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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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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子萧八机警无比,立将油灯一口吹熄!

风云剑舒啸天皱皱眉头,离座走在窗前,掀起一角窗帘,闪目向外张望。www.mengyuanshucheng.com

只见月色下小瘟神胡五,活似一头灵巧的狸猫,在前面厢房中,来回跃纵,四下搜索,好一会方才跳下院心,重新回到房中。

风云剑转过脸去传音问道:“胡兄刚才可是听到了什么异样声响?”

小瘟神胡五叹了口气道:“灯点上再说吧!”

鬼影子萧八取出火刀火石,迅速打着一根火折子,又将油灯点亮。

小瘟神胡五从椅子上拿起那条狗腿,往风云剑手上一塞道:“护座看看这个!”

风云剑接过去扫了一眼,茫然抬头道:“这个怎样?”

小瘟神胡五神情凝重地道:“只有家师的‘追魂散’,和四川唐家的‘迷魂香’,才有‘见窍锁喉’之功,胡某人这次所使用者,只是敞师门中极为常见的五毒夺命丹,这种夺命丹无色无臭,非大行家无法辨察,说起来虽然也是一种相当厉害的药物,但一定得进了肠胃,才能发生作用。如今,护座可以看出,这条狗腿,完好如故,上面几乎连齿痕都没有一个!”

风云剑当场一呆,好半晌方始结结巴巴地道:“胡兄意思是说……”

小瘟神胡五沉声一字字道:“如果不是胡某人多疑,老酒鬼这次根本是诈死!”

鬼影子萧八插口道:“可是……”

他本想说: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到他身上都是一片紫黑啊!但一想到自己当时没有去探探鼻息,也不无疏忽之处,是以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闲云客徐逸樵沉吟着接口道:“胡兄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此推想,自属可信,只是就情理而言,徐某人觉得这里面仍然不无疑问。”

风云剑巴不得有人能将小瘟神胡五之论断推翻,听得闲云客徐逸樵这样一说,迫不及待地转过脸去道:“哦!徐兄还有什么疑问?”

闲云客逸徐樵道:“胡兄以为老酒鬼诈死,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徐某人却想不出这老鬼为何要诈死的理由。依徐某人看来,如果老鬼早已识破徐某之身份及计谋,胡兄当时也许无法活着跑出那座庙门!”

风云剑一拍巴掌道:“是啊!这一点果然值得推敲,这老鬼一向是睚眦必报,气量之狭,武林知名,他要是知道有人……”

小瘟神胡五抬头冷冷截着道:“那么,护座有没有想到,胡某人刚才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一下跑了出去?”

风云剑又是一呆,脸上颜色大变,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闲云客和鬼影子,也随着呈现出一股局促不安。

由于谁也没有再说话,屋中顿时沉寂下来,由门隙中吹进来的阵阵冷风,也仿佛带着一片阴森鬼气……

直到浮萍生方志砚捧着一双食盘走进来,方将缄默打破。

小瘟神胡五轻轻咳了一声,又说道:“事实至为明显,这老鬼之所以诈死,无疑是想弄清此一事件背后的主使之人;萧老八的轻功,应该可以信任;不过,这也只能说,在三五日之内,或可太平无事。这老鬼一天不去,终究是个祸患!”

风云剑搓手道:“那么,依胡兄之高见,这事该如何善后?”

小瘟神胡五想了想道:“无论为公为私,胡某人都想找个机会,再试试手脚。护座乃潼关这边的主脑,自应另有打算。如果你问胡某人这事应该怎么办,胡某人的意见是:护座在帮中之身份,迟早终须泄露,这老鬼的一身功力惊人,绝非本帮黄衣护法以下之人物所能为力,为一劳永逸计,仍以护座亲自出马为宜!”

风云剑点点头道:“只好这样了。”跟着又转过身去向鬼影子萧八说道:“老酒鬼之行踪,仍烦萧兄留意,令狐平那小子,这两天可能会回来,萧兄得着消息,交给及第栈的竺瘤子就可以了!”

令狐平这两天可能会回来?

这位风云剑要是知道了事实真相在惊怒震骇之余,也许会哑然失笑。因为令狐平这次耍的,和他完全是同一手法;扬言要去蓝田,只是一种烟幕,他们根本谁也没有离开潼关!

当夜,就在他以龙虎帮锦衣护法之身份,领着这批牛鬼蛇神,在里面秘密集会的同一时候,北门城外,黄河之滨,一座有鬼宅之称的李氏度园中,也正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就丐帮弟子而言,这种宴会,可说是史无前例!

