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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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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正埋头工作。www.xiaoxiaocom.com听到电话铃响后,她闷闷不乐地皱了皱眉头。

“娜斯佳,你的电视打开了吗?”在电话里听见了丈夫的声音。

阿列克赛-齐斯加科夫在茹科夫斯基父母那儿住了整整一周了。他工作的研究所总结报告阶段开始了,所以他整天扎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不出来,而从父母家到研究所中速步行不过10分钟的路。

“没有,我在工作。”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回答道,“电视里演什么啦?”

“正在滑稽可笑地转播公民的权利在你们警察局那儿是如何受到损害的实况。你瞧一瞧,你从中会得到很大快乐的。”

“有什么可开心的,”她叹了一口气说,“恐怕又用脏皮靴踹我们的人了吧。”

“是在踹,”阿列克赛-齐斯加科夫回答说,“但你们的人正在竭尽全力地反抗。你打开电视吧,别感到遗憾。在那里有你要好的朋友伊万-阿列克那维奇-扎托奇内将军在与他们争吵。”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赶紧打开了电视。是的,真的是,屏幕上出现了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那张干瘦的面孔,他是反有组织犯罪管理总局领导人之一。她第一次看见将军穿制服,不能不承认,他穿一身非常适合他这种瘦削体型的人穿的军服,看上去比穿夹克衫或运动服——正像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在他们平常散步闲游时看惯的那样要精神得多。

在这场电视辩论中将军的对手是一个戴一副不断地顺着鼻梁向长长的鼻子尖滑落的大眼镜的男子。

“公民们经常来找我。”这个男子郑重其事地说,“抱怨他们的权利在警察局里受到了粗暴的损害,其中包括身体不受侵犯的权利。”

这时电视屏幕上打出了字幕:“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法律辩护人。”

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继续说:“这些人抱怨说,警察局的人殴打他们并试图以欺骗手段逼迫他们承认自己没有犯的罪过。您,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知道这些事实,以及我所讲的东西后,有何感想?”

“假如说我知道的并非是那些事实。”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冷冷一笑道,“而您,尊敬的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先生,知道警察局的工作人员有时是恶人、强盗和杀人犯?如果您记得,我们已经历了认为要是在警察局里发现。恶棍和流氓,那么整个警察局是完全靠不住的,必须立即全面改组整个警察局的内务部长时代,而从中得到了什么,您也记得吧?进入我们这个系统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虽然一般而言对我们的事业一窍不通,但是正像当时的意识形态学说认为的那样,他们个个都是诚实和正派的人。是的,结果很快弄清楚了,他们在诚实方面与所有其他警察毫无区别,但不会工作,结果在揭露犯罪阴谋及预防犯罪方面一塌糊涂。并且对此我要说,大多数警察基本上与普通居民完全一样。到我们这个系统的工作人员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从保温箱培育出来的,他们是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出生和长大的,那么他们为什么就应该比我们大家好呢?”

“您的这套理论经不起任何抨击!”法律辩护人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两手举起轻轻一拍,“为什么国家要用与大多数居民毫无区别的警察呢?你们系统的根本任务在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应该吸收优秀人员,这是任何一个国家建立任何一种法律保护系统的原则。”

“那您准备怎么区别好坏呢?”将军讥讽地问道,“他们的脑门上写着啦?”

“必须严格挑选和对最小的过失毫不妥协,”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强调指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清除那些侮弄公民的恶棍,纯洁自己的队伍。”

“好,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我们如此这般地去做,假如明天您的家被盗,您给办公地点拨电话‘0-2’,而对方没有人回答您:我们把所有的姑娘都开除了,因为她们或是上班迟到,或是与公民交谈不够客气,或是犯了行政方面的错误,比如,违反了交通规则。那时您给自己的警察分局打电话,那里的人就会告诉您,所有的侦探都被解雇了,没有人可到您那儿去了。留下一个值班员,因为要有个人守电话。您以为我们就那么容易招募到新职员吗?招收职员要求聪明、有教养、有礼貌、专业内行、清正廉洁。聪明和有教养的法学系学生早都跑到公司和安全部门去了。对他们来说,我们警察的工资不值一提,甚至羞于启齿。”

“这么说,照您的意思,不好的警察要比完全没有好一些?”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发火了,“你听我说,总之无论如何也不……”

“别断章取义,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几乎很明显地皱了几下眉,“我没有这样说,我是想向您说明,您所幻想的那种社会精英哪里也弄不到,我们没有什么可吸引人家的,您明白吗?侦探和侦查员需要培训,可在什么地方呢?您大概可以想象得出,这里面存在一些什么样的问题。”

“据我所知,仅在一个莫斯科就有内务部的三所高等学校,难道这还少吗?”

