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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花也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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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却是越小越毒。

这种异于常态的怪蛇,当然更是奇毒,难道她敢带在身上?

“老毒物”,当然是指司马浮。

她已应声道:“不要怕,看我的吧!”

羞花姬缓步入林。

闭月姬仍在林外探头张望,不敢入林一步。

葛品扬迅忖道:难得“祸水”齐集一处,这一着闲棋,必须要快“落子”,让她们发挥“祸水”的作用。

沉鱼落雁姬已由襟内取出一个软革皮囊。又由囊中小瓶内倒出一些红色药粉,扬手向蛇身洒去。

奇怪,药粉一飘散,它就好像软瘫了。

首先,怒涨的三角蛇头收缩下去。

这还不算太奇!

蛇身一阵蠕动,细鳞全隐,二尺多长的蛇身,转眼竟收缩得短小约三四寸。

由于蛇身变短、变细,看去好像一根竹筷或一小截枯枝,真是渺焉乎小,如非亲眼看见,谁会相信刚才飞起咬人,惊得几个武林高手鸡飞狗跳的,竟是此物。

沉鱼落雁姬媚目一扫,顺手向丈外丛草中拗下一截青竹,再倒转小瓶,蘸了一些红色药粉在纤指上,霍地掠出,如拾枯枝,抓起蛇尾,放入竹管中,用香帕塞住竹管口。好干净利落,不过一眨眼间的事。

她毫不在乎,却把葛品扬吓了一大跳。

缓步走过的羞花姬几乎骇呼失声。

在林外张望的闭月姬尖叫一声,如被蛇咬。

葛品扬却已于一瞥间,看出那条蛇已像死蛇,毫无生态,任由沉鱼落雁姬抓起投入竹管里,根本没有一点反应。他心中明白,那些红色药粉,必有克制蛇虫之效。出于曾受司马浮“亲炙”的沉鱼落雁姬之手,不算希罕。前尘往事,“玉佛”之种种经过,使他有点惆然。

猛听沉鱼落雁姬深深地轻叹一声:“葛少侠贵人事忙,难得好整以暇。强敌大举入侵王屋,阁下曾是该帮红鹰大堂主,据悉令师也在,莫非想做识时务的俊杰?”

葛品扬一惊,猛想起自己肩负重任,虽然怪老头只叫他联络唐继烈,照计行事,一切有怪老头担当,但自己一身兼系天龙堡与五凤帮的荣辱,怎可多耽搁时间?

他又想到她言中之意,似在提醒他,也似在讽刺他,不由更是心焦。

这时,沉鱼落雁姬已把装蛇竹管纳入革囊中,羞花、闭月二姬也走了过来。

葛品扬立即打定主意,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举步向林外走去。

她们互看一眼,茫然跟着。

他抬头看月,倒像诗人雅兴,赏观月华。她们为他反常的举动所惑,一声不响,不敢惊动他,只是默默地交换着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眼光。

他自言自语道:“月亮快圆了!中秋也快到了!”

什么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起了江湖上沸沸扬扬传说的天龙堡、五凤帮、四方教间的中秋死约会?

不可能!

因为,眼前王屋已危如累卵,还想到中秋“之远”?火烧眉毛,希望天下雨,笑话!

闭月姬忍不住“嗤”地笑起来,道:“月圆人也圆,葛品扬多情种子,可能是想到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沉鱼落雁姬沉脸截口道:“别乱说!”

葛品扬哼了一声:“你们三个,为何不向我下手?以三对一,十拿九稳的机会啊!”

这又是什么话?

她们同时一怔,交换了一瞥讶异眼光。

羞花姬幽幽道:“我们哪里敢?”

葛品扬沉声道:“以祸水三姬身手,在当今武林,也可说在一流与二流之间,岂可自甘埋没,白白辜负了?”

闭月姬愠声道:“你说什么?奴不懂,何况刚才你把奴救了,奴家怎会如此不近人情?”

羞花姬接口道:“葛少侠,刚才多谢教言,使妾身有醍醐灌顶、遍体清凉之感。妾身也奇怪为何一直执迷不悟,这些话以前也不会听得入耳……”

葛品扬哼道:“现在呢?”

她促声道:“出于少侠之口,无异暮鼓晨钟。”

葛品扬缓缓移目看着她,道:“是真的天良发现人性复苏了?”

