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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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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娜斯佳不由地想道:“再过五分钟,我可能就要垮了。www.maxreader.net”每过半小时就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一会儿,戈尔杰耶夫把她叫去,向她交待新的任务;一会儿,同事们来找她交流最新案情。况且,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来,电话铃声总是不断,娜斯佳被搞得晕头转向,以至于回忆不起来上一顿饭吃的是什么。临近深夜12点,部里的信使又来了,送来了她向科诺瓦洛夫将军要的几大包材料。忙乱之中,她竟把神秘的刽子手搁在了脑后。

有关毒死尤尔采夫的毒药的来路,至今仍没有查明。因此,对在克雷拉茨基被杀害的白发男人——康斯坦丁-费奥多罗维奇-列文科生活经历的调查也就陷入了非常奇怪的境地,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出现了人们所预料的结果。大约在十年前,列文科就在莫斯科登记了户口。而据现有的资料判断,此前他住在爱沙尼亚。想查明他在来莫斯科之前曾从事何种职业、他在爱沙尼亚还有没有亲人,都无从着手。由于爱沙尼业已是一个独立的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它不愿履行莫斯科的请求,而且在电话中不愿意听到对方讲俄语。警察们曾对列文科的住宅进行过详细搜查,然而,除了一个装有药片的小包之外,其他一无所获。但是,不管怎么说,小包里的药片还是帮了大忙。专家们起码弄清了,导致尤尔采夫和列文科中毒致死的毒药的制剂完全相同。毫无疑问,是在同一种技术条件下同时生产的。“行啦,”娜斯佳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有了眉目,现在可以说,尤尔采夫和姆希塔罗夫的自杀属于同一类型,再加上列文科和阿萨图良的尸体。这帮魔鬼!”

刑侦处的一名工作人员从别尔戈罗德回来了,他沮丧地汇报说,“青春”旅馆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就认出了照片上的这个人,并且证实,星期二,也就是丽塔被害的那一天,这个人一整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侦查员愁眉苦脸地嘟哝着:“这倒是一个好消息。那个曾经受到审判的人已从监狱回来,要与那个不那么忠贞的女友算账,而现在人都已经被害死了。”

“行了吧,”娜斯佳赞许地说,“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说法?”

“有啊,多得很,我都被弄得头晕脑胀的,譬如说抢劫。除了受害人自己,还有谁能知道,住宅里到底丢失了什么东西呢?单身一人,不愿意请别人到家里做客,却喜欢到别人家做客,对那个绍利亚克也不抱多大希望。再说他有两年时间不在莫斯科,他怎会确切知道丽塔在这两年中都添置了哪些贵重物品?还有一种说法,不过,那是根据表面现象猜测罢了。说丽塔在银行工作,担任检验员,主管存款业务,因而她完全可以靠泄露别人的存款秘密赚钱,于是有人就把她干掉了。杀害她的人要么是那些她曾经拒绝为其效劳的人,要么是那些被她出卖过秘密的人。但是,从住宅的情况和物品可以判断,她没有大多的额外收入。咳,真见鬼,难道真是绍利亚克干的?”

娜斯佳明白他的意思,同时她又竭力掩饰兴奋的心情。她非常不愿意被帕维尔欺骗,倒不是因为她对他有好感,或者是她想使他免受侦查和审讯,完全不是。恰恰相反,她对他没有好感,她时常感到存在着一种来自他的威胁,她觉得他很陌生,有时甚至觉得他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然而,她确实不想成为一个被欺骗的人,一个被他欺骗的人。她不想信任他,可她自己又不明白,为什么要信任他。

“让你在莫斯科再呆两三天,可能有什么事需要找您调查一下。”她对帕维尔说。

“三天后我可以离开莫斯科吗?”

“当然可以,如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话。”

他们是在列宁大街会面的。娜斯佳需要去部里一趟,因为部里曾打电话给她,要她到科诺瓦洛夫的接待室去取一封公文。她取到公文后没有撕开信封,就急忙去与绍利亚克会面。

“送您去哪儿?”绍利亚克朝自己闪闪发光的“奔驰”点了点头,问道。

“不必啦,我乘地铁。”她摇了摇头。一想到单独同他呆在不大的轿车里,她就有一种恐惧感。她不由地想道:“天啊!难道我就这么怕他?真是岂有此理!”

