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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费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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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尔把书城里送的帆布袋子和自己都扔到床上,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大家看她的脸色,也知道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彼此递个眼色,谁都不问。

罗思绎还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探下身子看看她说:"怎么,人家走革命路线啊?"

卷尔摇摇头,她觉得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这些书真不是普通的沉,高莫的脸色也不是普通的沉。所以她就只能自己扛回来。两个人的感觉可能惊人的一致,费力不讨好。

陆卷尔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会被高莫弄得这么脆弱,一点儿也没有百折不挠的架势,反而有点儿一蹶不振。每日军训结束,她对着床头码起的高高的那摞书,连一点儿想看的念头都没有。

由于刚开学,学校的图书证还没办下来,卷尔觉得那么多书是一种负担,可在别人眼中,可是平常得不得了。读惯了书的人,对于文字多少有点儿强迫症,连门把手上塞的小广告都要拿出来细细读过。正因为爱书,才以己度人,不好意思借别人的新书来翻。齐舞就是这样的人,她自己的书都要包上书皮,记上购于哪里,是个人藏书的第多少册;她看书的时候,手边还会放一个笔记本,把喜欢的句子抄录下来,不在书上乱写乱画。

这天中午,齐舞和楚菲萍先吃过饭回到屋里。齐舞拿着水杯站在卷尔的床边喝水,歪着脑袋看卷尔的新书。

楚菲萍凑过去,"好书吗?"

"嗯,"齐舞用手遥遥地指着,"这几本我都在报纸上看到过书评,开学之前,书店还没有卖的呢。"她的家庭条件一般,父亲是转业军人,单位是个军工厂,已经近乎停产,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的收入。母亲的单位也不景气,早早办了病退,现在靠给一些小企业做账来赚些钱贴补家用。虽然父母已经尽可能地给她提供了最好的学习环境,但家里的情况如何,她清楚得很。她很懂事,与学习关系不大的书很少买,都是到书店里看。想要买哪本书,她都是要去书店反复看上个三四次,太喜欢了,才狠心买下来。像卷尔这样一口气买十来本书,还堆在那里接灰,碰都不碰,她真是不理解。

楚菲萍看了看,"当睡前读物的话,估计够卷尔看到毕业了。卷尔的这位高哥哥,素质教育是要从娃娃抓起啊!"

两个人正说着,卷尔和罗思绎从门外进来了。

"怎么了?"卷尔有点儿好奇,她们两个怎么围在自己的床前。

齐舞有点儿局促,"我看看你的新书。"

卷尔一听她提到那些书,脸顿时拉了下来,"想看哪本?借给你吧。"高莫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书给她,总让她有一种被布置了作业的感觉。不知道从哪本看起,也不知道哪本是他比较偏爱的,更不知道他希望她看了之后得到什么样的收获。她心里越是当回事,就越是难下决心去看。堆在枕边,她不只翻身的时候要撞到头,就是在梦里也常见这些书在里面乱跳一般,让她的头一日甚过一日地疼。

"真的吗?"齐舞也不是太拘谨的人,"我盯上好几天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问你借。"

卷尔把书挪出来,"你自己拿吧,别客气。还有谁想看哪本就随便拿,我要看的时候,再问你们要回来。"

齐舞选了本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她一直很想看看,为大人写的童话故事是什么样的。"我会包上书皮看的,一定完璧归赵。"

楚菲萍推了齐舞一下,"你这个紧张大师,弄得我这样手笨的人都不敢借书了。"她选了本法布尔的《昆虫记》,冲卷尔晃了晃,"借我的话,使用权就暂时转移到我这里,真有污损的话,不许哭鼻子啊!"她其实早看过这本书,问卷尔借书,只是融洽一下气氛。这个齐舞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太客气了,对于自己的和别人的东西分得很清楚。她可能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便宜可给别人占吧,所以一点儿也不肯借任何人的光。她吃饭忘记带饭卡,都要自己回宿舍取,别人帮她刷一下她都不肯。当然除去这些关乎利益的具体事例,齐舞是个特别直爽、很好相处的人。

