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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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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我请求你保持镇静,房间里到时会有客人,电视机也会开着,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新年将至而激动不已,谁还会留心听我们在说什么呢?最主要的是,你不要接电话,等着我亲自来接,这不就成了。”

她找到越来越多害怕的新理由,她看到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也开始激动起来了,但她也控制不了自己,她确实觉得自己很有罪,虽然她心里明白,在发生的事件中她什么过错也没有。当他建议她离开里纳特做他的妻子时,她什么也没有瞒着他,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干什么工作的。难道爱上他是她的过错?难道他对她柔情似水也是她的过错?推也不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会知道的。

客人们应该十一点来,而到十点四十五伊琳娜-诺维科娃还没有穿上外衣。她毫无目的地、迷迷糊糊地从厨房走到房间,又从房间走回厨房,这样不停地来回走着,或是把什么东西重新摆放一下,整理一下,或把什么东西拿过来又拿过去。她觉得,当她穿着家里穿的衣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因为危险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正当她在换衣服时,节日的时刻立刻就来到了,这个节日将预示着给她带来那么多不愉快的意外事情。要知道,在新年里,一些平时想不起来的老熟人就会来电话祝贺新年,或许,比这更坏,他们顺路就到家里来做客了。

当有人敲门,并进来第一批客人时,她才慌慌张张地冲进自己的房间里穿外衣。从前室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她觉得这声音不熟悉,伊琳娜-诺维科娃内心觉得有点紧张,她想,要是第一批来的客人是她已经认识的该多好啊,这样她就会感到轻松愉快些。

新的连衣裙当然是长的,是模拟十九世纪的样子做的,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喜欢的这件连衣裙竟是这样少有的不听使唤,怎么也扣不上扣子。伊琳娜-诺维科娃感到焦灼不安的是,小小的扣子怎么也进不了纽扣孔里,她觉得连衣裙贴着她的胸部太紧了,稍微动一动,所有的纽扣都要脱落,最后她终于整理好了这件连衣裙。可是有关头发的问题又出现了,手指在哆嗦,一缕缕干净漂亮的头发从发卡子下面脱落下来。

“伊拉!”她听到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声音,“我们在等你呢。”

“我马上来,谢廖扎。”她答应道,“再等一会儿。”

当她出现在客厅时,她马上明白,不愉快的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相貌堂堂,头发苍白,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衣服,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露出傲慢的微笑。他身旁端坐着女记者奥列西娅-梅利尼琴科。就是这个女记者在国家杜马选举前几天,采访了伊琳娜-诺维科娃,倔强地企图迫使她讲一讲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第一个妻子,即季阿娜-利沃夫娜的情况。这一次女记者看起来不那么风度翩翩、威风凛凛了,头发被好好地染了染,仔细地修剪了一下,脸上的化妆与以前相比显然更符合平常人的打扮。

“晚上好,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非常乐观地笑着说道,但她的龇牙咧嘴更加使人想起了野蛮残忍的人的淫荡的冷笑。

“晚上好,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伊琳娜-诺维科娃热情地说道,以便不损害女主人好客的形象。

“伊拉,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他是生态学领域的大专家,是我们党的最积极的活动家之一。”

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站了起来,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之后慢慢地坐回原处,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伊琳娜-诺维科娃马上就不喜欢他了,虽然她也不明白,从他身上会出什么危险。事实上,他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同事,他们两人在同一个党工作。但是,另一方面,他把女记者带来了,要知道,毫无疑问这个女记者心里讨厌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虽然也说不定,或许她没有什么东西来反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只是想收集更多的“爆炸性的”材料来吊某些读者的胃口罢了,伊琳娜-诺维科娃这样安慰着自己。另一方面,为什么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要把这个女记者带到这儿来呢?或许,他事先得到了她要写一篇关于自己政党领导丰富多彩的家庭生活的文章的许诺?或者相反,他想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律蓄意捣乱?