她凄然地点点头,眼已微红。

由她的神色、目光,他发现她是出于内心,决非做作,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好!人性本善,可得明证。”

她一震,粉首垂下,珠泪纷落。

闭月姬迷惑地“哦”了一声:“奇怪!你们打什么哑谜?”

葛品扬向她冷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你可能永远也猜不透。”

她一愕,敢怒而不敢言地唇动又止。

沉鱼落雁姬平静地伫立一边,静静地凝视着他。

葛品扬避开她的视线,仰面背手,似乎又在想什么。

她终于开口了:“你在想什么?好像心中有事,能告诉奴吗?”

葛品扬沉声道:“我在想那尊‘玉佛’,告诉你有什么用?”

她花容扭动了一下,垂下了睫毛。

他又道:“我也想到巢湖,更想到灵峰院的地下秘室,哼哼,还有什么‘贵妃院’。”

他说的话,只有当事人明白。

羞花姬大约羞窘不堪,头垂得更低了,闭月姬却脸色大变,一连退了几步,指着他,叫道:“你,你”

葛品扬双目神光迸射,盯着她,喝道:“你可说比妓女还无耻!”

她呆呆地怔着,终于逼红了脸,无力地:“你都知道了?奴没话说,奴也不是天生淫贱的!”

葛品扬见自己偶触灵机,“攻心”之计奏效,也自心中大悦,不愿再耽搁时间,突然咳了一声,开门见山地朗声道:“人孰无过?贵于能改。改恶为善,善莫大焉。”

她们静静地听着。

他沉声接道:“我有一事相托,你们愿意帮忙吗?”

她们都抬头看着他。

羞花姬便咽道:“但凭少侠吩咐!”

沉鱼落雁姬激声道:“你并不是一个无话找话说的人。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奴无不乐于去做,哪怕是送掉性命。”

葛品扬一听到她提起以前自己在“避尘小洞天”易容化装为司马浮,和她交谈的一句话,为之一怔。连这句话都记得一字不差,可知她的聪慧,词色又如此的诚恳,使他也有点感动,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妙目中闪过一瞥异采,低下头去,倒真像少女的本能羞怯。

闭月姬讶声道:“你要我们做什么呢?”言下之意,你,堂堂天龙门下葛少侠,会要我们帮忙?

葛品扬沉声道:“我想,请你们再牺牲一次色相,也可以说,必须尽量施展你们的狐媚手段……”

他觉得碍口,说不下去,脸也热了。玉面泛霞,英使中透出男性美,使她们都向他注目,又似等待下文。

他暗吸一口气,庄严地道:“我是想请你们去缠上呼拉法王假如他能活着逃离王屋的话,你们要不惜一切跟住他,甚至跟回西域。”

她们“哦”了一声,面面相觑,都有点莫名其妙。

葛品扬激声道:“……在他身上用功夫,查明‘忌体香’是不是落在他的老巢?昔年他是否用此物或派人用此物向‘断肠花’下过手?还有,由他身上设法取得九寒沙的解药!”

目光从她们三人面上掠过,沉声道:“你们愿意吗?”

秦花姬微微闭目道:“妾身愿意再入地狱,只要……”

沉鱼落雁姬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有话,又不愿出口。

闭月姬脱口道:“恐怕不行吧?”

葛品扬盯住她,问:“为何?”

她期期文艾道:“那野和尚厉害得很,他们今夜就要毁灭五凤帮,怎么你说他会……”

葛品扬心中一阵激动,他虽然相信怪老头可以旋乾转坤,也实在心神难定,吸了一口气,决然截口道:“这不干你们的事,这是我师父和师母他们的事。如呼拉完了,也就不必劳驾了,现在,只问你们愿不愿意?”

闭月姬笑道:“如只是要奴等迷住那野和尚,当然可以的。”

葛品扬欣然道:“一言为定,先谢过,我们走着瞧吧!”一举手、一点头道:“就此别过,希望将来彼此见过时,是友非敌!”