“唉,”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两手一摊,“少。我只给您举一个例子——莫斯科法律学院。这学校面积不够,而且一年级的学员在逐年增加,学院不得不承租整个周围地区作为教学场所,在四座不同的楼里分三班上课。而干这份忙乱不堪工作的教员能挣多少钱呢?换算成人人都公认的可比货币——大约三百美元,其中包括军衔、军龄和学位附加费。那么请您告诉我,尊敬的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在这样的条件下谁会来教授未来的警察官呢?就算我们在莫斯科将拥有的高等院校不是三所,而是十所,我们到哪儿去招收愿从事这种非常困难的工作的教员呢?此外,我说的所有这些不是为了得到您的怜悯,而是为了让您明白,在目前条件下,警察——也是这样的居民,不算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为了挑选精英需要我们做一系列的工作……”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感到烦闷、无聊,这一切她不止一次听见了,而且不仅是听见了,她本人还多次讲过。

“你们所有的这些困难毕竟不能作为原谅警察局工作人员侵犯公民权利的理由,不准许以任何困难为由来解释破坏法律的行为。人们带着自己的不幸去警察局,指望得到帮助和同情,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什么?!”

“稍等一下,”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举起了手,“我和您现在说的是什么?是在警察局里对待受害人或者是罪犯的态度不好吧?所说的对待受害人常常不够客气和不够耐心,这不是在美化我们,但在这里侵犯公民权利的情况没有,因此我们不要脱离我们辩论的题目……”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起身去了厨房,把茶壶放在火上。她既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那么干脆顺便吃点东西吧。情况不妙,廖什卡1不在家,懒得自己一个人做饭吃,只好用面包夹肉和咖啡勉强对付了。她切下两片炖猪肉,慷慨地往上面浇上一些番茄酱,沉思片刻后从罐子里舀出几勺罐头小豌豆摆在盘子上,还有一块很不错的蔬菜馅仿造肉。

1廖什卡——阿列克赛-齐斯加科夫的昵称。

当水开了的时候,她给自己斟上一大杯热咖啡,把它和炖猪肉及小豌豆一起放在托盘上,就在电视机前的圈椅上安顿下来。

“……非法的判罪还在进行,无罪的人处于被剥夺自由的地步。这些人从教养院给我写信,而获得释放后都自己来请求保护,要求寻求真相和恢复名誉。我认为,未被发现的罪行可能是侦查员和业务人员技术不过硬的结果,但不客气地说,罪行被以这种方式揭露出来依靠的是未犯罪的人,这可能与怀有恶意有关。因此无法也不可能使人谅解!”尼古拉-格里戈里耶夫-波塔绍夫言词激烈地说。

“您有具体的事实吗?”主持人插话问道,“如果您能向我们提供这些事实的证明材料,我们将邀请一些权力保护系统最具权威的人士、鉴定专家参加并在我们下次的转播中对此进行评述。很抱歉,我们节目结束的时间快要到了,我感谢所有参加我们转播的人员,并提醒大家我们自由辩论的题目是……”

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关上了电视并又去埋头为自己的上司准备分析结果报告。年终——所有人的总结报告阶段,不仅是像她丈夫阿列克赛-齐斯加科夫那样的科技工作者的。好在明天是星期日,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大概能写完分析结果报告。星期一把它交给维克托-阿列克赛耶维奇-戈尔杰耶夫上校。但这反正不能使她在专业会上幸免于被申斥:时髦的年轻作家列昂尼德-弗拉基米罗维奇-帕拉斯克维奇的被杀像死荷载一样悬挂在她身上,已经有两周了,情况毫无进展。

因为杯子里还剩有咖啡,所以她不想从舒适的圈椅里起来,她决定给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打电话。

“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您快成电视明星了。”她开玩笑地向将军致敬说。

“是吗?瞧您说的,”将军不耐烦地说,“您在挖苦我。只有您才会成为谈论的对象。”

“您可别受到申斥,不,看上去,您的确很有信心,不比您的论敌,他是从哪儿来的?”

“我一无所知。在无线电演播室介绍我与他认识的。我必须告诉您,他可不是乍一看就令人憎恶的那种人。当然,举止古里古怪的,但他是个精明能干的男子。顺便说一句,为什么您不去公园玩啦?我与您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天冷啦,已经十二月份了。”

“不行,一定要去玩,不然您会失去工作能力的。明天早晨八点钟我在老地方等您。”

“伊万-阿列克耶维奇-扎托奇内,我想睡觉,太早啦。或许,哪怕是十点也好呀!”

