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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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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走不惯?你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太尊大老爷有令,要严守城门,不得随意放人出入。放你出去,已是天大的情面!你还要在此哕嗦?”

“嘻,你鸡零狗碎一点的人儿,还想走多大的门?”

“混账!你敢取笑老爷?”

“啊,你动手打人?”

“打你又怎么样!老爷还要打!你这混账!混账!”

柳敬亭等人虽然看不清楚城门那边的动静,但估计沈士柱当真动了手。至于他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想造成混乱,好让凌君甫那伙人进来。的确,城门毕竟已经打开,吊桥也放了下来,城外的人要冲进来,这当儿正是机会。然而不知什么缘故,城外始终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动静;相反,沈士柱却因为这大打出手的一闹,处境变得十分危险。柳敬亭当然意识到这一点,急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不过,总算他在江湖行走多年,经验老到,百忙中定一定神,发现城门周围,还逗留着好些逃难的百姓,正在疑疑惑惑地观望,于是连忙回头,向正在不知所措的余怀主仆说:“事情要糟!快把他解救下来再说!”

说完,蓦地张开喉咙大叫:“城门开了!南兵要打过来了,要活命的快逃啊!”

“快逃啊!快逃啊!”余怀主仆也一齐高叫。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情形出现了——他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来了七八个仆人模样的汉子。听见他们叫喊,那些人竟然也跟着大喊起来。柳敬亭错愕了一下,随即猛然醒悟,他们就是查氏兄弟派来保护他和沈士柱的!于是,他立即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当先向城门奔去。那些人见了,果然也继续呼喊着,同余怀主仆一起跟了过来。这一喊一奔还真的大有作用,只见周围那些正在观望的百姓,本能地怔了一下,然后仿佛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似的,纷纷向城门拥来……“不准出城!不准出城!谁敢不遵,这个奸民就是榜样!”一声凶暴的吼叫从城门那边响起。柳敬亭等人定眼看去,发现随着吼声,从那群守兵背后转出一个门官模样的汉子。他手里握着一把钢刀,凶神恶煞地当中一站。直到人们迟迟疑疑又停住了脚步,他才傲然地回头喝叫:“给我拖出来!”于是,只见两个守门兵将一个穿着黑布直裰的人抓住双脚,倒拖出来,随即使劲往众人面前一抛。

那个人似乎已经毫无知觉,落在地上之后,借着去势滚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从守门官发出吼叫的一刹那,柳敬亭心中就猛地一凉,意识到沈士柱可能已经遭到毒手。但残存的一丝希冀促使他仍旧往前冲。及至对方抛出一个人来,他不用看也明白就是沈士柱,只是不知道同伴到底仍然活着还是已经死去。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同伴像一堆破布似的蜷伏着,那瘦小的身子已经变得毫无生气。衣衫下面露出一只爪子似的小手,却依然死死抓着那块只剩下半截的号牌。

而那颗刮光了的、额上被烙上六个圆点的脑袋,则不自然地歪扭着,一双大瞪着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仿佛在问:“我怎这样就死了?我可不想这样子死。我还要跃马疆场,横刀血战,马革裹尸而还,让三军同声一哭呢……”柳敬亭的心像被刀一寸寸地碎割着。他想放声大哭,却没有眼泪。终于,他双腿无力地弯曲着,在同伴的遗体面前跪了下去……

虽然柳敬亭等人到底没能与城外的凌君甫及其手下人联络上,但是由黄宗羲、王正中所率领的三千义军,却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两天,也就是于五月十八日分乘六十余艘战船出发,顺利渡过钱塘江,抢占了海宁县城以东四十里的一个小市集——谭山铺。

他们之所以要提前行动,一来是各路兵马齐集之后,粮草消耗相应大增,供应十分紧张,提早一天出发,就能够早一天摆脱困境,利用江北的广袤之地去开辟新粮源;二来,是南边一线传来消息,说清朝的征南大将军博洛所率的援军已经抵达杭州,正在向富阳县一带的钱塘江边集结,对驻扎在七条沙的方国安部摆出悍然进逼的态势,看样子,大有把鲁王政权的这支主力正规军一举击垮的企图。

