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吴二十六年，第三任北吴皇帝光帝桓朔正式向民间广施恩德，从民间纳妃，布施粮食，释放刑满之人，开发边疆夷地。

没有什么意外，孟离也是这次进宫的人选。那天殿前的人朱唇微嗔颊上红润，一双弯月般的眼睛顾盼生姿，眉眼勾人，就连走起路来都是步步生莲的模样。

桓朔看得入迷，魂都被勾了过去，只起身去扶她。

“美人如斯，果真让寡人勾魂摄魄。”只见那人眼睛里闪着青光手还不老实地摸着她的手，，孟就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那样的恶心厌恶。

“陛下言重了。”她委身行礼，眉眼流转间看见了柱后坐着的荆佴和侨扮的孟离。

“美人出自哪一郡啊？”

“临安澜教坊。”

“嗯，妙！封美人为夫人，赐华樟台。”

柱后坐着的两人都起身和她一起谢礼，从那之后，孟就和孟离一起留在了这座皇城里。

两月后，桓朔每每早朝都是让丞相先主持，自己则姗姗来迟，甚至来了都没能好好听那些臣子上奏，只坐了片刻后就又起身离开。

有一次只因孟夫人梦魇就举国为她祈祷，甚至抓了百姓家里的妙龄女子到寺庙为她做法事祈福，只为了他的孟夫人能展笑颜，不再终日为梦魇所困。

久而久之这样的事便更多了，民间就起了议论。

外人眼里她媚主干政，是个祸乱皇帝的祸水，实不知白天百般作妖的是孟就，夜晚勾人性命的是孟离，她们二人就这样迷惑扰乱着桓朔，让他再没有心思去其他的宫殿，可她们却从没出过错，只要一人在桓朔面前，另一人则会画上厚厚的妆离得远远的，这样也不会让别人抓住把柄揭穿。

“阿姐，荆佴让我们拿一种药给皇帝吃。”她看着眼前着丑妆的女子，只觉得两人这样实属不好，至少，一月前的那个林美人就是她们唆使桓朔废掉的，此前孟就还差点被人捉住就要查她身份。

“你是觉得不值了吗？”她替她揉着后颈说到，脸上的浓粉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却只能小声地喘息，不能让那个睡着的男人觉察到。

每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就会互换身份，孟就白天妖媚顺从，可孟离晚上只会推脱，她骗桓朔和自己玩游戏捉迷藏，等他蒙住眼后又让别人来顶替自己，直至他醒来自己又躺回他身边。

一来二去，那个女子也已经明白了她们的计谋，虽心有不甘，可家里的人在崇王手里，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至少姐妹二人对自己很好，不会让自己遭受其他人的不公对待。其实她也可怜，是从林美人房里受到排挤才会被调来华樟台做洒扫苦力的，只是她和两人的身形实在相像，她们不愿自己被这个地方污浊了身体，只能让荆佴帮她们想了这么个低陋的办法。

曾经桓朔也怀疑过，说为什么孟离每天都要蒙着他的眼，可她却佯装生气的样子就打发了，毕竟他吃了迷药，天黑后就已经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刻了。

“阿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荆佴？”她忽然问起，孟就的手有一丝停顿，就连心跳了停顿了半刻，然后又重新帮她按压。

“我怎么敢对先生动心呢。没有……”她说得干脆，在说这话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孟夫人，夫人？”外面传来声音，她们整理好衣服从暗阁里走了出去。

是那个侍寝的女子，想来是桓朔该醒了。

“阿姐，今天荆佴要来的，我去服侍他，你去找荆佴问清楚，到时候事成结束后我们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啊。”她说得真诚，眼睛里流露出的希望灼伤了孟就的眼，她不知道，这个深宫已经困住了她们。

“阿离……”她还想说什么，不想孟离却不让。

“阿姐，你去吧……”说着她就推开了孟就的手，只脱掉了外面的落地长袍就向着床榻那边走去。

孟就看着孟离的身影，两人都是荆佴亲自教授的，上课的内容都相同，且两人已经在桓朔身边那么久，该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于是她就向城楼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崇王刚来上早朝，荆佴也会跟着一起来，只是他也会侨扮，毕竟还是不能那么招摇，坏了崇王的事不好。

这个时候过去应该还有些早，桓朔还没宣人进来，她还要等桓朔出了华樟台才能出去见荆佴。见那个让自己心甘情愿听从他安排，协助崇王搞垮桓朔的统治，拥立新王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亲自出面，自己才会说服孟离和自己一起的吧，起初荆佴只是让她们先练着，不想后来竟然包藏着这样的阴谋，虽然桓朔不是块做帝王的料，但也不该被他们这样算计。心里有些不忍袭来，她忽然想起了那本异录上的女子。

同样是为人棋子，妲己的遭遇可谓人人唾弃，想来不久后也会有人这样议论自己和阿离吧。

可荆佴说过，等扳倒桓朔，自己就会带着她和孟离双双归隐，至少再不会卷入这样昏乱的国事民怨中，现在她们做得不错，至少百姓们对桓朔的统治已经有怨声载道的议论了。

（四）

“先生。”她放下襦裙，刚刚看见他跟在崇王身后快步离去，于是她只能在身后奋力追赶，那人今天穿了侍卫的衣服，显得有些清瘦，但就是这样也盖不住他的气度。可当他定睛看向自己时那种凌厉和肃然的目光还是不变。她有些气喘，却又不敢浪费这得来不易的相处时间，贪婪大胆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你啊。”他开口问到，语气里依旧是平静和沉稳。

她点头答应，却不知道该开口和他说什么，只静静地偷看着他。

“今天早朝皇帝又早退了，你姐姐做的不错。”

风乍起，不偏不倚地吹动了她的步摇，简单的首饰装饰得她很清秀，虽然有意虚化了眉眼，却还是难挡秀气，这让荆佴有一丝心动的错觉，仅一瞬又消散。

“先生是说我姐姐吗？”她问得小声，却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把这个给孟就，让他在皇帝的饮食里加进去，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作，这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虽然把脉时发现不了，可却还是要她当心一些。”他说得自然，丝毫没发觉眼前人神情里透露出的失落和错愕。

“好。”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小罐，心上传来悸动，一丝一扣地绞缠着，将少女的心一点一点撕碎。

“先生可还吩咐什么？”她颔首，将小罐藏进了袖里，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连荆佴都觉得她学到了她姐姐的沉稳平和。

“你们果然很像，我都有些觉得你像孟就了。”他说得随意，可孟就听得却是心头一次次地寒凉。

“本就是双生胎，自然是像的。”

说着她就委身行礼，然后缓慢转身从阁宇上走了下去。步子虚缓，她只觉心头发凉，连身后那人一直没走注视着自己都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