按丐帮弟子,向以衣结分别辈分之高下。

帮主九结,为帮中结数之最高者。

帮主以下,依顺序为:长老七结,总舵各堂堂主五结,各堂护法四结,分舵舵主三结,各分舵主丐目,两结一结不等;初人门之弟子,在三年之内,均称白衣丐,即无结之意。

在丐帮中,佩八结和六结者,永远只有两人。

这两人在帮中之地位,相当特殊。

佩六结者,辈分在长老之下,各堂堂主之上,名为“法丐”;佩八结者,为帮主继承人,名日“侯丐”。

“侯丐”向例由帮主于五结以上之弟子中,挑选武功杰出,具有领导才能,素行方正者,经全体长老同意,而加任命;侯丐之安全,由长老负责,平常甚少与外界接触;即本帮之弟子,有时候都可能不知道帮中之侯丐为难。

“法丐”则系由全帮有结之弟子,普选产生,一结丐目可以当选,七结长老也可以当选。

一结丐目当选后,固然马上连升五级,一跃而为六结弟子;七结长老当选后,身份将如何安排呢?降一结为六结弟子?

一点不错:下降一级,改为六结弟子!不过,这在当选之长老来说,仍是一种莫大之光荣。因为一名丐帮弟子,只要循规蹈矩,刻苦自励,力求上进,被提升为长老,并不是一件办不到的事,但要能当选法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人选为法丐之弟子,条件要求之严,较为侯丐,有过之,无不及!

要想当选为法丐,下列诸条件,缺一不可。

必须通晓帮规,熟谙帮情。

必须头脑冷静,事理分明。

必须不徇私求,不畏强横。

既要有一张阎罗面孔,又要有一副菩萨心肠!

所以丐帮中,最难以伺候的,是法丐;最受人尊敬的,也是法丐!

一般丐帮弟子,听到法丐的名字,往往会比听到帮主的名字,更会有心惊胆战之感。法丐在丐帮中权威,由此盖如想见!

这是此一武林第一大帮丐帮之内部职称细节。

今夜,在丐帮潼关分舵中,所举行的这场宴会,其所以被称为史无前例,是因为该帮一向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辈分相差两结以上之弟子,不得平起平坐。

但是,这条规定,今夜却给受宴之主客令狐平打破了!

这位浪荡公子不知道是有意寻开心,还是觉得该帮此一规定不合人情,他除了招呼这儿那位三结分舵主坐上桌子,并将懒虫王九和小虎子那对师徒,也给强拉过来。

这对师徒,徒弟是白衣弟子,师父也只是一名一结丐目,今夜竟然能跟帮中七结长老同席,这种事大概也只有碰上这位浪荡公子,才会发生吧!

酒席上,除了主客令狐平之外,还有一位陪客。

这位陪客不是别人,葫芦叟乐九公是也!

葫芦叟乐九公自从上了桌子,一张嘴巴,几乎没有停过,虽然菜肴摆满了一桌子,酒也是三元坊的状元红,他仍然念念不忘破庙中的那条五香酱狗腿!

他一再叽咕着,认为奔雷丐实在应该“另外赔他一条……”

奔雷丐但笑不语,令狐平轻轻咳了一声道:“本公子倒替欧阳长老想到一个补救的办法。”

葫芦叟一哦道:“说来听听看!”

令狐平缓缓道:“就是您不妨同意取销欧阳长老原先之承诺,不再帮您去找那个小瘟神胡五;这样本公子倒可拍胸保证,最近这几天之内,您将仍有再尝美味之机会,它会胜过一条酱狗腿也说不定!”

众人听了,无不为之捧腹。

葫芦叟两只水泡眼一瞪道:“你小子敢再……”

令狐平神色一动,忽然摆手拦着道:“有人正向这边走来,像是分舵中的弟子,只是脚步匆促沉重,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屏息静听,果然有脚步声,正向暖阁这边走来。

不一会,一名二结丐目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个小黄纸卷,神情显得甚是惊惶。

那个黄色小纸卷,一看便知系由信鸽送来。

在丐帮中,只有五结以上之弟子,才能以黄纸作书,因而连奔雷丐看到纸卷的颜色,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那名丐目按照帮中规矩,先将黄纸卷交给分舵主,然后方由那位分舵主将纸卷转给奔雷丐。

纸卷显然没写几个字,奔雷丐拆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一张面孔,便登时变成一片死灰!