话声中,飘身退出丈外,破空而去。

她们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久久,还是闭月姬开口道:“奇怪!我们就走着瞧,不信那野和尚恁地不济事,全是银样蜡枪头。”

葛品扬全力向山道驰去,再抄捷径,奔向凤仪峰。

凤仪殿前,雁行排列着二十四个衣分白、黄、红、黑四色的喇嘛。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一刻时光。四下一片死寂。除了那二十四个狞笑隐隐、阴沉如鬼的喇嘛外,竟没有其他人影。

这是五凤帮根本重地,却不见一个五凤帮中人,奇怪,反常。

那些喇嘛显然尚有所待。或者,因一路直抵凤仪殿前,一个人影不见,等于进入无人之境,使他们也有莫测虚实之感,非等令下,不敢擅动。

这与他们原定见人就杀,大肆凶威的预计不符。

在里许外,呼啦法王正踞坐在一块卧虎石上。左右侍立着四个黄衣喇嘛。

另外,是无情翁和金枪神判两个护法,还有老毒物司马浮。

大约锁喉绝手也和醉魔一样在卧床不起或已完蛋,所以没来。

前面丈许处,垂手站着一个黄衫青年,面垂黑纱,十分孤独、冷傲。

呼拉法王盯住黄衣青年人沉声道:“本座已经知道了,哈哈,姓冷的女人逃不出本座掌心。原来那姓古的龙门老儿,也会捣鬼?你刚才说有一个姓葛的小子,被一个突然而来、连面目也未看清的怪老头挟走?”

那黄衣青年人正是冷必威。

他因私心生妒,想利用机会毁掉葛品扬,不料,被黄衣首婢坏了事,又被葛品扬闭了穴道,眼睁睁地看着葛品扬被人带去,奸计未售,内心加倍恨毒。

他本想挟持也等于强迫地把黄衣首婢带走他知道,他接受天山双魔之乱命,对九子魔母与葛品扬下杀手,如不逃走,一回去,只要黄衣首婢说明实情,别说她爱葛品扬,纵不偏袒,只须据实上报太上帮主,他也难逃重罚。何况,尚有天龙老人等也在王屋,无一不是与葛品扬有密切关系的人。他当然深知后果可怕,所以只有逃。

他没有料到在逃亡途中,会碰到迤逦而来的蕃僧。他只好索性把心一横,不等对方开口动手,就自报出身份,表示愿意皈依法王座下。

蕃僧知道他是五凤帮首席堂主,不敢疏忽,一面留下二人监视他,一面派人回头飞报呼拉法王。

呼啦法王老奸巨猾,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在奔向王屋中途,得悉司马浮和金、淫二魔兼程赶来,私心窃喜,便叫他们充当先驱,却留下司马浮同行,使老毒物有受宠若惊之感。

大约司马浮也久知蕃僧好色如命,不敢“牵羊见虎”,所以早就把沉鱼落雁姬支开了。

呼拉法王一到,两个喇嘛把冷必威带到呼啦面前。呼啦问清楚了五凤帮的情况及龙门棋士等的部署情形,略一沉思,却命那两个喇麻把冷必威先行带回洛阳候命。

随侍喇嘛大为奇怪。

因为依照常情常理,敌方有重要人物来投,正当快要短兵相接之际,带了同行,一则可以了解地势,熟悉门路;二则必要时可利用作为要挟之工具。而法王竟反其道而行,难道怀疑冷必威有诈?

呼拉法王似知大家心意,沉吟一下,道:“本座认为这姓冷的小子所言一切,疑点甚多”

大家肃然静听。

法王继续道:“第一,那小子以首席‘堂主’之尊,胆敢叛帮,必有极大隐衷,或者看出苗头不对了,想留一命,不论如何,决非好东西。”

大家本能地点头。

法王又道:“第二,本座派出的铁木其、铁木叶等,据报可能已全遭意外!倘如此,足见五凤帮并非预计的易与,其中大有能者。”

大家一阵骇然,都阴沉着脸。

法王哼了一声:“凭我们这么多人,哪在乎一个姓冷的小子碍手得脚,万一反中对方之计或仍被对方夺回去,岂非无谓麻烦,徒乱人意?”

有理!

拉长着脸的司马浮阴阴谄笑道:“分析入微,法王高见!”

呼拉法王浓眉一振,沉声道:“这些都是不足介意的小事,倒是刚才姓冷的小子说有一个大头老鬼把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带走,身法之奇,如非姓冷的小子眼花或过甚其词的话,本座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

什么人呢?

大家虽急于知道,却不敢乱问。

法王一伸巨灵之掌,如刀切出,道:“本座并不在乎这个老鬼,咳咳,本座是在盘算,如果是那老鬼,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死对头,最好让他们先试试二十年来的苦修,孰强孰弱,我们不必急于去看热闹了,哈哈”

对他说的话,别人只有恭声说“是”的份儿。

司马浮双眉紧蹙,阴沉沉地道:“我想……”又一顿,似在考虑可说不可说?