因此,张国维和孙嘉绩等人愈加急于从东线先发制人,把战场引到江北去,以打乱敌方的计划。

现在,黄宗羲和他的三千将士已经成功登岸,并且在谭山铺一带驻扎下来。

正如事先派人侦察过的那样,这里正当海宁、海盐两县的接合部,位置比较偏僻,清军无力顾及,因此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至于谭山铺里的居民,大约看见江对岸突然驶来许多兵船,也早就吓得躲的躲、逃的逃。结果,黄宗羲上岸之后,领着手下的将官们在市集里外转了一圈,最后竟然只找到一个老疯子和一只又瘦又癞的野狗;此外,就是三四十问东倒西歪的草房、两扇搬不动的石磨,以及一些来不及带走、或者不打算带走的坛坛罐罐。这种情形,虽然已在意料之中,但黄宗羲仍然感到颇为失望和不安。因为在他的意识中,自己所统率的可是大明的军队,是为了解救这里的汉家百姓而来的,对方应该欢欣鼓舞,“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才对。不过,他也明白,由于前一阵子明军渡江作战时,凡是遇见剃了发的,都认作是背叛了祖宗,横加杀戮,因此弄得老百姓人心惶惶,走避惟恐不及。

于是他立即命人向附近各路口贴出告示,宣谕鲁监国最近的旨意:百姓凡是剃了头的,只要按从前的习惯,重新戴上网巾(一种用以固定发髻的、类似头套的网状织物),就算表示弃清归明,改恶从善,就能得到“王师”的宽耍与此同时,他还传令各营:严禁私自四出打粮,一切由中军大帐统一筹措,违者军法从事。

下达完这两道命令,他眼见天色已近傍晚,而且经过大半天的行船,风浪颠簸,将士们都显得颇为疲倦,于是又下了第三道命令,吩咐各营就近择地驻扎,埋锅做饭,洗涮休息;但是必须向各处路口派出巡哨,严加警戒,以防不测。

经过一番马嘶人喊的紧张和忙碌,如今,那三千将士已经分别进入自己的营地,陆续安顿下来。随着缕缕炊烟从各处军帐间升起,海宁方向的西边天际,夏日的夕阳也渐渐落入到丛生的树木背后。但是天空却依然明亮,近处的谭山和远处的大尖山、小尖山,沐浴在一片紫黛色的霞影之中,显得圣洁而柔媚。这一带离钱塘江的出海口已经很近,受潮汐的影响,一天之中江水的涨落很大。久而久之,沿着江岸就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浅滩。为了抵御潮汐对堤岸的猛烈冲刷,减少水土的流失,这里的老百姓自古以来都不断在浅滩上广种杂草和灌木,并且筑起一道一道阶梯状的防波堤。被称为“草塘”的这些防波堤从东边江口外的乍浦所,经过海盐、海宁,一直延伸到杭州城下,长达八百余里。它与著名的钱塘江潮一道,成为这一带的一大风景。不过,对于黄宗羲来说,这一切都已经并不新鲜。因此,他与王正中等几位主要将领简单地啃了几口干粮之后,就只顾动身到各处阵地去巡视。直到证实各营将士已经遵照命令分为三股,右依谭山,左凭大江,中踞大路,互为犄角地驻扎下来;而那六十余艘大小航船,也已经井然有序地在江边排成一个水寨,并同陆上的军队保持着密切的联络,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向王正中等人嘱咐了一番,责成他们管好各自的队伍,发现异常情况,立即报告。然后,他就带上黄安,径自赶回已经成为临时指挥所的市集中去。

黄宗羲之所以匆匆赶回来,是因为记挂着他的弟弟黄宗会。说起来,这事也令他始料不及。今天从龙王堂出发渡江时,黄宗会竟然不顾劝阻,也硬跟着乘船到了江北。本来,这位三弟只是奉族长和母亲姚夫人之命,来给黄宗羲和黄竹浦的子弟们送行。与他一道前来的,还有二弟宗炎、四弟宗辕和别的一些父老乡亲。

他们给黄宗羲带来了衣物和一些用品,更带来了姚夫人、叶氏和周细姐的殷殷嘱咐,虽然无非是保重身子、强饭加餐、添衣盖被,以及早日得胜归来等等一类的话,但是黄宗羲仍然掂量得出,这些简短而寻常的嘱咐当中所包含的深切的情怀,想象得出母亲和妻妾们说话时的悲啼和泪眼。以致有一阵子,他心中也变得热烘烘、乱糟糟的。不过,戎马倥偬的昂奋气氛,出发在即的紧张和忙乱,却不容他多想,甚至不容他说上更多的话。结果,当时除了一一应诺,以及几句对前途表示乐观的抚慰外,他竟然再也没有机会与对方从容叙谈。直到正式拔营出发那一天,孙嘉绩、熊汝霖等一班官员齐集码头,替出征的将士隆重地誓师饯行之后,彼此才又得以匆匆话别。谁知,就在船队起锚的一刻,已经跟到船上的黄宗会出乎意料地提出:要独自再送黄宗羲一程,直到抵达江北为止。对于这个要求,黄宗羲当时就表示不同意。但是黄宗会极其固执,劝说也罢,呵斥也罢,就是不肯下船。其余两个弟弟和乡亲们也一齐帮着他说话。最后,黄宗羲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应允,但是当场说定:一旦到了江北,黄宗会就得马上掉头返回,不许再借故逗留。现在,既然军队已经成功登陆,并且顺利驻扎了下来,黄宗羲自然就想到,必须赶快把弟弟送走了……“是的,我本该在龙王堂就把他赶下船才对!竟然让他跟了来,现在又得派船往回送,真是没事找事。何况还是兵刀相拼的当口,简直是胡闹!”一边往回走,黄宗羲一边恼火地想。不过尽管如此,到了这一步,却仍旧只有抽调船只和士兵,去办这件差事,而且还不能有差池。“要不,母亲那里可是交待不了。几个兄弟之中,平日就数宗会最得她宠爱……”念头这么一转,黄宗羲反而有点不安起来,于是暂时忘记了生气,开始暗暗考虑该派哪只船,以及由谁护送才稳妥。

