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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青春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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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坏过,你打听打听,咱如今在这地界儿也算号人物,能背着害你挨饿的骂名吗?总得把你喂得饱饱的,再放回去啊!"

"看,露馅儿了吧,在我这儿亡羊补牢,别指着我出去给你做正面宣传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丁未一伸手,拦了一辆车。卷尔没提出异议,拉哪儿算哪儿,只要给她饭吃就行。

丁未带她去的是一家肯德基,卷尔之前从未吃过。她在家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出去吃饭。即使是出去也都是跟父母去中式的餐厅,他们对洋快餐很不接受,经常说没营养,吃了只会胖。

卷尔那天晚上吃了两个汉堡,喝了一大杯可乐,吃了一个圣代,好像还有薯条。丁未先是担心她不够吃,后来是担心她吃得太多、吃坏肚子。

"这不都交完钱了吗?不吃多浪费。"卷尔一边吃还一边给自己找理由。

"这是两人份的,两人。"丁未对后面两个字加了重音后,见卷尔还是没有反应,只好又去买了。

后来她每次想起那个晚上,都觉得很美好。因为那时的她,那么容易满足,两个汉堡、一杯带着草莓的圣代就可以把她填满,让她幸福得轻叹。那时的剪影是最纯粹的青春。

元旦的假日已经是最后的烟火,繁华过后就是备考的夜夜鏖战和考场上的奋笔疾书了。

卷尔不知道是不是高考那段时间熬伤了,往往跟着大家收拾好了,坐在桌前凑着烛光没看上几眼就昏昏欲睡了。她总是第一个被赶下去的人,因为她在那儿一摇一晃地坚持,反被她们说是在涣散军心。所以后来她干脆争取早起扫两眼,完全放弃了将每个知识点都烂熟于心的打算。考试的时候,她没觉得简单,可也没遇到完全答不上的题。别管是不是真会,她把能想出来的答案都写上去了,答得满满当当,所以出了考场次次都是兴奋异常。她能不兴奋吗?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她们几个早就在复习不下去的时候把行李打包好了,单等辅导员一声令下,就五湖四海地散去了。

高莫来找她,正是她考完最后一科的晚上。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他看起来瘦了些,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很有点儿要得道成仙般的云淡风轻。

"票拿到了吗?"高莫问她。

"嗯,刚发下来。你在哪个车厢?"车票是由学校统一订的,订之前,他们俩商量了一下,报的是同一天,相同车次,调到一起坐应该问题不大。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牌子的方便面,晚上我去买。"同寝室外地的几个已经决定晚上一起去超市,给家里人买点儿小礼物,另外还要买点儿路上吃的。

"我这边还有点儿事,还不能走。"高莫刚说完,就看到陆卷尔扬起的眉毛和翘得高高的嘴角瞬间同时掉落。

"那得几天?"寒假一共也就三十几天,今年春节在一月末,如果不现在走,那买票势必会很成问题的。

"得看事情顺利不顺利。"

"那就是连改签都不行,只能退票然后再买?"对于铁路购票,卷尔最近刚刚得到高人指点,所以说得还像模像样的。

"是,所以你先回去吧,家里都等着呢,我忙完就回去,一个人的票也好买些。"

卷尔于是就相信了,于是就带着一大包特产和准备假期看的书,挤上了回家的火车。

可是高莫却没有信守承诺,他过年没赶回来,十五没赶回来,直到卷尔登上返程的火车,依然没有他的消息。

卷尔隐隐猜到是有事发生,因为随着她问起高莫的次数增多,她发觉不论是高叔叔还是高莫的妈妈迟阿姨,甚至自己的爸爸妈妈,表情都很不自然。他们总是背着她热议着什么,每每都能听到他们越来越高的声调,可一旦她走过去,他们马上会故作平静地闲聊。

几次之后,她就干脆不往跟前凑了。她给罗思绎打电话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故作神秘,不就是高莫的事情嘛,谁还能离他比我近,消息比我灵通!告诉我,我还不听了呢。"她心里想的是等她回学校,自然就知道了。所以临走的时候,妈妈几次想跟她说什么,都被她借口收拾东西岔开了。妈妈最后也只能摸摸她的头说了句,"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等卷尔知道妈妈究竟所指为何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是啊,太晚了。高莫已经人在大洋彼岸她不知道的某处了。

"陆卷尔,想哭就哭,哭完就把这件事、这个人忘掉,不用再想了。"罗思绎陪着卷尔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看她一直呆呆的,很担心她憋出病来。

"我应该哭吗?他出国读书,是好事情,我为什么要哭?"

"那你这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是从哪儿来的?"还有这一小时的静立,难道可以解释为高兴的?罗思绎想了想,觉得重症还需猛药,"他应该不是一个人走的,听说姚笙也去了斯坦福。"

这件事罗思绎也是猜测。假期没能回家过年的索朗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中间就提到过姚笙,说这样一个大美女竟然追人追出国了。当然他最后总结的意思就是要罗思绎惜取眼前人,别等他也出国再后悔,追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卷尔猛地抬起头,"他跟谁去,也不该不告而别啊!我们那么亲,他连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这么大的事情,他一点点风声都没透给我,一句都没有……"卷尔伤心得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她没有别的立场责怪他,只能责怪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这一点,倒真是错怪高莫了。他一早就把打算跟家里人说了,还亲自给陆叔叔打了电话。离开是离开,他总要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没时间赶回去当面说,在电话里虽然难以启齿,可他还是说了。

"当初您问我,我的那些计划,卷尔不愿意怎么办,我说看她的意愿。可事实上我那时觉得,跟我一起,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说不愿意了?"陆艇对自己的女儿多少是了解的,她要是真的跟高莫有什么不愉快,回家早就表现出来了。

"我没跟她提过,是我感觉……"

"感觉要是那么有用,谁都不需要医生了,自己就能诊断,自己就能治病了!"先是把高莫当子侄一样疼爱,后来是看女婿似的,如今这事儿突然就不成了,陆艇一时间接受不了。

"陆叔叔,我早晚都要出去。"高莫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初,他下这个决心,的确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卷尔跟他在一起,会觉得委屈,一想起这个,他就恨不得马上走得远远的。说他是太过自傲也好,说他是死脑筋也罢,反正他忍受不了自己的煞费苦心在卷尔那儿却是那样一个效果。可后来申请学校、办理相关手续,这些琐事让他的心慢慢平静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要做的事情,也不是能任意对待的。他要按照自己的规划继续走下去,卷尔是否同路,或者是不是会在哪条路边等他,总要走下去才知道。而他终归不是可以等人的那个,除了陆卷尔,他还有他的梦想。

"那好,卷尔那边,我们来说。"陆艇挂了电话。可四个大人商量来,商量去,直到卷尔回去,都没想出来该怎么跟卷尔说,才不会让她难过。小女孩的心思,他们是看在眼里的。高莫的爸爸妈妈甚至比卷尔的父母还激动,他们心里都知道,好好儿的亲家,怕是结不成了。

所以高莫的不告而别,责任主要在开不了口的四个大人,并不是他的本意。卷尔当天晚上,在打回家的电话里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连这个都不能怪,卷尔忽然有点儿无所适从。不能怪他突然离开,不能怪家里人不忍心跟她明说,那么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把好好儿的事情,一再地搞砸;怪自己把好好儿的高莫,生生地气走了。是啊,是她给气走的。不然他想做什么,总不会最后才想到告诉她;不然他怎样也会留下只言片语,不会走得这么突然、这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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