呼拉法王大约心情特佳,或系对中原人物比较客气些,或系对这老毒物有所偏爱,移目相顾,举手示意道:“司徒护法,此行与今后借重之处甚多,不必拘礼,有话请据实而言,本座在听着。”

老毒物悚然道:“卑座在想,快要天光了,那白发老婆子既早已入山,为何这么久仍不见动静?别是阴沟里翻了大粮船吧?”

法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确实有点反常。如只凭五凤帮和一些捧场的中原鼠辈,老婆子足可一扫而光。噢,别是都给老婆子杀光了吧?但,也应有动静呀!”向右手黄衣喇嘛扫了一眼,喝道:“我们有那么多人先行,为何不见回报情况?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黄衣喇嘛应声而出:“得令!”

人刚掠出,法王又加上一句:“可用预定暗号联络,记住,铁木落!”

法王目送消逝的背影,面上掠过一层不可捉摸的诡异神色,一现即隐。

司马浮和无情翁各有心事,都觉空气沉闷,有窒息的感觉。

以他们江湖经验之老到,当然可以想到可能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

呼拉法王一代袅雄,何尝没有异感?

不过以他之身份,决不能有所示怯表示。相反地,他仍得打着“渔翁得利”的算盘。只等手下人来报消息。

突然,破风声急,来路山道中有人飞掠而来。

无情翁喝问一声:“谁?”

飘身迎出。

司马浮目光一瞥,神色一紧,拉长了声音道:“是老严呀!”

奇怪,他们不是先走一步?为何反而落后了?

来的正是淫魔严尚性。

无情翁喝道:“法王大驾在此,乱闯个什么?”

淫魔一双泡眼乱滚,东张西望了一阵,嘘了一口气道:“怪!那两个贱人没来这儿?”

无情翁一瞪眼,冷冰冰地,“你又疯了?什么‘贱人’?金老大和另外两位大师呢?”

淫魔一挫钢牙道:“上了那臭小子的大当了,我去毙了他!”

他掉头就走。

无情翁已看出淫魔面色不对,分明受了内伤,心中一动,低喝:“你找谁?”

淫魔怒哼道:“姓葛的臭小子,还有,当然是羞花、闭月两个贱人!”

无情翁老脸一热,刚“噢”了一声:“她们也来了?”

猛听法王哼道:“严护法,本座有话问你。”

淫魔严尚性似乎对呼拉法王有所忌畏,无可奈何地走过来,叉手道:“卑座见过法王!”

法王长长地哼了一声:“你和金护法及二位黑尊者为何落后?”

淫魔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入山时发现两匹牲口,分头追踪,碰到两个女娃儿!”吞了一口口水,道:“还有一个臭小子。听那两个女娃儿说:她们也是由域外来王屋的,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手下!”

法王一震道:“难道是那小野种?竟让他溜来这里,哼,都是恁地没用!”

他向左手黄衣喇嘛一挥手:“速去抓来,木可再让他免脱了!”

那黄衣喇嘛刚应了一声:“得令!”

淫魔摇手道:“几个小鬼,逃不了,大约早被那两位大师和金老大逮住或了结了!”

法王和缓了一下神色,喝道:“铁木坚,你去看看,如是活的,快点带来,本座大有用处。”

黄衣喇嘛腾空而去。

法王面上掠过一丝诡笑。

他又向淫魔一沉脸,道:“严护法,刚才你还提到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人呢?”

淫魔恨声道:“那小子狡猾得很,恐已溜走了!”

法王轩眉道:“可曾看到一个大头老头子?”

大约他也觉得多此一问,如真的碰到,淫魔还能整个赶回来?早已完蛋了。

淫魔刚愕然一摇头,法王缓声道:“本座想起来了,你刚才又说什么羞花,什么闭月的?可是中原的美人儿,称作什么祸水三姬的?”

大约法王只闻有此三个美人,却不清楚他们与淫魔间的旧账。

当然,更不会清楚她们还和身边的司徒护法与钱护法有着狗皮倒灶糊涂账。

淫魔一挫钢牙,正好和老毒物司马浮的阴沉目光与无情翁的怒视相遇。他应声道:“是的。”

法王笑道:“她们来了?”

淫魔想了一下,道:“可能!”

