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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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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过分的温存既不能愉悦她,也不能感动她,它那令人费解的动机只能进一步证实她的怀疑,小号手对她保守了某个秘密,他在用铅包住某个秘密的单独的存在,不让她窥视。然而,这一次她的反应并不是痛苦而只是漠然。

那个男人说什么来着?他就要永远离去了,她的心怀着一种温柔缠绵的思慕感到悲伤。不仅思慕着这个男人,而且怀念着失去的机遇。不但这一个机遇,而且所有的机遇,她为全部失去的、错过的、漠视的机遇,甚至为那些她永远毫无所知的机遇而感到悲痛。

那个陌生人说他一直象一个瞎子那样活着,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有美这样一个东西。她理解他。她不是也一样吗?一直盲目地活着,心目中只有一个形象,被强烈的妒光照亮的一个形象。如果这盏探照灯突然熄灭了会怎么样呢?成千上万个别的形象将会出现在白昼的光辉中,而那个象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就会仅仅变成许多男人中的一个。

她掌握着方向盘,她感到自信和美好,她想到:难道真是爱情把她限制在克利马身边——或者仅仅是害怕失去他?难道即使在一开始,恐惧就是一个爱的忧虑形式,爱一旦消退(过度紧张和精疲力尽),剩下的只是一个空的形式?也许她所剩下的便是恐惧本身,没有爱的恐惧?如果她竟失去了这种恐惧,那还会剩下什么呢?

在她旁边,小号手又莫名其妙地露出笑容。她瞟了他一眼,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旦她失去了嫉妒,那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她开着车向前猛驶,忽然,她明白了前面某处有一条分手的路。自从她和小号手结婚以来,同他分手的念头第一次没有使她产主任何忧虑。

21

奥尔加走进巴特里弗的寓所,请求人们原谅:"请不要为我这样闯进来生气,可我是这样紧张,我忍受不了独自一人。我肯定没打扰你们吧?"

那个公安检察员也在屋子里,与巴特里弗和斯克雷托在一起。他回答说:"不,你没有打扰我们。我们已结束了公务,正在聊天。"

"检察员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斯克雷托医生对奥尔加解释。

"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

"她和她的男朋友发生了争吵,在争吵中间,她忽然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放进她嘴里。我们所知道的就这些,我怕我们能知道的也永远就这些了。"

"检察员,对不起,"巴特里弗坚持说,"我要求你记住我在陈述中告诉你的话,茹泽娜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同我度过了她的最后一夜。这一点也许我没有对你讲得很清楚: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茹泽娜非常幸福。这位平凡普通的姑娘只需摆脱她那敌意的枷锁和冷漠的环境,就会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个充满爱、温柔和高尚的光彩夺目的人。你不了解她的内心禁闭着一个多么美好的人,我重说一遍:昨天晚上,我为她打开了一道通向新生活的门,她渴望着开始过这种生活,但是有人阻拦了我,"巴特里弗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加了一句:"这一定是地狱的力量。"

"当遇到的是地狱的力量,我怕警察局就没有管辖权了。"检察员说。

巴特里弗不理睬这句讽刺话,"自杀的判断在这个案件里是绝对胡说,试想一想,正当她就要开始生活时,她根本不可能杀害自己!我再次告诉你,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指控她自杀。"

"亲爱的先生,"检察员回答,"没有人指控她自杀,首先,自杀不是犯罪,它同刑事审讯毫无关系,它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事。"

"不,"巴特里弗说,"你不认为自杀是犯罪,因为对你来说,生命不过意味着只是活着。但对我来说,检察员,没有比自杀更大的罪孽了,它比谋杀还要坏。谋杀可以是出于复仇或贪婪的动机,但甚至连贪婪也是一种对生活的违反常情的爱。然而,那些自杀的人却带着嘲笑把上帝的馈赠扔进尘土。自杀是在造物主的脸上啐唾沫。我告诉你,我要尽我所能证明这姑娘是清白的,你说她杀害了自己,可是告诉我为什么;她有什么可能的动机?"

"自杀的动机通常是某种神秘的事,"检察员说,"此外,探寻这些不是我的工作。你不要为我严守职责而生我的气。我有大量工作,我几乎没有足够时间对付这些,这案子虽然没有结束,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期望会有任何戏剧性的新进展。"

"你让我感到惊异,检察员,"巴特里弗用一种非常冰冷的语气说,"我很惊异,你这么快就准备结束有关一个人生命的事。"

奥尔加注意到检察员的脸气得发红,但是他随即控制住自己,停了一会儿,用一种几乎过于温和的声调说:"那么好吧,让我们假设你是对的,发生了一件谋杀。咱们试着想象它可能是怎样发生的,在死者的手提包里,我们发现一管镇静药,我们假设茹泽娜想要取出一片管里的药,但有人却换了一颗看上去相似但却有毒的不同的药片。"

"你认为茹泽娜吞服的毒药是来自那管镇静药?"斯克雷托医生问。

"当然,那片毒药也许是分开放在手提包里的,如果是自杀,那就会是这个情形。但是,如果我们假设我们正在处理的是谋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把毒药放进了药管,这片毒药的形状和颜色都与镇静药相同。"

"恕我不能同意,"斯克雷托医生说,"把生物碱变成一颗光滑成型的药片不是那么容易的,它只能由某些人用类似制药机的东西制造出来,而这一带没有人有这种条件。"

"你是说这附近任何人都不可能配制这样的药?"