“哎,大哥!”一个声音熟悉的呼唤远远传来。黄宗羲抬头一看,发现那个任性的弟弟已经在住所前守候着。暮色四合的薄黯中,他那身白色的直裰被晚风吹得飘拂不定。

“啊,大哥回来了!”大约没有得到黄宗羲的答应,黄宗会又快步迎上前来,急煎煎地问:“那边的事都安排妥了么?劣弟打算这就回去,只不知有没有过江的船?”

黄宗羲看了弟弟一眼,心想:“早先不让他来,他偏闹着死活要来,如今我还没开口让他走,他就又急着要走了!”由于更多了一分不悦,他便故意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问:“嗯,你坐了这一天的船,不觉得累乏么?”

“爱刚才趁大哥不在时,小弟已经歇过了。”

“唔,饭呢?”

“也吃过了。”

“可是,人家水寨那边才刚刚把船泊定,还没吃饭呢,哪里有力气即时又开船送你!算了,迟个把时辰再说。现今你且随我在近处走走,我还有话要吩咐你!”

这么说了之后,黄宗羲也不等弟弟答应,就管自迈开脚步,顺着右首的一条街道,向前走去。看见哥哥这样子,黄宗会分明错愕了一下,却不敢违拗,乖乖地跟在后面。

这当儿,随着最后一抹霞光隐去,天完全黑了下来。不过,月亮已经在东边悄然升起。那是一轮十八之夜的海月,虽然略见瘦减,但是桂树和玉兔的影象依然清晰可辨。它把银色的辉光从茅屋顶上铺泻下来,洒落在兄弟二人的头上、肩上,也照亮了他们身旁的一溜板壁,使狭窄而幽暗的街道浮荡着一片朦胧的光影。

在茅屋背后,那看不见的远处,传来了江潮拍岸的低沉声响。

“大哥,”大约发现已经走出了十来步,黄宗羲却一直沉默着不开口,已经同他并排走着的黄宗会忍不住试探地问:“这一遭分手之后,不知何日才能重新相见?”

黄宗羲“哼”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的远处,冷冷地回答:“这一遭分手之后,只怕就未必能重新相见了!”

“大哥说什么——不能、不能重新相见了?”黄宗会显然吃了一惊。

“……”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重新相见了?”黄宗会着急地追问,声音里透着惊骇。

黄宗羲看了他一眼:“征战场上,性命相搏,到头来是生是死,谁又能说得准?

能活着下来,自是天大之幸;至于殒身丧命,也实在寻常得很!”

“可是,可是在龙王堂誓师那会儿,孙督师不是说,三月间,我师已经大破鞑子于江上,此番乘胜西征,必能追奔逐北,早奏凯旋么?”

黄宗羲摇摇头,苦笑说:“必能早奏凯旋?我可不敢作如此之想!实话告知你吧,这次朝廷说是要出师西征,可是方国安、王之仁二人俱徘徊观望,不肯用命。孙、张二公眼见鞑子的援兵已至,不得已,才饬令为兄先行渡江,意在鼓勇一击,以激励其他各军。为兄此行之成败,固然牵扯甚大,惟是孤军犯敌,那凶险又何尝小了!”

“啊!”黄宗会顿时惊得站停下来,睁大眼睛,颤抖着嗓门说:“原、原来鞑子的援兵已至!那、那、那岂不是明摆着送死么,大哥为何还应承他?”