幸运的是,这时候门铃又响了,在头十五分钟内,伊琳娜-诺维科娃和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忙于接待陆续到来的客人,他们两人简直都没有走出前室,除了那个傲慢的、娇生惯养的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和另一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外,她几乎与所有的人都认识。这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讨人喜欢,笑容满面,别人向伊琳娜-诺维科娃介绍说,这个叫尼古拉的年轻人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曾经工作过的那个银行的同事。

吃饭时伊琳娜-诺维科娃坐在中间,她的左边坐着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右边是尼古拉。考虑到能够抑制目前的害怕发作,她想,这或许会更好些。在任何情况下,如果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和尼古拉将使她处境艰难的话,她将与他们进行悄悄的交谈,谁也不会听到她的丢脸的事。如果他们坐的地方离她比较远的话,那他们与她之间的谈话将会被人听到。毕竟,作为家庭主妇,她可以中断不愉快的谈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请求得到谅解而离开座位到厨房去。

但是一切进展得非常平静。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坐在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旁边,没有对伊琳娜-诺维科娃产生丝毫的注意,危险的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饶有兴趣地与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子交谈,这个黑发女子是另一个党的活动家的妻子。而尼古拉非常殷勤地照料着伊琳娜-谱维科娃,为了给她解闷,尼古拉给她讲了一些新鲜的政策方面荒唐不经的笑话,给她讲了一些自己到国外旅行的经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布景,这意味着该是打开香槟酒等待最后一次自鸣钟响起的时候了。所有坐在桌子旁的人们开始活跃起来,声音开始变得高起来了。

“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伊琳娜-诺维科娃一口喝干了一杯香槟酒,感到心里不那么紧张了。现在他们开始喝酒了,她认为,酒喝得越快越好,否则喝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您是什么文化程度啊?”尼古拉问道,递给她一杯白兰地酒。

“我没有什么文化,”伊琳娜-诺维科娃微笑地回答着,“当我与谢廖扎认识的时候,我才十九岁。我爱得那么深,以至于我都离开了学院。”

“哪个学院?”

“当时是历史一档案学院,而现在又是另外一个名称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尼古拉,请不要给我倒白兰地了,我不要了。”

“为什么?这是很好的希腊白兰地酒。难道您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把它与香槟酒混在一起。”

“难道您不喜欢把白兰地与香槟酒混在一起?”尼古拉不知怎么可怕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为的是以后头不疼。一般来说,我不是非常喜欢白兰地。”

“难道,”他又重复道,“您以前喜欢白兰地?”

“以前我年轻,不懂事,傻乎乎的。”伊琳娜-诺维科娃笑了起来,感到身上发冷,“我任何时候都不喜欢白兰地,但总是尽量适应它。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觉得,如果我成了那种人,比如说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的话,那我就应该成为交际界成熟的、有经验的太太,而不应该成为年轻的、幼稚的小姑娘,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

“但您就是现在也还是挺年轻的,”尼古拉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她,“难道您不再觉得自己年轻吗?”

“有可能吧,”伊琳娜-诺维科娃点了点头,“事故发生之后,一般来说,我就成了另一个人了。您知道,有时候觉得青春将无止境地延续下去,那是一种多好的处世哲学。而当突然意识到,不仅仅是青春,而且就连生命,在不征求您的理解之后,在一瞬间就要结束的时候,这种处世哲学将变成另外一种东西。别人会怎么理解我,我现在完全无所谓了,您明白吗?我现在毫不惭愧地承认,我不仅仅不喜欢白兰地酒,还有伏特加酒,我一般不能喝酒,也不会成为社交界的太太。”朝那个方向看了看之后,她说道,“我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什么是无所谓的。”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他非常严肃地问道。

“要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爱我,要是我们在一起过日子,生几个孩子该多好啊。而如果他的朋友和同事们说,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是一个农村的不拘礼节的妇女,不会保持社交界的谈话,不能像男人一样痛快地喝酒。那这些丝毫不会刺激我,让他们去说吧。”

“而过去这些话刺激你吗?”

“噢,那可真让我受不了。为了向所有的人证实我无愧于做一个严厉的商人的妻子,那时候什么愚蠢的事我做不出啊。”

“这是实话,”尼古拉点了点头,“您当时不是个规矩的女人。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吗?”