无情翁喝道:“老严在法王驾前,不可乱说!什么‘可能’?你明明上了那姓葛的小子大当,他骗你,你敢骗……”猛然住口。法王笑道:“钱护法别管严护法骗不骗。本座久闻三姬美名,就交给你和严护法负责把她们找到。即使她们今夜没有来,你们也必须设法找到她们,决不能伤她们毫发,本座有重赏,听到没有?”

淫魔本是想起无情翁和老毒物的夺妾之仇,想嫁祸泄恨,想不到堂堂法王有此一说,也可证明法王的确对她们有意思了,葛品扬并未捏造乱说,只好和无情翁一样地苦在心里,恼在心头,几乎同时应声道:“知道了。”

“是”老毒物司马浮大约心中一急,脱口冒出一个字,猛听不对,连忙住口。

法王却向他看来,笑道:“司徒护法,‘是’什么?”

老毒物毕竟是老毒物,他本想说明三姬中是有他的一份,却立觉不可漏出。他生性阴沉,行事不着痕迹,这时已看清眼前情况及法王心意,更知连魔严尚性在想什么,而偏偏是严尚性多嘴,自惹了麻烦,以至祸延三姬,连他和无情翁也吃了闷棍,心内发狠道:姓严的老王八实在可恶,老夫是何等人!岂是吃这种哑巴亏的?

淫魔正向他滚动着水泡眼。

老毒物阴阴一笑,向法王恭声道:“卑座是说中原花花世界,有的是美人儿,王屋冷心韵,就是出名的第一美人,咳咳!”

法王别有用心地仰面笑道:“‘三美一支花’,本座久仰,只恐红颜易老,司徒护法不是说过冷心韵还有什么心病么?中原女人本就娇弱,一老、一病……就要看司徒护法的了!”

老毒物谄笑道:“是的,治病是卑座份内事,自当效劳,而且,冷氏的病只要能调理好,风姿不减当年。”

法王巨掌一拍膝盖,大笑道:“不错,本座想起了一句什么徐娘风韵胜雏花的话儿了。

本座此蕃大举而来,就是要一偿多年心愿,大事一定,由你们几位主盟武林,本座仍回域外,你们只要多为本座效劳就行了。”

老毒物忙道:“敢不如命!江南佳丽,北国脂粉,各有妙处,咳咳。”

无情翁实在看不惯老毒物的卑鄙,同时更不满法王的不够料,心中暗暗骂着:这就是法王,原来如此!

他知道老毒物是舍不得沉鱼落雁姬这种禁脔尤物给别人受用了去,及时釜底抽薪,以图幸免,自己又何尝愿放弃媚得入骨的羞花姬?折步过来。老毒物见他走来,有了戒心,就不住干咳着。无情翁沉声道:“司徒兄说得对,天下有的是美人,要多少,有多少。据卑座所知,当年武林‘三美一枝花’,除了花已凋谢外,三美仍在。法工只要一举拿下五凤帮,其他二美,卑座可以负责打听下落,比什么三姬强得多了!”

无情翁当然也是老奸巨猾,年老成精。他这么说,一则是转移法王注意力,希望法王自动收回成命,放弃动三姬的念头,二则自己当年就是为了武林三美中之一个而吃了天龙老人蓝公烈的一元指,想泄当年旧恨。主要的是故意提到五凤帮,以提醒法王的警觉,意思在说:“眼前对付五凤帮最要紧,还有闲情逸致谈女人?只要一岔开话题,就可暂时过关,以后再‘走着瞧’了。”

不料,法王的兴趣来了,连那些喇嘛也直咽口水。法王兴致勃勃地道:“女人是越多越好。钱护法,女人的美色固然要紧,最要紧的还是解风情,越风骚越妙。女人如风骚不足,就是木头美人,所以,还是先找着什么花呀、月呀的好。”

无情翁只好沉着脸,道:“卑座知道了!”