“八点钟,”将军大笑起来,“世界属于那些早起的人。再说,不能破坏惯例。”

“好吧,”娜斯佳-卡敏斯卡娅-阿娜斯塔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那我们就不破坏惯例。”

疗养院位于离环行公路二十公里的地方。去那儿很方便。所以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每天去看望住院的伊琳娜,有时一天去两次。

他们沿着积满厚雪的林阴路不慌不忙地散步。有时向迎面走过来的人点头打招呼。伊琳娜在这里呆了三周了,和很多人都混熟了。

“星期一我带你回家,”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说,“你在家住两天,星期三我们再想办法,你准备好了吗?”

“我害怕,”伊琳娜轻轻地回答道,“万一我得不到结果呢?”

“请你安排妥当,调整好情绪,你是我的妻子,永远要记住这一点。不要失去信心,届时一切会有结果的。”

“万一我突然冒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呢?对你们的情况我什么都弄不明白。”

“而你也不需要明白。政治——这不是女人的事儿,你要对所有人这么说。你会讨人喜欢的,请笑一笑,别参加辩论,一切都会好的。你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然后在疗养院度过了三周,你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是非常自然的,所以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羞于开口说你有点弄不明白,你遇上了车祸,得了脑震荡。所有的人对这一切都明白。如果你觉得某件事不是这样,你就说自己头发晕,你就在人群中找到我。别害怕,伊琳娜,一切都会好的。”

“你要知道,很多人认为政治家的妻子应该是他的战友并能处理所有的事情。假如我是个大笨蛋,人们简直是不会理解我的。”

“我和你都认为,妻子应该是为丈大提供保障的牢固的大后方,在伟大的创举中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成为女主人和最受爱戴的女人,因为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的后面永远会有一个他所信任的、最受爱戴和含情脉脉的女人。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伊琳娜微微一笑,“而万一有人开始问我有关你妻子的情况呢?”

“那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根本不是你的事。”

“但是,要知道人们会认为是我把你们拆散的。如果我要开始强调牢固大后方和心爱妻子的作用的话,那么话题有可能转到她身上,那该如何是好啊?”

“你就讨人喜欢地微微一笑并回答说,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伊琳娜,我再重复一遍,如果你自己不害怕,一切都会很出色的。我们走,我陪你到楼里去,你大概冻坏了吧?”

“是的,有点儿。”她怕冷地动了动双肩,“这件毛皮大衣我觉得不暖和,怎么也不习惯,还是我的那件熟羊皮短皮祆比较暖和。”

“没有办法,你会习惯的,政治家的妻子不应该穿熟羊皮短皮袄,这有伤大雅。”

“你已经说了,我不会忘记的。”

他们默默地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大楼人口并进了大厅。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温情地亲了亲她的脸蛋,一直到伊琳娜身后的电梯门关上他才匆匆向大街走去。尽管他对她说尽了安慰的话,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本人一点也不少着急,也许更多了。他的生活中出现了两个伊琳娜。两个伊琳娜,一个是纯粹的地狱,该诅咒的人,而另一个是什么呢?是他把自己赶进去的救生圈还是陷阱?

加林娜-伊万诺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步履艰难地从商店回家。当装食品的包拿不动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购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啊!大概是习惯吧。他们在家过新年已有27年的历史了。节日过得很隆重,有圣诞杉树和礼物,邀请一些亲朋好友。随着廖尼奇卡的长大。他的朋友来过新年了,后来姑娘们也来了。而他结婚后,斯韦托奇卡的父母及其女友也来了。大家都很喜欢在加林娜-伊万诺夫娜-帕拉斯克维奇家里过这个节日。提前做准备,节日过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而如今廖尼奇卡再也没有了……已埋葬两周了。干吗她还要向家里背这些食品呀?如今的节日气氛是个什么样子呢?悲哀,无穷无尽的悲哀。

十二月份的天黑得比较早,刚刚七点钟好像就到夜间了。加林娜-伊万诺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拐弯进了楼房之间的通道。那里带罩的路灯还没亮。不过进楼的路不太长。

“妈妈。”一个非人间的低微声音。

加林娜-伊万诺夫娜-帕拉斯克维奇愣住了,两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装食品的包掉在了雪地上。

“廖尼奇卡,”她小声说,“廖尼奇卡,我心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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