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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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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这一整天都尚未进食?

一股强烈的怪异情绪漫溢她的心房,居然有点类似──心疼。

一定是同情心作祟,萌萌想。

她赶紧哆嗦掉诡异的鸡皮疙瘩。“喂!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等不到预料中的回应,她蹙着眉,晃向主卧室门口。“喂!你咽气啦?”

大床上,棉被高高拢盖到枕头,羽毛被下隐约浮出一副高山的体型。

“哈啾!”闷闷的喷嚏声从被窝里飘出来。

放眼望去,窗帘垂放下来,遮蔽住室外的夕阳,也阻隔了新鲜空气的流通。

她开始为他悲惨的处境感到软化。

不行!叶萌萌,想想这男人平时是怎么逗弄你、取笑你的!今天的下场算他罪有应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喂!起来吃饭了。”她隔着棉被推了推他。

凸出的形状蠕动了一下。纪汉扬翻转过身去,甚至连应也懒得应一声。

哇拷!这男人生起病来比三岁小孩还别扭。她向来对缺乏理智的人种最没耐心,谁理他!饿坏了也罢,就当是周处除三害。

“快点起来,没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奇怪,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他了,她干嘛还陪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哄他?

“走开!”棉被上缘终于掀开一道缝隙,恼怒的黑脸从底下探出。“回家去,不要烦我。”

头颅又缩了回去。

“没搞错吧,你赶我走?”她也火了。

谁希罕留下来陪他腐烂!他以为她时间很多吗?好脾气到此告罄,存货尽数出清。

“喏!”她粗鲁地一把扯开棉被,从背包掏出几罐塑胶瓶扔向他的裸胸。“你的维他命c!”

“谁要你帮我买维他命!”生病的人最大!纪汉扬恶狠狠地翻身坐起来。

“谁帮你买了?那是我打算买回家自己吃,天天养颜美容,现在同情你才转送给你的。”她急吼,和他大眼瞪小眼。“还有这个──铁质锭。”

他光火的抢过塑胶药瓶,毫不领情的扔在床头柜上。“我没事吃铁质锭干什么?”

加强造血功能,促进新陈代谢。

“我怎么晓得?”萌萌也效法他的恶声恶气。“继母大人事先买定,吩咐我顺道带过来。还有这最后一罐,纤维质锭!”

砰!这一回,药罐子撞上他的脸颊。

“我又没便秘,吞纤维质锭干嘛?”纪汉扬的表情已经可以形容为狰狞。

“抱歉,你的生理状况本姑娘不感兴趣。”她背包一甩扛回肩上,准备收工了。“这瓶药锭的使用期限快到了,搁在我家一直没人服用,我乾脆送给你吞吞看会不会出人命。就这样了,你继续扮演虚弱无力的病患吧!告辞。”

“不送!”猛地一扯,厚被重新覆罩他头顶上。

全世界比他更恶质低劣的病人,用五根手指头数不满。

妈的!骗人没得过重感冒。不过就滴一滴鼻水、晕一晕脑袋而已,也值得他耍哪门子病号大牌!她越想越呕。

萌萌含着冲天怨气刮出他家大门,一拳捶向电梯的下降灯号键。

都怪她继母大人那个滥好人,同情心过剩,没事要求她送上门当炮灰。她犯贱哪?截至目前为止,姓纪的已经倒欠她好几笔,上学期“害”她中途离开座谈会而被老龟死当、送来苏格拉底蠢狗、不愿意借她考试资料,诸如此类,族繁不及备载。以后她若再干这等白白送上门的蠢事,“叶萌萌”三个字让他倒过来写。

电梯以龟爬的速度攀升到第三层,要上到十二楼还久得很。

平空冒出来的臂膀突然环上她的小蛮腰。

萌萌固执地瞪住镜面梯门,拒绝回眸看人。

“对不起。”灼热的体温,湿暖的气息,沙哑的低音。

病恙中的手臂依然强健有力,他缓缓收拢,直到她僵直的脊梁抵住他的裸胸。

纪汉扬低首埋进她的颈后,磨蹭着那一方粉嫩的玉肤。

她很好闻,清新洁净的体肤香气,犹若一朵绽放的小雏菊。

“放开。”萌萌冷然地耸了耸肩,顶开他。“赶快回去腐烂,咽气之后记得拨一通电话知会,我会帮你联络葬仪社。”

“然后被你录音,寄到电视台播放灵异录音带?”他热呼呼的气息呵痒了她的颈项。

萌萌拚命板着脸,宁死也不愿撇高嘴角的弧度。

“谢谢你帮我带来那几罐营养剂。”他试着以酥软的话语诱惑她放下身段。

那些瓶瓶罐罐当然是她特地选购的,药房的标价贴纸尚且黏附在罐身上。

有时候他实在搞不懂她,明明是温柔贴心的举动,却喜欢包装在粗率的动作表象下,彷佛她一旦显露软性的一面,就会失去某种保护色似的。

年纪轻轻的俏妞哪来这么多心眼呢?

然而,正因为她怪异特殊的天性,他才会受她吸引,不是吗?