"不是不可能,但是非常困难。"

"对我来说,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就够了,"检察员又继续说,"现在,让我们考察一下谁可能有兴趣看到这姑娘死去的问题。她并不富裕,这样我们可以排除贪婪。我们也可以排除政治动机或间谍活动,剩下来的便是性方面的动机。那么,谁可能是我们的嫌疑犯?首先是她的情人。在她死之前,他刚同她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你们认为是他悄悄给了他毒药?"

没有人回答检察员的问题,他继续说:"我不这样相信。那个小伙子还在为得到姑娘而奋斗,他想要娶她。她怀着他的孩子,即使这孩子是别人的,重要的是,他坚信他是父亲。当他一察觉她想要流产,他就变得绝望了。但是请记住,茹泽娜是从一个听证会上回来,不是从一次实际上的流产后回来!就我们这位绝望的英雄来说,一切都还没有失去,胎儿还活在她的身体内,他准备尽一切力量救它。当他这样渴望做她的丈夫,做她孩子的父亲时,认为他毒害了她将是荒谬的。此外,斯克雷托医生刚才向我们解释了,对一般人来说,得到一片制成象普通药的毒药是不容易的,这小伙子怎么能设法搞到这样一个东西,一个没有社会关系的毛孩子?谁能向我解释这一点?"

检察员一直朝着巴特里弗,这时他耸耸肩膀。

"那么好吧,让我们考虑别的嫌疑犯,那个城里来的小号手。他几个月前结识了死者,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亲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总之,他同死者变得非常友好,她感到可以直率地求他假装是孩子的父亲,陪她去流产事务委员会。她为什么求他而不求一个本地人?这很容易推测,住在这地区的已婚男人会担心流言蜚语,在家庭里引起风波,只有一个住在很远地方的人能为她提供这个帮助。此外,怀着一个有名的艺术家的孩子的传闻,对这个护士来说是颇为得意的,同时也不可能损害小号手的名誉。因此,我们可以设想,克利马先生毫不犹豫地就提供了这个帮助,那么,他干吗要杀害这个可怜的护士呢,正如斯克雷托医生刚才告诉我们的,克利马先生根本不可能是胎儿的父亲。但是,为了争辩的缘故,我们甚至可以考察一下这个可能性。让我们假设克利马是父亲,对他来说这是非常不愉快的。可是告诉我,当她已同意接受流产,这一步并己得到官方的批准,他究竟为什么要谋害她呢?我们有什么可能的理由,巴特里弗先生,认为克利马是一个凶手呢?"

"你并没有理解我,"巴特里弗轻声回答,"把什么人处以绞刑,我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使茹泽娜免罪,因为自杀是最大的罪孽。甚至最残忍的受苦也会有某种神秘的价值,甚至处在死亡边缘的生命也是美丽的。一个没有直面过死亡的人不会知道这一点,但是我知道它,检察员,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坚持尽我的全部力量证明这姑娘是清白的。"

"我和你有同感,相信我,"检察员说,"毕竟,需要考虑第三个嫌疑犯,巴特里弗先生:美国商人正如他自己所承认的,死者同他度过了最后一夜。可能会有人反对,一个凶手不大会自愿提供这样的情报。但是,这种反驳并不有力。巴特里弗先生在众目睽睽的音乐会上坐在茹泽娜身边,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他俩一道离开。巴特里弗先生很清楚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自己最好还是主动提供明显的事实。巴特里弗先生告诉我们,对茹泽娜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夜晚,为什么不呢?巴特里弗先生不但是一个迷人的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美国商人,有许多美元和一个美国护照,能够使他周游全世界。茹泽娜被钉在这个小地方,拼命想找条门路出去。她有男朋友,他想和她结婚,但他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本地机械工,如果她打算同他结婚,她将就此永远决定自己的命运,永远不可能希望从这里逃出去。她没有别人,所以她跟他待下去,但是她不愿无可挽回地和他结合,因为她不想放弃对一种不同生活的全部希望。接着,一个老于世故、仪表堂皇的男人忽然出现了,他完全弄昏了她的头,她梦想他会和她结婚,带她去一个遥远的国土。最初,她是一个谨慎的情妇,渐渐就变得越来越有要求。她明白她决不能放弃他,并开始讹诈他。巴特里弗已经结了婚,我知道他妻子定于明天从美国到来,就我所知,他爱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巴特里弗愿意不惜一切来避免一个丑闻。他知道茹泽娜习惯带一管镇静药,知道它们象什么样子,他是一个富翁,在国外有广泛的交往,对他来说,让某个人制作一片形状象茹泽娜的镇静药的毒药是很容易的。在那个美好的夜晚,当他亲爱的人入睡时,他悄悄地把毒药塞迸药管。我相信,巴特里弗先生,"检察员戏剧性地提高嗓门,"你是唯一有动机和办法谋害茹泽娜护士的人,我奉劝你坦白交代。"