她开始觉得自己不怎么痛快。那样天真的谈话转变成了对别人往事的危险回忆,这些往事伊琳娜-诺维科娃自己知道的显然也不充分。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了。

“我去看看肉做好没有,觉得它应该差不多了。”

她尽量平静地走着,尽量不暴露出紧张的心情。她走进厨房,随手紧紧地关上了门。嘈杂的说话声顿时变得小多了。好在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和维克托-费奥多罗维奇-洛希宁为她想出了汽车事故和长期生病的原因。现在对于她什么都可以描述——变化了的行为方式,没有过去那样鲜明的外表,经常的头疼。由于上述理由她不可能在繁杂的交际场合持续长久。

她检查了一下烤箱里的肉,没有回到客厅里去,而是坐在了桌子旁,开始毫无意义地挑着为做甜食而准备好的小银勺子。她不想到客人那里去,因为在厨房这儿比在其他人中间以及在不认识的、有情绪的人中间,她感到自己更安全些。

“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她抬起头,看见了尼古拉。

“对不起,我能在厨房里用一下您的电话吗?客厅里太吵吵嚷嚷了。”

“请吧。”她点了点头,把挂在墙上的电话机递给了他。

尼古拉在她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了电话机。

“喂,妈妈?祝你新年快乐!您那儿怎么样了?……”

伊琳娜-诺维科娃站了起来,开始认真地检查冰箱里的东西,以便尼古拉没有发觉到,她坐在厨房里只是无所事事。他很快打完了电话,没有离开厨房,而是掏出一支烟,点着了火,又递给伊琳娜-诺维科娃一包拆开的香烟。

“请抽支烟吧。”

“我不抽烟。”她摇了摇头,“我甚至受不了烟味。”

“难道您戒烟了?”尼古拉感到吃惊,“您是好样的。戒烟不是许多人都能够做得到的。要不,跟我谈谈戒烟这个秘密吧。”

“没有什么秘密。我已经跟您说了,我做了许多事只是为了表面上觉得老成一点,成熟一点。其中就包括因此而抽烟。而现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立刻媳灭了香烟,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不喜欢烟味。”

(“我不喜欢您这个人,而不是烟味。”伊琳娜-诺维科娃脑子里闪过这一念头。她甚至感到惊讶,这个想法是怎么迸出来的。尼古拉目前也没有做出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来。)

“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我想跟您谈一谈。”

(“好吧。”她想了想,“那就开始吧。如果他请求我在某个问题上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施加影响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应付自如。而如果他提出别的什么问题呢?”)

“您说吧。”她静静地说道,返回来又重新坐在桌子旁。

“我想要录音带,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她沉默了,刚才能够推测到的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她应该知道,但她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很可能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也不知道,否则,他早就会预先通知她了,看来这件事只得靠她自己来解决了。

“请把您的观点说清楚些,”伊琳娜-诺维科娃冷冷地回答道,“我,当然不是什么交际花,但我不喜欢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最亲近的人到我这儿来,说一些‘我需要’之类的话。我同样需要很多的东西,但我的要求总是合情合理的。您说说您的观点吧。”

如果说尼古拉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击而感到惊慌失措的话,那他表面上还是镇静的。看来,他能够经受住打击。

“好吧,我解释一下。众所周知,由于您丈夫被选举进了国家杜马,我们银行里将要对极重要的干部进行重新配置,我需要某种手段,借助它我就可以对干部的重新配置产生影响。而录音带上保存的东西或许能被用来作为那种手段,凭借它的帮助,我能够干扰一系列人员的任命,而改为任命其他人员。这符合我的利益。”

“噢,我明白了,录音带确实对您有用。”伊琳娜-诺维科娃笑了笑。

“您瞧,我一开口您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多好。请把录音带给我吧,我们再坐一会儿吧。”

“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录音带交给您。”她继续说道,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似的。

“因为……”

尼古拉现在确实感到不知所措了。

“因为您应该交给我。”

“这不是理由。”

“这是什么?”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瞧一瞧,或许这对您来说更有说服力?您不仅仅举止像个妓女,您还与车臣黑手党紧密来往,把自己丈夫的商业秘密出卖给车臣黑手党。”