法王又笑道:“听说你们古代的黄帝轩辕氏,就是御女三千而白日乘龙上天的。西天竺的‘湿婆教’也是专讲御女成仙的。本座以下,也是不忌女色,有欢喜禅课,所以……”

老毒物赔笑接口道:“所以女人越多越好。”

法王大笑起来。

那些喇嘛也咧开大嘴。

真的,一谈及女人,男人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正经不了,板不起脸,法王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佛爷的嘴脸,都扫地了。

只有三个人嘴脸不同,心情各异。

无情翁沉着脸。他本就难得有笑容,没有什么显著表情,内心却是恨透了淫魔和老毒物。他认为,如不是他二人一吹一拍,扯到女人身上去,法王怎会想到祸水三姬?哪会交下这种“难堪”的差事,尽管法王现在不知底细,将来总是难免会知道的,真是丢人。

呼拉之无耻,使无情翁也觉得太离了谱,因而深切地感到受了驱策的痛苦,不由暗暗打起了主意来。

老毒物本是无事也拉长了晦气脸,讨债面孔,现在,却难得地有了“献媚谄笑”之态,谁也不知他心中在捣什么鬼。恐怕,只有他自己心底才明白了。

只有淫魔严尚性心中最不是味儿,三姬原是自己独占的,由于自己有心无力,以致草长莺飞,乱红飞过秋千去,空自把她们恨得牙痒痒的。

等到知道了她们的下落后,他又在金老大的命令下,有条件的不准向老毒物算旧帐,等于眼睁睁让人吃自己的肉;又奈何不了无情翁。现在,法王又不耻下顾,动她们的念头。王八好做气难受,可是,连老毒物与无情翁都只有忍气吞声,自己又怎惹得起呼拉?

他真是恨到了极点,怒到极点,无处可泄,竟起了借刀杀人之心,想利用法王报复老毒物、无情翁。

他想,听说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娇妻爱女都能双手捧献,慷慨之至,自己又何借三个已被自己受用过、不能再得到她们的心的小妾?不如“驱狗咬猪”,出口鸟气再说。

他们三人各怀鬼胎,谁也不理谁,想感对方最不顺眼。

久不作声、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有数的金枪神判突然沉声道:“奇怪,怎么还没有动静?”

法王一沉脸,长长地哼了一声:“是嘛,为何这么久没消息?金护法他们还没赶到?铁木坚、铁木落二人是干什么的?”

淫魔严尚性一惊,接口道:“不成他们另抄小路杀进去了吧?”

实在,他心中打鼓了,他想起曾经和一个臭小子空中换掌,自己吃了瘪,信了葛品扬的话,忙于追赶“两个贱人”,以为有金老大和那两个黑衣喇嘛,足可应付有余。

现在,却越想越不妙!

那两个女娃儿不算什么,那个臭小子却是劲敌,还有那姓葛的臭小子,如果凑上热闹,变成四对三的局面,金老大他们就难说了!

但,怎好向法王说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又想到以金老大功力,全身而退决无问题,所以,他就只好说可能“另抄小路”啦。

突然,来路上响起了一阵吹竹怪啸。

法王轩眉道:“铁木坚得手了。”

吹竹声又起,却是十分短促。

法王嘿了一声:“怎么,竟会碰到扎手的,实在蹊跷!”

他向严、钱、狄三人颔首道:“请三位护法一行!”

三人匆匆循声掠去。

法王沉吟道:“中原好手不少呀,总不成是那野小子,本座倒把他小看了!哼!”

显然,法王不但已不高兴,并已动怒了。

老毒物强沉住气,噤若寒蝉。

使法王不高兴的事接踵而来。

刚才派去查看五凤帮及同党情况的黄衣喇嘛铁木落倒是回来得很快。

只是,和他一同回来的另一个红衣喇嘛也即是先粗心失手栽在黄衣首婢手上,复被懒丐等作为利用工具,又被烈火神乞背着去见九子魔母随手摔落在一堆乱石后的那一个

由于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任人摆布,遍体鳞伤,额青鼻肿,大约被铁木落发现,帮他解了穴道,一同折回。

呼拉法王一眼之下,知红衣喇嘛吃了亏,没好气地喝道:“怎么一回事?你们去了那么久,又没听到动手声息,却恁地不中用!”

法王发威,声色俱厉,使人股栗。

那红衣喇嘛一鼻子灰,好生惭愧,一心只想报仇泄恨,那么,他必须激怒法王,立即杀去。蕃僧虽然粗莽,却极狡诈,他怎肯把自己倒霉经过实说?如说失手在一个丫头的手上,岂非真是太不中用了?

他悚然地向法王行过礼,低头沉声道:“并非座下无能,他们本不值一击,因有几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和叫化子从中阻挠。”

法王截口喝道:“就算是各派的人一齐来助五凤帮,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们竟栽在几个要饭的手上?”

红衣喇嘛恨声道:“好教法王得知,他们全靠诡计暗算,好像是暗中有能人出手!”

