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相继死去的人 > 第二章

第二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母亲明亮的浅色眼睛望着伊拉,安详地微笑着。www.mengyuanshucheng.com从九层楼上落地后,她折断了脊椎,丧失了独立行走的能力。更糟糕的是,由于颅骨损伤,她还丧失了记忆力。她今天所知道的,就是医生、女儿和残疾人疗养院的人告诉她的事情。恢复记忆毫无希望。就是说,实际上这种希望还是有,但是需要一大笔钱,由专家按照教程对加利娜进行长期的专门训练。伊拉交不起这笔昂贵的费用,她节省每一个戈比,积攒起来准备给弟弟巴甫利克治疗用。

“为什么你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脸?”母亲批评地看着伊拉问,“这些难看的粉刺把你毁了。”

“我没有向你请教。”伊拉粗暴地回答,“你最好关心关心你的孩子们怎么样吧。”

“他们怎么样?”加利娜跟着她重复一遍,“你去看过他们了吗?”

“去了。昨天去的。他们感觉不好,谢谢你还想到他们。”

“你为什么这么说,女儿?”加利娜苦苦地哀声说,“你真狠心。”

“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给我安排了这一生的幸福。你能给我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妈妈,为什么?”

加利娜-捷列辛娜明亮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人们对她说,她把自己的孩子们从窗口扔了出去——11岁的娜塔莎、7岁的奥列尼卡、半岁的巴甫利克。但是她不记得这件事了。加利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们还对她说,她的丈夫经受不住惊吓,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她也不记得丈夫了,但是明白,既然她有四个孩子,那么大概也有丈夫吧。

“你总是责怪我,”她呜咽着说,“可是我没有一点错。”

“那是谁有错呢?谁?你倒是告诉我,谁有错?谁强迫你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捷列辛娜嗫嚅道,“你别折磨我了!”

“是你在折磨我!”伊拉猛地大叫起来,“鬼知道你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是在说你的孩子们的生活,他们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六年,我不能接他们回家,因为我不能保证看护他们,我不得不一周用七天时间起早贪黑地拼命,就为了给你去买那些愚蠢的药,本来可以用这些钱给巴甫利克买一公斤草莓,或者是给娜塔莎买件新衬衫的。天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疲惫地坐在母亲床边的地板上大哭起来。加利娜小心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伊拉的头,伊拉一阵颤抖,仿佛有人打了她一下一样。

“你别碰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六年前你要是心疼一下你的孩子就好了。你毁了四条生命,父亲就是被你杀死的!”

“当时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加利娜绝望地说。

伊拉站起来,用手擦干眼泪,抓起自己的挎包,向门口走去。

“说得对,”她看也不看母亲,说,“你要是死了倒好。”

半夜两点多钟,伊拉-捷列辛娜回到家,轻轻地走进厨房吃点东西。她已经利用看过母亲之后到餐厅上晚班之前的时间收拾好了房间,现在厨房整洁有序。沙米尔走了,而新房客伊里亚斯要两天后才搬过来。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第二位房客,从来不随手扔东西,所以,伊拉自信,近两天内家里将会保持整洁。

她对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有好感,她希望所有的房客都是像他这样的人。这个50岁的男人是位安静少语的知识分子,因为与妻子离婚等着解决住房问题搬来这里,他对女主人非常和气,见她不停地从一个工作奔向另一个工作,甚至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伊罗奇卡,我要送东西去干洗店,给您捎带洗点什么?”他问。

“伊罗奇卡,我计划明天去采购食品,您需要什么吗?”

如果伊拉下班回来时他还没有睡下,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会同情地说:

“您请坐,伊罗奇卡,我给您沏杯茶,您休息一会儿。”

但是这种情景一般不常有。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很早就起床去上班,因此晚上不坐到很晚。不过,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他不去上班,所以当伊拉到家时,他还没有睡。听见她小心的脚步声,房客来到厨房。

“怎么,伊罗奇卡,就剩下我和您两个人了?新房客还不来吗?”

“再过两天。”她一边回答,一边切下一块面包,从冰箱里拿出廉价的人造奶油。

“这一次是谁?”

“噢,”她不经意地摆了一下手,“一个像沙米尔那样的人。”

“您怎么就不害怕,”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摇了摇头,“这种人值得怀疑,天知道他们都往这儿领些什么人。连我都害怕,可是您却……”

伊拉牢牢地记着斯塔索夫及其在民警分局的朋友们关于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审查一事的训示,因此她没有去安慰胆小的房客让他放宽心。

“得了,那有什么,他们不会杀人。当然,我最好再找一位像您这样的房客,可是这样的人上哪里去找?您还不如说说在电视上看了什么电影。”

“来点干酪吗?”房客提议道,“我今天买的干酪好极了,还有香肠也不错。我来给您切,要不您总是就着人造奶油嚼面包,这样有害健康。”

当然有害。她脸上的粉刺之所以不退,就因为吃面包总是抹这种掺了太多的化学成分和其他乱七八糟东西的劣质人造奶油。不过,这很便宜。而她应该节省。但是要向极富同情心的房客去乞讨,她无论如何不会干,那还不如去死。

“我在餐厅吃过了,服务员给的,”她说出了现成的托辞,“我现在只是随便吃两口,为了遵守习惯,马上就要睡觉。您怎么还没有躺下?”