信封里放着一些相片,况且某些相片绝对是黄色的。每张相片都标有拍摄的日期和时间,相片上描述的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与三个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的情况。从脸部表情来看,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不仅仅神魂颠倒,而且还烂醉如泥。这时,突然伊琳娜-诺维科娃的心脏急剧地颤动起来。在其中的一张相片上伊琳娜-诺维科娃认出了这个女人不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这个女人穿着性感的超短裙,与一个衣着鲜艳的高加索男人一起从一辆汽车里出来,而这个女人正是伊琳娜-诺维科娃自己。伊琳娜-诺维科娃很清楚地记得这辆汽车,记得这个高加索男人,因为这个高加索男人是伊琳娜-诺维科娃回想起来没有极端厌恶感的仅有的几个高加索人中的一个。这个高加索男人是个好静的、慷慨的、不胡闹的人,他没有用各种各样的新花样来折磨她。在里纳特老板那里他承包了伊琳娜-诺维科娃三个昼夜,在她这儿休息,有时带她到各个饭店去吃午饭和晚饭,并在饭店里进行交谈,还达成了交易。的确,这个高加索男人在她那儿过了夜,也付给了她足够多的钱,她当时也明白,这个高加索男人只是在躲避着某个人,因此,他不在平常的地方过夜。他把她脱个精光不仅仅是为了发生性关系,而且是为了安全过夜,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真想不到,这个高加索男人竟是个车臣黑手党!

伊琳娜-诺维科娃默不作声地把相片扔回桌子上,用冷冷的目光扫了尼古拉一眼。

“您不是第一个上钧的人。只是考虑到我们两人之间关系不错,我警告您,您不要拿着这些相片东奔西跑。否则的话,您将会成为被人取笑的对象。”

“您想说什么?难道谁也不会相信我吗?我有信心对您说,许多人将会用自己的眼睛来注视着您的嗜酒如命的举止,因为谁都会对这些相片感到惊讶不已的。尤其是再相应地补充一些记者同某人谈话的话,大家更确信不疑。”

“您错了。”伊琳娜-诺维科娃轻松地说道,以赞许的和几乎是温柔的目光望着他,“是的,我不否认,我过去的行为远非完美无缺。这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从我这方面来说,企图推翻这个说法是愚蠢的。在不怀好意地采访某个人之后说出的话是一回事,而刊登相片又是另一回事。要推翻别人说出的话是容易的,而要反驳别人刊登的相片就不那么容易了。如果把相片和采访某人的文字一起刊登出来,那就会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别人无法反驳,但是离开了相片您的敲诈就会失去意义,因为没有相片单独凭采访某人的文字是站不住脚的。您说对吗?”

“设想是这样的。”尼古拉谨慎地同意了。

“这样吧,我的朋友。您这些相片的价值是珍贵的。这些相片是您自己拍摄的?”

“这有什么意义?”

“有。您现在就会知道的。”

“相片不是我自己拍摄的。这有什么关系?”

“那您或者是受了欺骗,或者是您的相片出了什么问题,但那人拍摄的不是我,如果您企图刊登这些相片的话,我将向法院起诉您,并能很轻松地证实这一点。为了不让您白白地浪费时间和精力,您不要认为我是在吓唬您,是在向您虚张声势,我现在就向您证实这一点。”

厨房的门被打开了一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看了一眼。

“伊拉,您和尼古拉到哪儿去了?大家开玩笑让您请客吃饭呢。”

“这好说。”她对丈夫笑了笑,“我头有点疼,我想在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而尼古拉非常愿意给我做个伴。你跟他们说,我正在烤肉,过十分钟我给你们端来。尼古拉正在帮我的忙。”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向她投来不安的目光,但看见伊琳娜-诺维科娃脸上神态安然,他放心地走了。

“我们接着谈吧,”她说道,在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走之后她顺手把门关上了,“您不走运,尼古拉,因为在莫斯科住着一位长得非常像我的姑娘,只是脸蛋长得像我,人们叫她伊琳娜-诺维科娃,的确,我是在不久前知道这件事的。这个伊琳娜-诺维科娃在一个叫‘阿特拉斯’的按摩房上班。事实上,这是一个普通的妓院。说实话,我知道这件事是不久前有个活跃的年轻人错把我当做这个伊琳娜-诺维科娃,开始对我纠缠不休,并提醒说,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还想博得我的爱情。我当时不得不跑到警察局寻求帮助。他们询问了那个与我的名字一样的姑娘的情况后,经查明,这个年轻人认错人了。我和那个姑娘长得太像了,只要是对我们两个人都很熟悉的话,就可以通过声音和举止来区别我们两人。对了,您可以到事情发生所在他的警察分局了解一下,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大家会跟您说的。为了使您确信无疑,我就把人们看到我与这个高加索男人在一起的那个时期的相片给您看看。当您说起我与车臣黑手党有联系的时候,您指的是他吗?您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她很快地来到卧室,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了相册。

“这里,您瞧瞧,您这个幼稚的敲诈者。与车臣人的合影是在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六日,对吗?而您没有看看我,而是看相片了,对不对?”