法王一震,哼了一声:“谁?”猛觉多此一问,人在暗中,当然没有见面呀。

他又疾喝道:“铁木其、铁木叶他们呢?”

红衣喇嘛大嘴扭动了一下,没话说。

法王目射凶光闪闪,长长哼了一声:“难道他们都完了?”

法王震怒了,每个人都心头扭紧,气也不敢透。

红衣喇嘛栗声道:“座下誓报此仇,请命先驱!”

法王哼了一声:“随后的第三批人马呢?”

红衣喇嘛愣住了。

铁木落等也怔住了。

他们实在不知情况,如何开口?

法王暴躁起来,却又很快地阴沉下去,可以看出他的雄才大略,果雄本色,喜怒不定,能把自己控制于一瞬之间。

老毒物死气沉沉地道:“依属下看,王屋确有鬼计!不过,以随后而来的二十四位尊者之人多势众来说,王屋再死撑,也别想占到便宜。”

法王嗯了一声:“不错,本座也如此想。嗨!他们怎么不报上来?”

老毒物忙又道:“何况,如双方动了手,势必声势甚大,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可能……”

法王急道:“可能会发生何种情况!”

老毒物道:“可能他们因法驾未到,不便轻动,在恭侯法王大驾!”

法王点点头,重重哼了一声:“有理!纵然如此,他们也应当派个人回来报告!”

他向铁木落一瞪眼:“快去!本座随后即到,传我之令,只管动手!”

铁木落电射而去。

法王凶睛闪烁不定,似在思索。

半晌,“嘿”了一声:“今夜之事,实在是有点反常,哼哼,如真是那个牯老鬼,他的花样最多,不可不防。”

老毒物刚才信口胡诌,承颜希旨,自以为一屁弹着,忙接口道:“以法王神威及众多尊者大力,天下谁能一抗?只要一声令下,必然当者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料,法王却冷喝一声:“司徒护法,你们中原人肚内八卦多,你明知本座手下已有损折,还尽废话什么?”

老毒物未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反被踢了一脚,法王明明怪他有挖苦之意,这个罪名吃不消,马脸一寒,连声道:“岂敢、岂敢!法王言重。属下得庇座下,忠心耿耿,誓当杀身以报!”

法王“噢”了一声:“这样吧,司徒护法,你深知五凤帮内部情况,你可先行一步,代本座传令,只管照本座预定步骤进入五凤帮内屠杀!再加一把火,本座随后即到!”

刚才不是已派铁木落传令去啦,怎么又要派人?老毒物心中一沉,暗自发狠道:“老夫一生专门计算别人,岂能上别人的当?反正老夫总要留一手。今夜兆头实在不妙,本是在洛阳丐帮分舵听到师兄司徒求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想托庇在你座下避避风头,你却以为老夫是好相与的。难得有此机会,哼哼!正好见机行事,一见不妙,溜之大吉!”

他只略一沉吟,法王已狂笑道:“怎么,护法不敢?”

老毒物心中一凛,飞快接口道:“得令!属下当效犬马之劳,试试无影之毒如何!”

人已向前掠去。

法王哼了一声:“中原人物,没有什么好东西,哼!”

这时,只剩下两个侍立的黄衣喇嘛了。左手一个接口道:“这些人碍手碍脚,何必给他们辞色?”

法王笑道:“他还算识相,本座正想一掌劈了他。”又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这些人,反正是利用一下,耍耍宝,你们看,刚才本座不是要他们找女人?铁木叶早已说过,那祸水三姬,以前是姓严的小妾,现在则又各有其主。本座故作不知地窘窘他们,他们不是乖乖听命么?”

两个喇嘛想笑不敢,只有相视点头。

法王“嗯”了一声:“你二人可看出今夜有异象?咱们这次派出的人也够多了,却连遭意外。咱们如果不能泄恨,还有面目回去么?”

右手的喇嘛狞声道:“座下认为速战速决,一举横扫五凤帮有余。便是牯老鬼真正来了,咱们也可一战!”

法王凶睛一转,道:“铁木花,说得是。来!你换上本座衣服,以本座身份先行!事不宜迟,快天亮了!”

两个黄衣喇嘛一愕,呆住了。是嘛,以法王之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怎敢冒充法王?

法王厉声道:“快!是本座法谕!”

法王有令,谁敢不遵?