葫芦叟眨了眨眼皮道:“是总舵发来的?”

奔雷丐没有开口,只将面前酒碗端起来,默默地一口气喝得点滴不剩。

席上的分舵主,懒虫王九师徒,以及那个传书的二结丐目,见状纷纷引退。

奔雷丐待阁中只剩下三个人,方才叹了口气,颤声低低地说道:“本帮侯丐忽然失踪……”

令狐平、葫芦叟闻言全是一怔。

奔雷丐苦笑着又叹了口气道:“我们佩七结的七叫化,这下算是完定了!”

令狐平和葫芦叟虽然明白这位丐帮金杖长老刻下之语意何指,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对这位金杖长老加以安慰才好。

只要与丐帮稍为有点渊源的江湖人物,差不多都知道该帮有着这样一条规定:侯丐自产生之日起,帮中之七结长老,便须对其负起安全责任。如今,噩耗天外飞来,那位侯丐忽然失踪不见,试问,负责安全之长老,递闻此讯,情何以堪?

令狐平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贵帮这位侯丐之生平,长老可否扼要见告一二?”

奔雷丐道:“我们这位侯丐,复姓上官,表字树人,外号铁骨丐,未人选侯丐之前,原是帮中一名五结弟子……”

“堂主?”

“是的。”

“哪一堂?”

“讲武堂。”

“如今多大年纪?”

“大约四十来岁。”

“好,请长老继续说下去吧!”

奔雷丐接下去道:“远在三十多年前,南阳有户人家,家财万贯,只得一子,因老员外望子成龙心切,课督甚严,某年冬夜,此子夜读疲累,不慎打翻油灯,不意竟因此引起一场无情大火……”

令狐平道:“此后,这位上官公子,便因家道式微,而落魄为丐?”

奔雷丐道:“是的。不过,据老丐所知,我们这位侯丐,他之所以选中这一行,当年那场大火,只能说是原因之一。”

令狐平道:“这话怎讲?”

奔雷丐道:“当年的这位上官公子,虽然惨遭回禄,仍有不少亲朋,可以投奔依靠,但他却一心向往四海为家的生活……”

令狐平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他以四十出头的年纪便当上讲武堂堂主,而终被选为帮主继承人的侯丐了!”

奔雷丐黯然一叹道:“在本帮来说,我们这位侯丐,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材,武功好、人缘佳,处事机智果断,几乎找不出丝毫缺点……”

令狐平沉吟了一下,又道:“对贵帮来说,这样一位人材,固然无可疵议,但是,对内是一回事,对外又是一回事,他在担任讲武堂堂主这段期间中,长老可知道他有没有跟外面什么人结下梁子?”

奔雷丐道:“没有。”

令狐平紧咬下后,又出了一会儿神,最后抬头正容说道:“在下有个建议,不知长老是否信任得过?”

奔雷丐道:“老丐方寸已乱,弟台有何高见,不用见外,只管道来,只要老丐能力所及,无不唯命是从。”

令狐平道:“晚辈决定再在潼关停留十天,在这十天之内,希望长老能将贵帮那位侯丐失踪之时间和地点打听出来,然后这件事便交给晚辈来办,暂以三个月为期,届时只要晚辈不出意外,以及这位侯丐仍在人间,当有佳音相告!”

奔雷丐道:“弟台这次着人将老丐从汉中追回来,说是有事要跟老丐商量,敢问弟台那是一件什么事?”

令狐平摇头道:“那件事现在已经不太重要了。”

奔雷丐皱眉道:“这次是为了本帮发生变故,弟台搁下本身的事情不办,却要为本帮冒险犯难,这叫老丐如何过意得去?”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长老又怎知晚辈未存私心,表面上在为贵帮寻找那位侯丐,实际却是在处理晚辈个人的事情。”

奔雷丐大摇其头道:“这只是你弟台想叫老丐安心的一种说法,弟台私人之事,尽可径自处理,根本用不着假借任何名目。如今你弟台既对老丐许下这等重诺,我老叫化也有我老叫化的立场,还望你老弟开诚相见,不论那是一件什么事,都请你老弟说出来,要是我老叫化帮不上忙,那是另外一回事。”

令狐平端起酒杯笑道:“正事谈到这里为止,来来来,喝酒,喝酒!”

葫芦叟伸手一拦道:“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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