“对,是五月二十六日合的影。”尼古拉强调指出。

“现在您看看这里。这些相片是我和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于一九九四年五月中旬在开罗照的。我们从以色列坐飞机到开罗,在以色列,从四月中旬我们就住在我丈夫的朋友家里。五月十九日我们返回莫斯科。您看看,我当时的皮肤晒得多黑啊。我整整一个月在以色列和埃及度过,我都快成了黑人了。而与车臣黑手党分子一起合影的那个姑娘的皮肤完全是白的,两人的发型完全不是同一个样式。您瞧瞧,好好地瞧一瞧。她的头发比我当时的头发长得多,况且,我当时的发型完全与她不一样。对了,这个妓女头发的颜色比我的头发的颜色黑一点,因为在整整一个月里我的头发退色很厉害。您看一看,比较一下。我该去做热菜了。”

尼古拉沉默不语了,眼睛从一张相片转移到另一张相片上。伊琳娜-诺维科娃关闭了烤箱的电源,取出一盘烤熟的肉,把它放在一个大的圆盘上,然后把西红柿和黄瓜切成带花样的薄片,并把它们装饰在圆盘的边缘上。

“现在我准备再倾听您一次,”头也不回地说道,“再向我解释一遍,为什么我应该把录音带交给您。或许,第二次在您那儿可以找到更加可以接受的理由呢?请把门给我打开。”

她托着一个盘子,从容地从厨房走到开心的客人面前。在客厅里她碰到的第一个东西是女记者奥列西娅-梅利尼琴科聚精会神的目光。

“啊,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我们感到不安的是,您被尼古拉这个年轻银行家漂亮的眼睛迷住了而把我们抛弃了。”她大声地说道,她的声音超过了嘈杂和欢笑。

一刹那,大家都沉默下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还未来得及到达餐桌的伊琳娜-诺维科娃。这盘肉对她来说就像挂了整整一吨重的东西。她把这盘菜放在靠近门口的小桌上,开始收拾脏盘子。坐在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旁边的那个漂亮的黑发女子立即站起来帮忙。紧张的时刻是因为过分夸奖而造成的,但伊琳娜-诺维科娃明白,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生性好战,如果没有自己的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现在,当我们趁着热菜准备干掉第一杯酒的时候,”伊琳娜-诺维科娃说道,将一盘可口的菜放在桌子的中间,“我想说两句举杯的祝词。”

“尼古拉在哪儿?”客人中有人问道,“伊拉,您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被爱情之神射中了?”

(伊琳娜-诺维科娃又捕捉到了奥利西妞-梅利尼琴科的眼神。“够了,够了,”她想到,“这件事应该一劳永逸地结束掉。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们的年轻银行家尼古拉还没有成熟到这种程度,以至于明白,在什么方面可以投资,而在某些方面不能投资。”伊琳娜-诺维科娃举起了香槟酒说道,“说实话,关于这件事我想干一杯。在座的各位很早以前就非常了解我们这个家庭的状况。每个家庭的柜子里都有自己的一个骨骼,这个秘密大家早就知道了。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有那样的骨骼。问题仅仅在于,骨骼上有一个标签,这个标签能证明,这个骨骼是在商店里购买的,是用来从事解剖用的直观教具,或者骨骼上没有那样的标签。因为,如果骨骼上没有标签,这就意味着,这是真正的骨骼,也就是说以前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的尸体是在柜子里腐烂了的。我认为,所有在座的各位都明白现在拥有标签的重要性。当然,这是一个比喻,或许它不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但它是一个滑稽的比喻,正巧作为新年的一个游戏送给大家。”

伊琳娜-诺维科娃笑了笑,把酒杯举得更高了,“我建议你们干杯,以便在新年里将那些对我们的安宁和生活构成可怕、悲惨和威胁的最不愉快的往事立刻变成可笑的和愚蠢的误解,它们是那样地容易得到解决,因为你们会及时想起,在你们家里的抽屉柜里的某个地方放着一个久置不用的骨骼。”