铁木花立即脱下黄衣。

法王在另一个喇嘛恭敬伺候下,卸下了服饰。一面交换穿衣,一面沉声道:“这是本座妙计。由你出面,可以吸引对方注意,本座再加奇袭,便是真个牯老鬼也在,也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快去!”

两个黄衣喇嘛一听,原来法王也在想对敌人施行暗算。没得话说,走!

法王又低声吩咐:“铁木基,你记住铁木花现在身份,不可被对方看出破绽。”

二人会意,弹身而去。

法王低头在身上看了一下,满意地哼了一声:“老牯呀老牯,叫你也知道本座的厉害!

这叫做只求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哼哼……”

正要动身,猛听来路传来一声怒啸,划空而逝。接着,吹竹怪啸继起。

还有,吼吼呼喝之声,越来越近。

法王一怔道:“奇怪!难道被那小子逃了?岂有此理,这此人,怎么都恁地不济事?”

破风声息,已到百丈之外。

法王猛想起现在自己处境,一声不响,脚顿处,一晃而没,已没入一座怪石之后。

眨眼间,人影联翩而到。

正是铁木坚和无情翁等。不见预料中的金魔和两个黑衣喇嘛,却多了两个少女,一个由淫魔严尚性挟着,一个由无情翁挟着,二女大约被点了穴道,昏迷不醒。

法王差点现身而出。

只见铁木坚停了身形,“嗨”了一声:“法王法座已动,咱们快上!”

淫魔严尚性一挤肿泡眼,嘘了一口气道:“可惜被那小子溜了,唉!不知金老大如何了?咱们还想转回去看看。”

无情翁瞪眼道:“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已抄小路杀进去了?”

淫魔咽了一口口水,忙接口道:“当然,咱们也上!”

金枪神判狄子明道:“那小子已吃了铁木尊者一记重手,逃也逃不了一死。咱们快上去赶热闹,杀个痛快!”不脱煞星口气。

铁木坚得意地怪笑一声,人已当先向前掠去。

一下子,走得一个不剩。

法王想了一下,掉头飞掠上侧左小山,方向不变,只是不走现成山道,穿抄险峻难行的悬崖峭壁,直扑凤仪峰而去。

他身形消失不久,由他刚才停身之处三十多丈外的乱石中忽起一声娇呼:“嗳呀!把奴憋死了,连气也不能出,还好没有被他们发觉……”一条俏影随声现出,正是闭月姬。

羞花姬与沉鱼落雁姬二姬相继现身。

羞花姬道:“好险!好厉害!”

闭月姬咯咯荡笑道:“看到没有?那个什么鬼法王,看他好神气,怎么要同手下人换衣穿?又鬼鬼祟祟的,算个什么法王?”

沉鱼落雁姬冷冷道:“男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摆起威风来好像不可一世,发号施令,好不吓人,其实……”

闭月姬浪笑接口道:“其实嘛,到了床上,还不都一样?”

却被沉鱼落雁姬冷笑打断:“不要缠七缠八,我是说,男人不分富贵贫贱,十九没有骨头,得意一条龙,失意一条虫。真正的男人,嘿!太少了!”

羞花姬“嗯”了一声:“他算不算得真正的男人?”

闭月姬掩口道:“当然算呀,而且是很凶的,我们却不用害怕!”

羞花姬面红红地哼道:“胡扯,你知道我在说谁?”

闭月姬一呆道:“你不是说鬼法王?”

沉鱼落雁姬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了。人家当然是真正的男人,却决轮不到我们,我们就听他的话尽力去做吧。”说着,一掠发丝,又幽幽地嘘了一口气。

闭月姬恍然大悟道:“呀!原来是说姓葛的小子。”

羞花姬哼了一声:“不要说了,我们刚才都听到了,那鬼法王多么看不起我们。哼哼!”

沉鱼落雁姬突然凝声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闭月姬道:“当然去呀,怎么可以错过?”

羞花姬想了一下,道:“我看,还是不要去。快要天亮了,我们不易掩蔽行迹,还是少惹麻烦事的好。”

闭月姬很不高兴地自顾走着道:“你们不去,我去!怕什么?”

一顿脚,飞驰向前,还回头道:“还木快,迟了看不到好戏了!”

羞花姬与沉鱼落雁姬相对苦笑。半晌,沉鱼落雁姬幽幽开口:“去!”

羞花姬“嗯”了一声:“小怜妹,你可是担心他?”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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