小男孩保持同样的高度,低头瞄看他的表情。小哲似乎没料到她会忽然弯下身,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在小男孩隐藏起一切情绪之前,她及时抓住她顽强不驯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有精神的小家伙!可惜两人的语言无法沟通。

"算了,石藤,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别太苛责他,让他回去睡吧!"她仰头嘱咐道。

娇客非但没有狐假虎威的数落他,还给了他一个温柔清丽的笑,小哲又是一愣。

"黄小姐宽宏大量,不愿和你计较,但是石藤家的礼教不能破。从明天开始,你禁足一个星期,知道吗?"石藤靖和下达冷洌的命令。

小哲僵硬的点点头。

黄少贞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他严峻的口气已透露出诸多讯息。

"我们回房吧。"石藤靖和扶起她。

一回到房内,她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你没有为难他吗?"

"最近是他暑期辅导的空档,我禁他几天足,不碍事!"他淡然说道,不当一回事。

"我不是叫你别苛责他吗?"黄少贞的蛾眉微蹙。"他叫什幺名字?是谁家的孩子?"转念一想,发现那双浓眉大眼和他有几分相似,另一个念头倏然形成。"他该不会又是你在哪个国家制造出来的风流产物吧?"

"谢谢你的信任!"他怪瞪她一眼。"小哲是我弟弟的独生子。"

喔,那还好!她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我没听说过你有弟弟。"

"小哲的爸爸是我父亲庶生的儿子。两年前,他们夫妇俩遇坠机身亡,小哲顿时成了孤儿,于是我将他带石藤家养育。"他摆摆手,低身抬起散乱在地上的脏衣服,显然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

原来是小老婆那一系的血脉。黄少贞嘲讽的暗想,石藤家的男人显然有外出四处播种的习惯。

思及小男孩阴郁的脸容,黄少贞不禁感到怜惜。她向来喜欢小孩,也希望全世界的孩子都能安然快乐的成长……一个诡异的念头蓦地袭向她心田。

不对!大大不对!怎幺可以这样呢?

"不早了。你想留在我房里作客吗?"他安适的钻进被窝里,眼中闪烁着期待。

却直勾勾望进一双怒气十足的杏眸!

"我简直不敢相信!"低抑的嗓门象征着风雨欲来。

"我又做了什幺?"他立刻提高警觉。

"我简直不敢相信!太令人无法置信了!"黄少贞陡然提高声量。"你们怎幺可以如此?我还以为我能放心的把孩子托付给你,结果呢?看看你做了什幺好事!"

"你对我们的安排有什幺不满意吗?"他蹙起眉心,一副面对泼妇、试图与之讲理的模样。

"满意?我应该满意吗?"她狂怒的飘来飘去,几乎在他的榻榻米上踩出道火纹。"看看你们对小哲做了什幺?"

"我们对小哲做了什幺?"他愕然不解。小哲失去父母,他善意将小男孩带回家抚养成人,难道做错了?

"你们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人!"她勃然大怒。"他的地位比一只狗还不如!一只狗还能不时让主人拍拍头,安抚一番,可是小哲呢?从我进石藤家的门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向我提过他的存在!我相信若非因为今晚的意外,也不会有任何人准备这幺做!你们根本就把他当成隐形人!"

"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他试着辩解。

"养育一个小孩不是供他吃、供他住就够了,还包括爱和关怀!你们母子俩真的爱他、关怀他吗?"她怒火高张的回答自己,"不!你们把他安置在叠处阴暗的大宅子里!令堂接纳他是为了防堵众人的幽幽之口,而你呢?你接他回来只是因为良心过意不去!你们俩根本不是为了爱他而找回他,你们只是为了自己!"

脾气再好的人,听到这里也不禁动了肝火,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幺驯良耐心的烂好人。

"小哲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他反唇相稽。"你才踏进石藤家两天,就想涉足我们的家务事,你不嫌太早了一点?"

狂烈恼恨的红雾在她眼前蒸腾,几乎熏迷了她的眼。她用力喘了两大口气,试图平抚胸腔内的热焰。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过问堂堂石藤一门的私事。"她厌恶的冷哼一声。"我算什幺东西?不过是个随便被人弄大肚子的低下女人而已,真抱歉冒犯了尊贵的石藤先生!"

好吧!现在她又开始说起失去理智的气话了!石藤靖和疲惫地耙着浓发。

"我真的很累了,我们不要为了一些闲事起争执好吗?"他先退一步,希望求得海阔天空。

黄少贞怨责的盯住他,不发一语。

良久后,眼中的烈怒渐渐褪去。她转过身去,不让他瞄见眼眶内的水光。

"你不懂……"她的语音充满沉静的忧伤。"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是担心我的孩子将来也会遭受同样的待遇。"

她推开通往房间的拉门,将自己关进满室凄凉里。

石藤靖和瞪着木格门。

我只是担心我的孩子将来也会遭受同样的待遇。

她认为他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委屈之下成长?

不!他们从来没有委屈过小哲,当然更不可能亏待自己的骨血。他拒绝接受这项不实的指控!

那幺你为何产生罪恶感?心底深处,一道微弱的声音反问他。

因为……他的思路顿了一顿。因为……

因为她是对的。

承认吧!黄少贞百分之百说中了他和母亲的心态。将小哲接回石藤家,并没有让他们高尚多少,他们只是众多自私自利的伪善者之一罢了。

"他妈的!"他用力耙过头发,分不清自己究竟在骂谁。

你活该!他决定骂自己。谁教你没事跑到千百哩外,替自己弄了一颗良心回来,而且还是一颗娇美、待产中的"良心"。当然,这颗"良心"的包装也不错!这种说法太轻描淡写了,岂止不错,简直让人痴狂。

"他妈的!"他又喃骂一句。

罪恶感不容许他佯装无事,不许他回床上径自睡大头觉。

两方天地之间的隔门再度被推开。

隔壁房内陷入全然的阴暗。

即使处在魅黑之中,欲找到好也不算难事,断断续续的咽泣声泄漏出她的所在地。

他摸索到卧铺旁,探入被窝,将颤动的娇躯拉进暖热的胸膛里。

"走开!"她发出浓重的鼻音。

他将她拥得更深,脸孔埋进蓬乱的秀发中,深深吸进她独有的女性体香。

"我很抱歉。"他低声开口。

抽泣声停止了两秒钟。

"不必跟我道歉,去跟小哲说吧。"她的响应仍然充满鼻音。

"我会的。"他抬起她一下颚,模糊的夜光闪亮了她颊上的水痕。"贞,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爱到任何委屈!"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是以全部的荣誉许下这个誓的。

"谢谢你……"浸水的明眸闪动了一下,允可了他的认真程度。

他俯低头,以吻为然诺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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