除了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之外,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甚至那个危险的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也笑了起来,甚至傲慢的阿尔穆尔-德米特里耶维奇-古辛也忍不住撇了撇嘴。伊琳娜-诺维科娃明白,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掂量着她刚才说的话。因为这些话对每个人都合适。

她右边的位置依然空着,过了一会儿,伊琳娜-诺维科娃又来到了厨房。什么地方也找不到尼古拉,他趁着忙乱的时候走了。在厨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尊敬的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和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我请求你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的夫人感到意外的委屈,在与她电话交谈后我明白了,我应该马上到她那儿去请她恕罪,因为新年之夜我让她一个人在家度过。祝你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尼古拉。

(“还好,尼古拉不是因为开玩笑而变得情绪不佳,他溜走了也好,”——伊琳娜-诺维科娃想了想,“他的面子保住了,真是好样的。”)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紧跟着伊琳娜-诺维科娃从容厅来到厨房。

“伊拉,发生什么事了?尼古拉在哪儿?”

“他走了。”她微笑了一下,“更准确地说,他是溜走的。谢廖扎,他向我要某个录音带。为什么你事先不通知我这件事?为什么我对这个录音带一无所知?为什么你让我处境艰难,那时我不得不说得与事实相反,以便谁也没有发现什么?为什么?”

她自己都未觉察到,她的嗓门已经提高了。近日来压抑在她心中的罪恶感转眼之间变成了怨恨,她立刻觉得,在某些方面人们不应该仅仅责备她本人,也应该责备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朝她迈了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静一静!不要喊。尼古拉向你解释,这个录音带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没有,他认为我知道一切。你自己是否知道另一个问题。他向我要录音带并用相片来敲诈你丝毫不嫌弃的当妓女的妻子。显然,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在所有方面都超过我,甚至我与她无法相比。你的妻子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在录音带上录下了某个人的谈话,这个谈话将损害你们银行领导的名誉,或许也会损害你自己的名誉。你的妻子敲诈你了吗?说说吧!这个该死的录音带在哪儿?我想自己听一听,我想弄明白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安静地坐在桌子旁吃口饭?凭什么我应该表现出机灵和冷静?凭什么每隔十秒钟我就会害怕得要死?而你坐在那儿,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喝伏特加酒,甚至什么事也不事先通知我。甚至还允许别人把这个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带到这儿来,好像你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似的。你认为,我是什么?是机器人?是玩物?是一件没有神经、没有情感、没有恐惧的东西?你认为,我不是活生生的人?你认为,既然别人使我在精神上受到极度折磨,那我就完了吗?”

“伊拉!”

他狠狠地摇了摇她,然后紧紧地抱住她,把她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肩膀上,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

“伊拉,亲爱的,请原谅我吧。我没有想到,没有猜到,你是这样的痛苦。你是那样地沉着冷静,不抱怨、不诉苦,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的亲爱的,在你面前我深感惭愧。我应该提前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我确信,除了我之外,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录音带的。你说得对,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确实对我进行了敲诈,索要了一些钱,好多钱,威胁说要把录音带公布出去。起初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她,她和情夫一起到国外去了一趟,把所有的钱都折腾光了。她回国后又向我要钱。她向我索要的钱越来越多,我开始从别人的账户上搞钱,开始欺骗同伴。但这样下去是不会持续长久的,而她的胃口却越来越大。但我确信,只有她和我两个知道录音带这件事。”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部、面部、嘴唇上细心地亲吻着。一般柔情的热浪又充满了她的全身。

“多美的田园生活啊!”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身后传来一个恶毒的声音。

伊琳娜-诺维科娃急忙从怀抱中挣脱开,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回过头去。原来,在厨房的门槛边站着奥利西娅-梅利尼琴科这么个人物。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请您谈谈永久爱情的秘密好吗?”

伊琳娜-诺维科娃明白,这个女记者正在认真地收集材料。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宽恕地说了句笑话敷衍过去,挽着固执的女记者的胳膊,走到客人那里去了。伊琳娜-诺维科娃静静地溜到自己的房间里,以便在嘴唇上涂点口红,整理一下发式。在镜子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银镜框,镜框里有一张相片,相片里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拥抱着微笑的、幸福的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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