楚菲萍家里的情况其实也不好。她父母都是知青,在甘肃工作,很大年纪才得了她,就盼着她能在上海落户,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她年纪小小,就寄人篱下。上海,是父母眼里的天堂;在她的心里,却是浸着许多酸楚的地方。她没有受到虐待,却时时刻刻都能明显地感到自己在姑姑家里是个外人。上海,对于她也只能是个寄宿的地方,而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她高考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报考了c大。她领到录取通知书后,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流下了泪水。她有她的人生目标,她不要父母费尽心机地安排她的人生,她要努力地赚钱,让父母在有生之年,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就在哪里安家。

她们正说笑呢,何布和孙木南也回来了,两个人都拿着几个袋子。

孙木南说:"运动服发下来了,都试试,号码不合适的话还可以调换。"

罗思绎扫了一眼,"大红色,这是谁的主意?眼光真是非同一般啊!"

何布也跟着帮腔,"刚刚和南姐一路发下来,这身衣服应该已经被批得体无完肤了,起码颜色也要被口水泡得淡些了啊!"她拎出上衣,比在自己身上,"依旧完好无损,鲜亮夺目,质量还是可靠的!"她故意拉长声音打官腔。大家忙着迎合她,列举了这身运动服的数个优点。于是大家笑成一片,也就不去想穿上这么刺眼的衣服会有多么强烈的效果了。

为期三周的军训,在男生军体拳表演的震天喊声中宣告结束。经过了大学生活的第一次锻炼,这些半大孩子似乎都有了些变化,脸上的青涩褪去了一些,笑容里少了点儿稚嫩,多了一点儿坚定。周末的时候,她们把军装洗好,去院里领了新书,又在老生的带领下熟悉了上课的几个主要的教学楼。看来她们几个都对新生活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激情。

大一上学期的课,都是基础必修课,她们所在的院系一样,课表也完全相同。卷尔在发现这一点之后,首先的反应是有人可以帮忙占座了;第二个反应是如果不去上课,也很容易找到人帮忙请假。她所有的反应都是跟偷懒有关。而陆卷尔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终于可以睡懒觉了。当然她显然自动忽略了院里平时要出早操的规定。

孙木南虽然还没被正式任命,但目前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新生的女生事务,都是由她负责,不是院系的学生会副会长,就是分团委副书记,再不然就是女生部部长。据消息灵通人士分析,三者必居其一。所以出早操的事情,自然也要她负责。院里的体育部部长总不可能过来女生宿舍喊人,所以孙木南只有每天每个宿舍地叫人起床出操。出操是大一、大二学生跑操,大三、大四学生到操场做操。后者并不严格,而前者要点名签到,可谓风雨无阻。

孙木南第一天光想着要叫醒别的宿舍的人,却忘记自己宿舍的了。结果只有罗思绎和楚菲萍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但她们两个没梳洗坚决不出门,所以也没出操。集合的时候,孙木南对着别的宿舍无声怨恨的睡眼无言以对。

经此一役,孙木南作为寝室长取消了值日生可以留在宿舍打扫的规定,要求宿舍的每个人,每天早上必须出操。当然她也不是随便取消规定的,所有宿舍的清扫工作,都由她自己包下来,以身作则得让人难有二话。

卷尔也想支持南姐的工作,可她实在不争气,早上的时候,她的血压又低,勉强起来了也跑不动。往往在终点点名查数的时候,她就会被落下。跑操也要记录院系名次,卷尔几次跑到终点,都被暗示还是别记录了,不然会拖她们学院的后腿。结果就是她明明出去跑操,可补助照扣,她自己都觉得冤枉得很,可是又没有办法。最可恶的是跑操要求统一着装,她穿得红通通地落到后面,被后面的男生包围、超过、再包围、再超过,没几天,已经成了早上一景。她跑着跑着,就听后面有人喊:"看到那面小红旗了,大家加油啊!"

过了几天,陆卷尔也就自暴自弃了。她还是和大家一同出发,虽然慢,也不能搞特殊化啊!但是她干脆不跑了,拿着本单词手册跟在队后跑,距离被拉开之后,就自己找地方背单词去了,省得留在路上被人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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