真是自找苦吃。正常男人,谁会抗拒像陆双丝那种温柔美人,而迁就叶萌萌这种外观正待发育、内心却冰冷黯沉的丫头?纪汉扬苦笑。

电梯叮咚一声,爬上第十二层。

“再见。”她二话不说就想跨进去。

下一瞬间,纤细的娇躯被带转一百八十度,她的背抵上大理石墙面,整个人稳稳围困在他的肉身与石壁构成的牢笼间。

萌萌轻抽了一口气。

“不准走……”呢喃软语哪有什么命令的气势,然而效果却远超过使劲威吓。

她屏住呼吸,深怕与他分享这小块天地的空气。感觉起来,好像只有情侣才应该靠得近近的,彼此吐纳着对方曾经吐纳过的气息。

而她和他,什么也不是。

“你快闷死了。”他轻笑着,鼻尖逾越的磨蹭着她的颊侧。

“当心……你把病菌传染给我……”她结结巴巴的。

“那好,你病中有我,我病中有你。”纪汉扬索性拉过她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际。

“放、开、我。”她努力阻止红潮和别扭泛滥成灾。

他方才还病得奄奄一息,转眼间便蜕变成大情圣。

“你今天好吵。”这是纪汉扬进屋之前的最后一句对白。

所有言语被覆吻的动作消了音。

她并没有刻意的抗拒,清甜的唇缓缓为他开启。相识至今,他们俩已经取得共识。纪汉扬打算、计画、立定要进行的动作,并非一丁点对抗就能轻易回拒的。

吻她,就像吻一朵含苞的玫瑰。虽然花心隐匿着中人欲醉的甜蜜,他却必须耐心的、循序渐进的拨开那层层蕊瓣,如此才能一尝芳泽。

躁进的举措徒然损伤花身而已。

他的手指抬高她下颚,更加深两人的吻,开始从容不迫的调戏她。

叶萌萌故作冷漠又何妨?他喜欢瓦解她的防卫心,看着她拚命回复冷漠的可爱逗人样;喜欢知道只有他曾经如此这般的干扰过她的平静。

四片唇辗转纠缠着,彷佛已不知天地岁月──

叮咚,电梯门再度开启。

“啊!”隔壁的女主人下班归巢,冷不防撞见春色无边的风景。

纪汉扬缓缓移开锁吻,犹眷恋地再轻啄她的红唇一下。

“抱歉。”露齿微笑的表情带着太多的男性满足。

“没关系,没关系。”邻居吃吃偷笑,快步回到自宅门内。

这下好看了。萌萌垂着头,无声地呻吟。她在这栋大楼里已经没有名誉可言。

“进来。”始作俑者竟然还一脸若无其事,笑吟吟的迎她回公寓里。

输人不输阵。里子既然挂不住,好歹面子也得撑下来。

“你吻得不错,有进步。”她清了清喉咙,淡漠的提出批评。

“谢谢。”纪汉扬弯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家伙真的只学会“体义廉”三维而已。

“自命不凡的奸商。”她忍不住咕哝。

“还有老不修。恋童症。变态。我知道,我会改进。”如果人类的眼光可以放射温度,他现下恐怕已经被冻结成爱斯基摩人。“我去一下洗手间,你负责准备餐盘。”

交代完,他老兄施施然躲进浴室里。

现在她又变成他的女佣了。她今天究竟招谁惹谁啦?

柜子里还剩两包泡面,再加上继母大人的便当凑和凑和,勉强够两个人熬过一餐。

她俐落的动手打理餐具,烧开水,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喂?”她顺手接起厨房的分机。

“请问纪先生在吗?”一声适合当广播节目主持人的男中音响起来。

“他正在盥洗室,请稍候。”萌萌正准备放下话筒,扯开嗓门叫人,彼端的背景突然扬起一串她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女声。

──彭先生,您怎么坐起来了?

依稀是一句问号。

她肯定在某处听过这细腻娇柔的女声,然而透过话筒,女子的嗓音已经失真了些许,一时之间教地分辨不出来。

──您的腿吊得高高的,居然还能想办法拿到电话筒,好厉害。

不会错的,对方那种惊诧敬佩的口吻实在太耳熟,她铁定听见过。但究竟是谁呢?

既然来电的男士属于纪汉扬的交友圈,那么那位女士应该亦然。而在他的朋友群中,她唯一认识的女性仅有美艳的女房东。难道对方就是姚芙蓉?因此她才感觉熟悉?

萌萌搔了搔下巴,对于归纳出来的结论总觉得不太满意。

“喂,我是纪汉扬。”男主人离开浴室,拿起主卧房的分机。

她赶紧挂回听筒,跑向他的大房间。

问、问、看、他、身、边、的、女、人、是、谁?为了不影响他电话交谈,萌萌只好在旁边大打唇语。

“是,是──没问题。”纪汉扬侧过身子不理她。“嗯,当然。明天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上班──好的,谢谢你,也祝你早日出院。”

电话挂断。

“哎呀,你干嘛不帮我问?”她很懊恼。“区区一点小事你也办不好,这样教我怎么能信任你呢?”

“你管人家身旁的女人是何来路?彭先生可没好奇我身旁的女人是谁。”纪汉扬又好气又好笑。

“我觉得我听过那个声音。”她气鼓了腮帮子,不自觉的流露女孩子娇态。

“你晓不晓得自己气呼呼的模样有点像河豚?”他居然一脸新鲜的环抱着手臂欣赏她。

猪!

他以为他刚才亲吻一只“河豚”是很光荣的事吗?萌萌嘀嘀咕咕的回头当煮饭婆,懒得理他。

十分钟前两人还缠绵悱侧呢!换个场景,他马上能毫不容情的取笑她。

男人这种动物,永远让人说不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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