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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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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说话间,两人又动起手来。幸而此时天福赶到,到底大两岁年纪,个子高力气也大,上来就把两人拉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天福斥责他们,一眼看到天寿在哭,赶忙过去安慰,发现天寿脸上的伤,吃了一惊,掏出手绢就帮着擦血迹,心疼地说:“怎么回事嘛!咱们唱戏的,最怕脸上受伤,明儿还有戏呢,怎么上妆怎么出台呀?再落个疤瘌可怎么好!……天禄!师弟受伤了你搁着不管,倒去打架!”

天禄原本也在台后听戏,看到<a href=http://tiening.zuopinj.com/2636/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对面</a>天寿一脸煞白、急急忙忙寻后门口而去的<a href=http://sanmao.zuopinj.com/2665/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背影</a>,立刻猜出师弟的动向,想到师娘今天没来,无人守护,便也立刻决定远远跟随着,尽师兄的关爱保护之情。不想刚进花园,就发现有人捷足先登,抢在他前面,紧紧尾随着师弟,竟去偷看师弟解手!这不正是柳家师徒深恶痛绝的那路专好男风、专玩优伶,被人称作&ldquo;花间蟊贼&rdquo;的色鬼行径吗?连八岁的小师弟都不肯放过,太可恶了!天禄激于义愤,冲上去朝那家伙肋下猛击,不料一打就倒,这才发现,对方是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小夷人!打架这种事,一旦出手就顾不得许多了,何况还伤着了天寿,怎么打也不能说没理。

天禄指定小夷人,气哼哼地说:&ldquo;你问他干了什么好事?打都是便宜他!&rdquo;

天福看看亨利,知道是胡家的客人,便追问天禄:&ldquo;他到底干什么了?&rdquo;

天禄做个极不屑的怪样儿,鼻子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堆儿,说:&ldquo;他追在师弟后面偷看人家解手儿!&rdquo;

天福不由得皱着眉头,像师傅那样板着脸,对亨利说:&ldquo;你才是个小孩儿,怎么就跟着学坏呀?&rdquo;

亨利瞪大了清澈的蓝眼睛,不解地说:&ldquo;我学坏?我又没干什么坏事!&rdquo;

天禄抢着说:&ldquo;偷看人家尿尿算是好事?&rdquo;

亨利尾随在天寿后面,是一心想要结识他,向他提许多问题的。看他走那么快,追也追不上,才想到他是出来撒尿的。直到听见尿水哗哗响,他才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他不觉得这念头有什么丢脸,此刻就直言不讳地说:

&ldquo;我不过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男孩子!&rdquo;

&ldquo;想知道这个干吗?&rdquo;天福和天禄都很奇怪,异口同声地问。天寿也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注意听。

&ldquo;我不相信呀!他昨天演的那个仙女、今天演的这个小尼姑,完完全全是女孩儿,是姑娘,怎么会是男的呢?结果我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就跟他打了一架。&rdquo;亨利指指天禄,然后,像他们夷人习惯的那样,撇撇嘴角耸耸肩。

天禄哈哈地指着小师弟笑个不了,天福也望着天寿点头微笑,天寿红了脸,低着头,像平日受到赞扬那样不好意思地轻轻一笑。亨利的疑惑,等于是在赞美他们的技艺,这是最真实、最自然的赞美。

敌意顿时化为乌有。

天福笑着解释道:&ldquo;他是我们的小师弟,是我们师傅的独生子,当然是男孩子,那还用问嘛!&hellip;&hellip;你是个夷人,中国话说这么好,还爱看我们中国的戏,要不是你黄头发蓝眼睛,也真不像夷人啦!&rdquo;

亨利说明他在澳门出生在中国长大,虽然这是第一回看中国戏,可一看就喜欢,他指着天寿和天禄说:&ldquo;你们俩今天的戏是不是叫《双下山》?太好了!我非常非常喜欢!&rdquo;

天禄指着天福说:&ldquo;我师兄的戏你也喜欢吧?&rdquo;

亨利想了想:&ldquo;他演的是什么?&rdquo;

天禄说:&ldquo;是第一出里的钟馗呀,画了花脸你就认不出来了吧?&rdquo;

&ldquo;是他吗?&rdquo;亨利惊异地说,&ldquo;真奇妙哇!脸上的五颜六色太好看啦!&hellip;&hellip;&rdquo;

天福笑道:&ldquo;我们的戏还多着呢!上百出上千出都有,你这么喜欢,就慢慢地看吧,三年五年都看不完!&rdquo;

&ldquo;可惜我不能看完,过不了一年我就得回国去读书了。&rdquo;

天寿轻声轻气地问:&ldquo;那你们夷人&hellip;&hellip;演不演戏呢?&rdquo;

&ldquo;当然演啦!&rdquo;亨利很自豪地说,&ldquo;我们英国有位非常伟大的<a href=http://shashibiya.zuopinj.com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莎士比亚</a>,写了很多很多的戏剧,我们在学校里上课都念他的剧本,也排演过他的戏--不过不像你们这样的全都演,只演一两场。我们演过《<a href=http://shashibiya.zuopinj.com/5272/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罗密欧与朱丽叶</a>》,说我长得像女孩子,分派我演朱丽叶&hellip;&hellip;&rdquo;他兴致勃勃地把这段动人的爱情悲剧讲给新朋友听,并很高兴新朋友们听得那么专心。