“睡不着。刚同前妻谈过话,心情不好,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吵闹了?”伊拉猜测道,“嗨,这条母狗!要是我就用手掐死她。伤害这么好的人,她怎么不害臊?我真是搞不懂!”

“犯不着这样,”房客温和地制止她,“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性格不合群。顺便,伊罗奇卡,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有个男人给你打过电话,是你过去的邻居。”

“他说什么了?”伊拉警觉起来。

“请你给他回电话。”

“噢。”她嘟哝一下,咬一口面包,“好的。”

是弗拉迪克叔叔。当然,在她这个年龄叫谁叔叔或者阿姨都很可笑,现在时兴叫名字加父称,但是斯塔索夫永远是她的弗拉迪克叔叔。当他搬进她们楼里时,伊拉还不到10岁。他的女儿长得非常出色,而他的妻子,莉达阿姨,是只母狗。不仅同这样0的丈夫离婚,而且还与一个品德恶劣的人交往。在伊拉-捷列辛娜看来,所有不会珍惜好丈夫的女人都是母狗。莉达阿姨就是母狗。还有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的前妻也是。上帝,她要是找到这样一个不酗酒而有礼貌,像这位房客这样的人,她会给他洗脚,端茶倒水,每天都要感谢上帝。而像弗拉迪克叔叔这样的人,再理想不过了,美男子,职务受人尊敬,人又善良,顺便说说,为人也好。即使稍稍有点什么也是偶然的。这些娘们要干什么?她们完全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悲伤,不知道穷困,这才瞎胡闹,把自己打扮成公主,看不起人。可是像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这样的人哪一点不好?钱挣得少?但是这些钱总归是清白的,夜里能睡得安稳踏实,不用担心监狱和子弹。如果你嫌少,你自己去挣呀。早晨5点钟起床去扫大街,晚上去餐厅擦地板洗盘子,就像伊拉自己一样。要不大家都想做有游艇和苏格兰城堡的外国亲王。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却能马上得到一切。母狗,真是母狗。

躺进被窝,伊拉怡然自得地挺直身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立即进入梦乡,她知道这一点,可以在安静中稍稍幻想一阵。幻想有朝一日出现一个人,怜悯巴甫利克,能拿出钱做手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需要,她能挣钱,养活两个妹妹和自己,养活母亲也够。不管伊拉怎么恨她,可毕竟是母亲。你不能拒绝她,不能撇下她不管不顾。难道让她死了就好了?不要这样,还是她们大家都活下去。等到巴甫利克一切都正常了她还要攒些钱,给父亲的坟前立一块碑。当然,她照料坟墓,经常去送花。有好心的人们修了一圈栅栏,但是立碑很贵,这可不得不靠她自己努力了。如果诸事顺遂不出岔子,就像现在这样,过五六年她就能为巴甫利克攒够所需的钱。再过一年,就可以把碑立起来了。再往后必须修茸房子。别人不爱护住宅,因为不是自己的。伊拉当然想把脱落的壁纸粘好,把天花板上的斑点涂掉,跟她同在一个房屋建筑开发经理处的钳工沃洛季卡同情她,免费为她修理水龙头。反正过五年之后,住宅会变得根本不能用。这也需要钱,要很多钱。没关系,她能应付。

在伊拉-捷列辛娜的梦想中,没有漂亮的白马王子对她一见钟情,并且把她带往遥远的国度去享受现成的荣华富贵。她的愿望实在而简单:如何正当地挣钱,这些钱派什么用场。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力气和身体是否能够实现她的计划,为巴甫利克治好伤之后,在父亲的坟前立碑,修葺房子等等。她会有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孩子吗?什么人会需要她这个由于辛劳而疲惫不堪的早衰的没有文化一贫如洗的人呢?

这些事情她的头脑里就没有想过。

鉴定专家、艺术理论家、珠宝行家和博物馆工作人员几天后就做出了结论:已故阿尼斯科维茨住宅里的画和首饰没有一件是赝品,所有的实物都是真品。遗嘱中提到的物品一件不少,无一丢失或者被偷换。甚至连那张可笑的蝴蝶鲜花小画也找到了。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确实在她死前不久把它送给一位女友的孙女做生日礼物了。

如果坚持图财害命的说法,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妨碍了罪犯,因而他什么也没有拿走。然而这种解释经不起推敲。因为罪犯有足够的时间翻箱倒柜,首饰盒就在其中,他为什么不拿呢?