黄宗羲没有立即答话。不过,对方在这一刻里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切,却使他心中分明地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一种遥远的、模糊的东西开始在记忆中苏醒。那是一种根植于血缘的、柔软而温馨的感觉,就像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出自同一个母体,受着同样的哺育和滋养,许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一起成长,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永远分离的一天。然而,眼下却正如弟弟所惊骇地道破的那样,这一次分手之后,彼此还能够再见么?还能像过去一样,尽管也常有各自奔忙的时候,但到头来,仍旧又走到一起来么?黄宗羲实在有点拿不准。事实上,这一次出征可以说是成败未卜,每前行一步都充满风险和杀机,随时随地有丢掉性命的可能……“嗯,倒也不能这等说。”为了摆脱这种突如其来的软弱情绪,他开始字斟句酌地分析,“鞑子的援兵眼下齐集富阳。我们这是绕出其侧,避其锋芒,攻其不意。赶明儿一旦拿下海宁,便北上嘉兴,直趋太湖。此数地俱为鞑子力所不逮之处。倘使顺利,便可联络当地义师,闹他个天翻地覆,令洪承畴、张存仁顾此失彼,博洛如芒在背。到那时,孙、张二公再乘机挥师西进。那么,便不止浙东之危可解,就连杭州——哼,说不定也能一举收复呢!”

停了停,看见弟弟只是呆呆地听着,没有回应,他又奋然一挥胳臂,大声说:“嘿,国家亡破到这一步,天下糜烂到这一步,死又算得了什么!终不成为着活命,就连我华夏的诗书礼乐、文明教化都宁可不要了?须知我们可是圣人之徒,不是无知村夫,不能忘却天下之责!只要死得其所,死得壮烈,我看就比蚬颜苟活,任凭鞑子凌辱糟践强似万倍!”

这么情怀激荡地说着,他觉得浑身的脉管都在贲然扩张,血液随之沸腾起来,于是,也不等黄宗会回答,就径自扭过头,噔噔噔地向前走去,直到出了市集,来到一块开阔地上,才重新放慢脚步。

谭山铺的规模其实很小,街道纵横相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十问铺位。市集之外,是连绵起伏的郊野,外带一片倾斜的防波“草塘”。这当儿,月亮已经升上了半天,并且褪尽了前时那一层薄翳,变得愈加清晰而明朗。它静静地高悬着,把大地山河全都笼罩在溶溶漾漾的银色辉光里。远处的大小尖山固然已经变得模糊而缥缈,就连近处的谭山和山脚下的军营,也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暗影。四下里莽莽苍苍,混混茫茫。只是这儿那儿,间或闪现出一两星火光,传来了几声含混的话语,才使人觉察到,这周遭并不是空明荒寂一片……“大哥,”从后面跟了上来的黄宗会,心事重重地低声说,“大哥决意舍身报国之志,令劣弟甚为感佩。我圣人之徒生于斯世,自是正该如此。只不过,说到‘死得其所’,却尚有可斟酌之处。”

“噢?且道其详!”黄宗羲问,没有回头;同时,倾听着江堤外那变得宏大起来的潮水声。

“冲锋陷阵,血战沙场,本是武人之事,实非我辈所长。适才听大哥说,此番出师,方、王二帅俱按兵不动,而让大哥挺身犯险,孤军渡江,这岂非弃长用短,强人所难?更何况大哥博识精思,本非寻常儒士可比,更兼多年求索,于学问已臻大成之境,未来更是无可限量!若因此遭逢不测,固然可当‘壮烈’二字,却实在难以称之为‘得所’!”

黄宗会说这番话时,显得有点畏缩。不过,同样的问题黄宗羲其实也曾经反复思考过,那就是他曾经对孙嘉绩说过的,鉴于方国安、王之仁等武人嚣张跋扈目光浅狭,他要用实际榜样证明由仁人君子统领的、通晓礼义的军队,更有眼界胆色,也更能打胜仗!但是,话又说回来,正如弟弟所提醒的:在方、王的主力军意存观望的情况下,自己凭着三千孤军,渡江犯险,真有获胜的把握么?万一就此死去,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正是这种突然冒出的疑虑,扰乱了他的心思,以致过了半晌,他不由自主地低声问:“那么,依你之见?”

也许发现哥哥口气有点松动,黄宗会的胆子变得大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若是、若是并无必胜之把握,那就不如退回江南——或者,或者干脆撒开手,回家!”

起初,黄宗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弟弟的话没有怎么在意。然而,随后他就吃了一惊:“你说什么?退兵?回家?”他瞪大眼睛问,同时,因为发觉弟弟在那番貌似为自己着想的话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龌龊的主意而大为生气,于是使劲一跺脚,怒声呵斥说:“真亏你想得出!告诉你,这是办不到的!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为兄已是义无反顾,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惟有拼死向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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