突然,帕维尔紧紧抓住她的手。

“赶快上车。”他低声说。

娜斯佳本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情况非常紧迫。她迅速钻进帕维尔那辆既暖和又舒适、且散发着新车气味的“奔驰”轿车。帕维尔目光警惕地坐在方向盘后面,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尖叫一声,车子飞也似的向前开去。正值交通运输高峰时期,娜斯佳一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被堵塞的车流中迅速跑掉的。绍利亚克似乎对莫斯科非常熟悉,他驾车驶入一条胡同,在小胡同里七拐八拐。娜斯佳可受不了这么快的车速,她最怕出车祸。所以,只好蟋曲成一团,躺在座位上,缩着脖子,眯缝着眼睛。汽车终于开始平稳地行进了,帕维尔减慢了车速,娜斯佳终于明白,可以睁开眼睛,一切如常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道,并且环顾四周,想弄清他将她带到了何处。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烟囱林立,由此可以判断,这里是郊区的某个工业区,离科利采夫公路不远。

“难道您没有发现我们在萨马拉的那两个朋友?您好像说过,他们叫尼古拉和谢尔盖。我和您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也没有打算与他们见面,不过,”帕维尔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也不排除,是您把他们引到我这儿来的。”

“您说什么?”娜斯佳冷漠地耸了耸肩,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头晕的汽车赛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甚至没有想到去生帕维尔的气,“我知道您的住址,干吗要耍这些花招?”

“倒也是。不过,我倒想听听,您的那个独特的逻辑。可能,直到现在,您还对他们隐瞒着您的身份,并且将继续充当骗子吧。您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处,因为我会非常顺利地瞒过所有的人。”

“您可别忘了,这个骗子用的是您的姓,您瞒得了其他人,未必能瞒得住她,你就没有想过吗,帕维尔?”

“他们不会跟踪我。”他固执地说。

“那跟踪谁?”

“他们已经跟踪您了,我曾经说过,用我的姓是危险的。你的胆量够大的,难道您什么都不怕?”

娜斯佳诧异地看着帕维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您高兴什么?”帕维尔不满地问道,“我不认为有什么可笑之处。”

“这是因为,您还没有真正……”

“这是因为,您还没有真正尝试过害怕的滋味。”娜斯佳回答说。

绍利亚克大吃一惊,她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种叫人捉摸不透的话了。第一次说这话时是在乌拉尔斯克,他们在商店里买食品时。当时帕维尔就想问问她说这话的意思。恰巧轮到她付款,他也就没有再追问。然而现在她又说……要知道,他最近总会想起她的这句话,而且总觉得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想用这句话来说明什么问题?”

“一个人在一生中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恐惧,他才能够时刻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高兴。而我们能够从这次的追捕中死里逃生,我能不高兴吗!”

“您说什么,你经历过非常恐惧的时刻?”

“当然。”阿娜斯塔霞坦白地说。

娜斯佳拿出烟抽了起来,帕维尔站在她面前,默默地注视着黑暗的天空。莫非她说得对?难道他这一生中一次也未经历过真正的、令人震惊和被吓呆的恐惧?

也可能就是这样。长时间以来,他就一直这样生活着,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还是在他孩提时,经常发生的小伙伴们跌倒、摔坏,甚至断胳膊断腿之类的现象,但他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妈妈曾说过,是安琪儿在保护着他。当然,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并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他的一个同学的母亲。这位同学的母亲是个热心的天主教徒,妈妈只不过是引用了她的话而已。甚至于他住院时,保护神——安琪儿也没有让他失去知觉或死去,并且把布拉特尼科夫赐给了他,救了他的命。可现在,这个刚刚和他一起坐在汽车里的女人,似乎完全不是那样的人,她一言不发地吸着烟。他似乎感到她的手指都在哆嗦。

难道说,这帮恶魔正在猎捕她?帕维尔竭力劝说自己,使自己相信,是她自己的过错,是她自己犯的错误,在自己的假身份证上用了他的姓。但是,实际上这又不是她的过错,她也不知道……米纳耶夫应该提醒她,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是忘了?还是没有考虑到?但不管怎么说,归根到底,还是他——帕维尔-绍利亚克的过错。倘若他这些年来不做那些事,也就不会有人想起去猎捕一个用他的姓的女人。现在,他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她已经救过一次他的命,现在该轮到他救她了。然而,他连丽塔也未保护好……难道说丽塔的死也是他的过错?不是。帕维尔不想让自己再这样想下去,可又无法做到。真见鬼!丽塔之死可能与企图敲诈或强xx有关。不,不仅仅是因为与他的关系。那么,既然他们没有跟踪他,也就不可能跟踪丽塔,那么谁会由于她与他的关系而杀害她呢?谁也不会的,因为丽塔在执行帕维尔交给的任务时,一向比较注意用她的特异功能使同她接触的那些人永远记不住她的外表。况且每一次都有帕维尔与她一同前往。丽塔在同他人接触时,帕维尔躲在一旁监视。

“您想干什么?”他问娜斯佳。

“回家。”

她的声音平静,不过,帕维尔却感到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不害怕吗?”