盗窃收藏品很少有随便胡乱得逞的。有经验的罪犯首先要准备好快速销售的渠道,找到能使油画和首饰脱手的销赃人。通常,有人事先定画,到时候不偷所有的画,只偷预定的,才有保证卖掉。因为不这样,多出来的画往哪里放?难道挂到墙上不成?在地段警察拜访之前,也不能卖到博物馆去,那里的人都不是傻瓜,早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了。

如果犯罪目的最终还是在于斯马戈林院士的收藏或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首饰,那就应该追查销赃渠道以防万一。而杀人犯在事先踩出通向买主的路时,会突然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条路留待科罗科夫少校去探索。讨人喜欢的黑眼睛侦查生。

几分钟之后,薇拉应该到达。她的情况暂时一概正常,没有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偏差。但是他看得见、他知道现在正在或是将来会在她的身上发生的事。近些年来,他在自己的实验中突飞猛进,现在他几乎能准确无误地预见结果。他焦急不安地等待结果,完全不能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指望着只要有结果,哪怕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结果也行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当然,遗憾的是他最好的一个实验由于不取决于他的原因突然停顿了。多好的一个实验母本……

蔽拉来了,像平常一样,迟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对她是难以纠正的。她恪守的信条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定要迟到,特别是赴心上人约会的时候。不错,她上班也不力求准时。

“你好!”她高兴地微笑着飘进他在实验室隔壁的诊室,“为什么一副忧郁的样子?”

“想你了,”他勉强笑了一下,“瞧,你一来,我马上就高兴了。”

“让你久等了,”薇拉撒娇地柔声说,“看着你愁眉苦脸,现在我开心不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他本可以不问。如果一个有六个月身孕的女人容光焕发,穿一身令人吃惊的盛装,她不可能感觉不好。

“非常好。真的,昨天晚上我稍微有点不舒服,非常害怕,要是我有你家的电话,一定给你打电话了,真的!多可怕啊!不过很快就好了。”

“那到底是什么使你害怕了?”他关切地问,“恶心、头晕,还是疼痛?”

“不是,哪儿都不疼,就是……嗯,我不知道,不舒服,就是觉得可怕。也许,你还是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嗯?要不有什么事情,你是医生,我不找你找谁?”

“薇罗奇卡,亲爱的,”他耐心地说,“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得了吧,当然,妻子吃醋,诸如此类。我听够了。我有丈夫,顺便说说,他也既不是天使又不是傻瓜,不过说到孩子,而且是我和你的孩子,可以放弃点什么,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我亲爱的,没有办法可想,”他的口气稍稍强硬了些,“我有几个小孩子,这你十分清楚。我不能冒险。”

“可是我和你也要有一个小孩了。你的那几个孩子哪点比我们的孩子强?”

“他们不比他强,”他的声音稍柔和了一些,“不过,要是我的妻子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她会马上提出离婚。那样一来,孩子们准会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成长。而你的孩子会在合法婚姻中诞生。他还会有一个永远不知道生下的不是亲生骨肉的父亲。即便一切照旧,我和你的孩子一切都不会缺少。我的孩子们也不会缺少什么。如果我和你都解除各自的婚姻,我们俩结婚,那么我们的孩子会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成长,而我的那几个孩子却不是。所以现在我问你:我的那几个孩子什么地方不如我和你的小宝贝?为什么我应该牺牲他们?”

“原谅我吧,”她坐在他的腿上,温柔地用鼻子蹭着他的脖子,“别生气。我真的吓坏了。你不生气了?”

他吻了她的面颊,然后又吻她的额头。

“我不生气,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小宝宝怎么样。”

在实验室,薇拉习惯地脱下衣服,走进设备舱。她多次做过这些动作,已经不用吩咐和提醒,她知道该做什么,怎么站,怎么躺,怎么呼吸。

“今天吃过东西了吗?”他以防万一地问,同时放下身前的保护屏。

“没有,跟平常一样。”

“好样的。”

不过,他也可以不问。举止轻率、用心不专的薇拉,准备做一个某些人所谓的“疯狂母亲”,至少,她在受孕前大约一个月就开始关心未来孩子的健康了。自然,打乱医生规定的规则,倒谈不上。

确信薇拉看不见他,他赶快套上工作服,戴上面具和手套,好,可以开始了。

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关上机器,他立即脱下防护服,放进专用柜,然后才升起防护屏,按下打开设备舱门的按钮,让薇拉出来。

“怎么样?”她快活地问,不慌不忙地穿上昂贵的衣服,“正常吗?”

“正常。”他肯定地说,高兴地看着穿衣服的女人。毕竟,薇拉很美。甚至大起来的肚子和已经消失的腰身也没有影响她。她的体型好。“穿好衣服后到诊室来。”

每次程序结束之后,他都本能地想尽快离开实验室。虽然他确切地知道,在开机时没有任何危险。把薇拉留在实验室,他回到诊室。暂时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生产之前她还应该进行四次这样的程序才能看出结果。

薇拉飘进诊室,迅速把门从里面插上。

“我表现很好,应该得到奖赏。”她带着调皮的微笑说。

“不过可不是在这里,薇罗奇卡。”他被激怒了。

“为什么不行?门插上了,谁也进不来。”

“别说蠢话。”

“这不是蠢话。”

他看出来,薇拉生气了。但是刚做完实验就去碰女人,是不可接受的。

“薇罗奇卡,亲爱的,急什么,真的。让我们今天晚上从从容容地约会,你要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仓促的办公室苟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