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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且战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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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尔呢,对丁未的电话虽然无一例外的照接不误,但并不代表他说什么她都全盘接受。如果他在论文写得正烦躁的时候提到让她另找男友的事情,她就真的会抓狂,“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约一个试试去!”

这样结束的通话,会让卷尔情绪低落很久,要么一个人在阳台吹一个晚上的风,要么熬通宵,化悲愤为力量。是的’她是悲愤的。丁未这种并非关怀的所谓关心,总会让她有一种他只是担心她滞销、积压,最终砸他手里的感觉。

当然,他们并不是每次通话都会让她不痛快。两个人的通话有时候会以一方睡着而告终。丁未因醉酒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不见得好听,但那种静谧中的起伏舒缓,会让卷尔莫名地安心。她多半会听上一会儿,再把电话挂断。如果是卷尔先睡着,丁未多半是不甘心的,非得大呼小叫地把卷尔喊醒才肯罢休。有一次两个人拿着电话都睡着了,结果呢,直接欠费停机了。

这样的教训绝对刻骨铭心,此后丁未若在夜里打来,卷尔摸起手机会先说:“讲完记得挂断电话。”

弄得丁未再给卷尔打电话,开口就说:“知道了,我说完就挂。”这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反被弄得索然无味了。

“陆卷尔,你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我没钱。”尤其是没钱为两个人的呼吸声付费。

她读硕士之后有了补助,已经尽量不问家里要钱。幸好做了硕士后,她有一些赚钱的机会,监考、批卷子、翻译点儿豆腐块式的文章,这些都能多少补贴点儿。跟“月下”熟了之后,在他的介绍下,她还揽下了一个写音乐专栏的活儿。主要任务是翻译音乐史,她有学钢琴的底子,还算能应付得来。

可所有的这些收入加起来,也仅仅是勉强够花而已。何况大部分的收入是不稳定的,有活儿的时候几百块地赚,没活儿的时候真的没收入,要靠补助维持生活。存进卡里面的钱是不能拿出来零花的,这是陆卷尔式的理财之道。

“我给你的卡里存了五百块。”丁未拿这个突然现实起来的陆卷尔也是没辙。

“啊,什么时候?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存话费?”五百块不是个小数目。

“台里面发的,再不存就过期了。”

丁未虽然这么说,但卷尔还是很领情的。即使是要过期不得不存,不是没存给别人,而是给她了嘛!“也用不了这么多了。”

丁未知道,他能给卷尔的实在是算不上多。每一次给一点点,都要在心里计算很久,自己觉得适量,才会真的给出去。

这个两个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况持续到罗思绎的婚礼,才宣告结束。

罗思绎踉索朗的婚礼,办得隆重而有民族特色。整个婚礼的筹划都是索朗找人办的,卷尔她们帮不上什么。只是在婚礼的前一天,本科同宿舍的几个都住到了罗思绎家里,唧唧喳喳地聊了半宿。尽管都知道应该让罗思绎睡个美容觉,可是聚在一起,谁能忍住真的不说话呢!这个说一句,那个接一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睡眠严重不足,让卷尔觉得那一天过得特别梦幻。穿婚纱的罗思绎、戴上璁玉的罗思绎,都美得不像真人。从没有什么时候,卷尔在罗思绎身上没有看到一丝的锐利、一丝夺人的光芒,只感觉她柔柔暖暖的,一直在笑,流泪的时候也是在笑着流泪。

卷尔跟丁未都属于标准的娘家人,忙里忙外,招呼挡酒都是分内事。他们真正坐下来的时候,酒席已经到了尾声。

“你怎么样?”

“你怎么样?”

两个人坐到一起,问了同一句话,都知道对方喝了不少。

“工作怎么样了?”

已经四月未了,孙木南她们几个去向都基本确定了。卷尔听任爸妈在家里给她找工作,去j大的研究所,据说已经通过校长办公室,应该就是这样了。

应该就是这样的事情,可她每每跟丁未聊起,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是的,仅仅是她偷着流泪而已,不敢哭出声,甚至小心地抑制着哽咽、这已经成了定局,又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她还哭哭啼啼给谁看。

可此时喝了酒,被丁未这样一问,眼圈儿马上红了起来。

“哭什么,有变故?”丁未有点儿诧异,前两天通电话的时候,好像一切都还进展得很顺利。

他正想继续问呢,曾毅走过来说:“这儿一会儿还有酒席,小罗让咱们先撤呢,晚上等她电话,易地再战。”

他又看一眼丁未和陆卷尔的状况说:“你们俩到酒店门口等我,我送你们。”他今天负责烟酒,负责最后结账,所以滴酒未沾。

卷尔对这些是熟视无睹、充耳不闻的,别人怎么安排,是别人的事,她只顾着哭,大有越哭越凄惨的架势。

丁未发觉自己的醉意,完全抵抗不了陆卷尔的泪水攻势,不知何时已经被冲跑了。他把手臂斜插到卷尔腋下,把卷尔半揽半抱地带到门口。

“好了,别哭了。工作没了就再找,在这儿还怕没机会吗?”原来他不想让她回家,不想让她真的离开这个城市。

“有什么机会,有什么机会,我从来就没有过机会,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卷尔泪眼婆娑,心里想着,却还是没说出口。这个分别在即的时候,还要口出怨言吗?算了,就这样吧,能在他怀里好好儿地哭一场,能被他抱住好好儿地哭一场,就可以了。

曾毅只把他们送到卷尔宿舍楼下就回去了,他得赶回去结账。丁未扶着卷尔下车的时候,他想说点儿什么,可看了看一直没停止哭泣的陆卷尔,还是放弃了。他嘱咐有什么用,他要是能让丁未娶了卷尔,他早就开口了。可这里面最不能跟着掺和的就是他了,继续装聋作哑吧。

开了门,进了屋,丁未马上吻住陆卷尔。他在卷尔红着眼圈儿望着他的时候,就很想这么做了。他的吻炙热而有力,无休无止,吞噬了所有,可是似乎仍无法填满要填的那些空隙。

卷尔没配合,她也没办法配合,鼻子哭得堵住了,她需要呼吸。她挣扎着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坏心眼儿地想用他的衬衫擦一下泪水,却不料,那新衬衫的纹理,反把皮肤弄得有些刺痛。

她用头顶住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马上被丁未察觉,“怎么?”

“新的?”卷尔的手指在衬衫上轻划过。带着些鼻音的声音,有种异样的腻人。

丁未抓住她的手,“衣服是新的,人是旧的。”

“我想什么都要新的。从新用到旧都是我一个人的。”

“然后呢?”

“然后高兴了就拿出来穿一穿、用一用,不高兴了就撇在一边让他们自己着急去。”

“还挺仁慈。我以为你要穿一件,扔一件;用一个,丢一个呢。”

卷尔闭上眼,借着酒劲儿,她也就这么大出息了。至高的梦想是拥有,想都没想过可以自己丢开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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