“害怕,但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永远呆在这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应该回家,明大还要上班呢。”

“那我送送你。”

“好吧,劳驾您了。”

“你一个人生活?”

“现在是一个人。”

“这就是说,现在你家里没有人?”

“没有。再过几天丈夫就要回来了,他到他父母亲家去了。”

“那我送您去其他地方,譬如,去你的朋友家。”

“我没有可以在那儿过夜的朋友。”

“要么去您父母那儿,您有父母吗?”

“有,但我不想惊动他们,那样他们会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您愿意,去我那儿?那可是一处无人知晓的住所。”

“明天早上您送我上班?帕维尔,您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十分无能的人?”

“怎么会是无能的人呢?”

“因为,我喜欢睡在自己的床铺上,打打电话,同时也不会由于在陌生男人家过夜而要向丈夫解释什么。”

“怎么,您丈夫还吃醋?”

“我丈夫很正常,但再正常的人也有自己的限度,我不想破坏这种限度。假如我向他说出真相并解释,为什么夜不归宿,那么他会为此而发疯的。”

“那您只有一个办法,”帕维尔说,“我把您送回您的家,我在您那里过夜。我想,这总不至于使您难为情吧,毕竟我们已经在一起过过夜了。”

阿娜斯塔霞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帕维尔。

“您认真想过吗?”

“当然,您是一个明智的人,您应该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您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

娜斯佳又默不作声地点上第二支烟抽了起来。

“您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娜斯佳突然问道,“当然,除了您是男人我是女人这一点之外。”

“那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您是一个有着战术思维的实践家,而我是一个战略家和分析家。你为什么要逃离列宁大街呢?要知道,这是一种愚蠢冒失的行为。现在我们坐在这儿,想办法脱身,你的任务是甩掉跟踪者,现在您已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可我还有其他任务。”

“什么任务?”

“我本不想逃跑的,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掉会惹出更多的麻烦,可我还是跑了,跑了又怎样?以后怎么办?您这样做害得我常常要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甚至逃跑。您缺乏积极的思维,也不能提出战略性的任务。”

“那您就能提出战略性任务了?”帕维尔冷冷一笑。

“当然。倘若当时您告诉我,您看见了我们的熟人,那我就会考虑,如何使他们上当受骗。我会把自己的同事引到他们那儿,逮捕这两个人,先折磨他们,然后再送警察局。但是,我们要事先跟踪他们,弄清楚他们在为谁卖命。可是,现在呢?我们在这儿,而他们呢,却不知道在何处。我受尽了惊吓,我有许多疑惑不解的地方,可就是没有人能回答我。”

“请原谅!”他冷冷地说,“我过多地考虑了您的安全,而很少考虑您的战略任务。但是,我还是坚持一点,你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至少今天是这样。”

娜斯佳什么也没有说。帕维尔认为,沉默就意味着同意。

“你住在哪里?”

“在谢尔科夫公路。”

帕维尔将车子开得飞快,科利采大公路上畅行无阻,一路上他们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请进,”娜斯佳走在前面,打开了自家的门,精疲力竭地说,“尽管我不相信,我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不过您来这儿也可能更好些。您把我送到家,对此,我很感谢你。现在我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帕维尔顾不上回答她的话,而只是警觉地环视着门口。

“门上没有插销,”帕维尔发现,“锁也坏了,您真是个冒失的女人。”

“我家里没有什么值得偷窃的东西。”

“怎么没有,您自己就是。您怎么就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

“当然担心,可把钱花在门上有些可惜,而且也没有意义。如果有人要抓我,他可以在外面将我活捉,何必要到家里来呢?好了,既然来了,那就把外衣脱掉吧!”

与绍利亚克一个人呆在一起,每一分钟都使她感到疲惫不堪。这会儿阿列克赛又不在莫斯科,在他父母那里,这多不好!不,他不在反而更好,要不然他一眼就会看透她的心思,马上就会看出她一定有什么心事,所以那么惊惶不安。

帕维尔脱去外衣,立即走进房间。娜斯佳在张罗晚饭,匆匆忙忙的,做什么呢?她从冰箱里取出鸡腿,放入微波炉加热,然后把土豆切成大块与鸡腿一起炖,再加入一包酸奶油,十五分钟后就可以做出一锅热气腾腾的菜来。再用两根黄瓜和三个西红柿做一个凉拌菜。可是,放面包的盘子早在三天前就空空如也,怎么办呢?算啦,娜斯佳决定,没有面包也行。

“喂,”娜斯佳大声喊道,“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根本没有,”帕维尔回答说,“我在欣赏刚刚停在您房子下面的那辆‘奥迪’豪华轿车。”

“您喜欢外国品牌?”她挖苦地说。

“不,我喜欢那辆车里的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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