天福听罢想了想,说:&ldquo;这跟我们的《墙头马上》挺像,你说是吧,天寿?&rdquo;

天寿说:&ldquo;前面一见<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52/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钟情</a>有点像,中间私自成亲也像,可咱们的戏最后都能<a href=http://zicheng.zuopinj.com/181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团圆</a>,没有他们这样惨的,两人都死了,多可怜啊!&rdquo;

&ldquo;可是他们为爱情而死,很高尚!&rdquo;亨利似乎在说着课堂上的话,&ldquo;我演朱丽叶,念临死那段独白的时候,觉得美极了!&rdquo;

天寿又小声说了一句:&ldquo;那你跟我一样,也是旦角了。&rdquo;

&ldquo;也许是吧,&rdquo;亨利不能确定,&ldquo;不过我可没你演得那么像女孩。你教我好吗?&rdquo;

天寿点点头。

天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说:&ldquo;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啊!&rdquo;

说起打,亨利又想到一件事,他问天禄:&ldquo;刚才咱们俩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爱用拳,老踢我的腿?&rdquo;

天禄有点不好意思:&ldquo;都说夷人的腿像根直棍儿,不会打弯儿,一踢就倒,一倒就输,可我老也踢不倒你&hellip;&hellip;原来是假的!&rdquo;

四个孩子一齐笑起来,气氛越发融洽,彼此都觉得很合得来。亨利希望以后的几天能天天见到这些新朋友,能跟他们在一起玩,一起谈戏剧、音乐、色彩、舞台这些他喜爱的话题,真是太愉快了!因为来到广州住进商馆,他周围就没有一个同龄的伴儿了。

此后的几天里,四个孩子果真成了好朋友,每天都能找到时机聚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有做不完的游戏,他们一起捉迷藏、讲故事、说演戏,或是玩中国的升官图和陀螺,或是玩英国的洋铁兵和木偶。天福他们画了三把扇子送给亨利,分别是兰草、桂花和青松,说明他们三人表字的含意--韵兰、喜桂和秀松;作为回赠,亨利也为他们每人画了一张速写。

胡家花园的堂会结束了,孩子们的交往却没有结束。好在亨利的住所离玉笋班不远,不是亨利独自或有时跟叔父做伴去看柳家师徒排戏唱曲,就是天福<a href=http://yuhua.zuopinj.com/92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兄弟</a>到商馆去为亨利叔侄<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8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表演</a>琴棋书画。大人们或许有金钱交易,孩子们却只管发展他们的友情。到了五月,亨利要离开广州回澳门了,孩子们都依恋不舍。

分离的前一天,亨利来玉笋班告别,四个孩子默坐花园,心里都不好受。

天禄指着那株开得如火的石榴花,提议说:&ldquo;古时候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咱们不正好来个榴园四结义吗?&rdquo;

其他三个立刻来了情绪,天福想了想,说:&ldquo;榴园不好听,咱们都是梨园子弟,就叫梨园四结义!&rdquo;

大家拍手叫好。

榴花开得实在喜兴可爱,树叶油亮碧绿,花红灿烂耀眼,拿它当做梨树真不搭界,倒是鲜明的对照。可谁挡得住孩子们乐意呢,他们围在树下,认认真真地学着说书人讲的撮土为香,四个人满脸严肃,排成一横排,跪拜如仪。

这中间又出了点小岔子:亨利跟大家不一样,只肯单腿跪。他解释说,他叔父当年随他祖父见乾隆大皇帝的时候,也只是单腿跪的,那时就为了肯不肯行跪见礼,争执了好多天呢,他总不能超过叔父和祖父吧?天禄俨然内行神情,很坚决地对亨利说,见皇帝该怎么跪咱不管,咱们现在是跪天地,必须双跪,不然结义不作数!亨利这才乖乖地服从了。

孩子们完全仿照桃园结义,口里念着:&ldquo;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rdquo;

随后,按年龄排次序:天福是大哥,天禄和亨利同岁,但大两个月,做了二哥,亨利就行三了,天寿是四弟。照规矩,弟拜兄:天禄、亨利、天寿共拜天福,而后亨利、天寿共拜天福和天禄,最后,天寿拜三位兄长。

天寿拜得最多,拜得头都晕了,站起身时三位兄长都来扶。

天禄和亨利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四弟的眉间,那里留下一个很明显的疤痕。上次打架误伤出血的伤口,因为连续几天扮戏被脂粉污了,后来又是红肿又是出脓的,多半个月才结痂。所幸疤痕的位置在前额正中的眉间,倒给这张秀丽的小脸添了几分俊俏。但伤人者不能无憾,天禄不由得又问:

&ldquo;四弟,你真不记得是谁把你打伤的?&rdquo;

天寿笑着连连摇头,说:&ldquo;那会儿你们俩的手多快呀,谁能看得清!&rdquo;

亨利很遗憾地一摊双手:&ldquo;没办法,我们俩永远也洗刷不掉凶手的嫌疑了!&rdquo;

两个&ldquo;凶手&rdquo;相约,要永远好好保护这个小弟弟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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