房间里很静,检察员直视着巴特里弗,后者以同样的平静回视着他,他的神情表现得既不震惊也不恼火,最后他说:

"我并不对你的结论感到惊讶,由于你不能发现凶手,你不得不找出一个会承担他的罪行的人。无辜的人应当承担罪人的罪行,这正是生活的一个奥秘,逮捕我吧,如果你需要。"

22

苍茫的暮色笼罩着乡间,雅库布把车停在一个离边境只有几公里的村子里。他想在他的祖国品味一下最后的时刻。他走出小汽车,沿着村子街道走去。

这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街道,生锈的废铜烂铁和陈旧的拖拉机轮胎乱扔在场子里,这是一个缺乏管理、丑陋的村子。雅库布想,这些生锈的废铜烂铁就象他的祖国作为告别,啐向他的一句粗话。街道在村子的草地那儿结束,草地中间有一个小池塘,这个池塘也是没人照管,长满水藻。几只鹅在池边拍水,一个男孩子正试图用一根枝条把它们从水里赶出来。

雅库布正要回到汽车那里去,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站在一幢屋子窗前的男孩吸引住了。这孩子还不到五岁,正透过窗玻璃望着池塘。也许他在瞧那些鹅,也许他在瞧那个用枝条挥赶鹅群的男孩。雅库布不能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这是一张孩子的脸,但是吸引雅库布的是那副眼镜,这个小男孩戴着一副显然是深度镜片的大眼镜,男孩的头很小,眼镜却很大。他忍受着它们就象忍受着栅栏,忍受着一个命运,他透过镜片凝望就象透过他被判终身监禁的一座监狱栅栏朝外望。雅库布回视着这孩子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悲哀。

这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就象一座水闸倒坍后突然倾泻而来的洪水。雅库布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到过这样悲哀了。他体验过痛苦、失望,但没有体验过悲哀。而现在它却突然降临在他身上,他一步也不能挪动。

他看到这孩子戴着他的枷锁,他怜悯这孩子和他的整个祖国。他觉得他已舍弃了自己的祖国,他拙劣地爱它,他那冷淡的、不成功的爱使他感到悲伤。

于是,他想到正是骄傲阻止了他爱他的祖国,一个崇高和优美所造成的骄傲,一个使他不喜欢自己的同胞,使他恨他们的愚蠢的骄傲,因为他把他们仅仅看作是杀人犯。他再一次回想起他曾把毒药给了一个陌生人,想起他自己就是一个杀人犯。他是一个杀人犯,他的骄傲已荡然无存。他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所有那些可悲的凶手的一个兄弟。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象一个石雕伫立在窗前,依然凝望着池塘。雅库布觉得这男孩虽然没有伤害一个人,但仍被宣判终身承受一副可怜的大眼镜的负担。他的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他曾因为某些事人们不能阻止,某些事产生于他们,某些事他们不得不忍受而一直责备他们,正如是一项不可更改的判决。他想到他没有对崇高提出享有专利的权利,最大的崇高是热爱人们,即使他们是杀人犯。

他想到那片淡蓝色的药,在他看来,他悄悄把它放进那个可恶的护士的药里,是一个信息,一个恳求,一个要普通人群接纳他的乞求,尽管他总是拒绝被看作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很快地走回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门,坐在方向盘前面,开始朝边境驶去。今天之前,他还认为这会是一个轻松的时刻,他将会很高兴地离去,他将离开一个他出生错了的地方,一个他实在格格不入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明白,他正在离开他唯一的祖国,他没有别的祖国。

23

"你不要异想天开,"检察员说,"监狱不会是你的各各他,我们不会向你打开它的光荣之门。我从来也不相信你可能是杀害这个年轻女人的凶手。我指控你只是为了向你指出,她被谋害的想法是荒唐的。"

"我很高兴你不是认真地提出起诉,"巴特里弗以一种和解的口吻说,"你说得对,我企图对你证明茹泽娜的无辜,这是愚蠢的。"

"我很高兴你们已解决了分歧,"斯克雷托医生说,"至少我们有一个安慰:不管茹泽娜怎么死的,她的最后一夜毕竟是美好的。"

"瞧那月亮,"巴特里弗说,"它就象昨天一样明亮地照耀着,它把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花园,不到二十四小时前,茹泽娜还象一个仙后统治着这个着了魔的花园。"

"我们实在不必十分强调正义,"斯克雷托说,"正义不是一件人类的事,有盲目、残酷的法律的正义,也可能还有一个更高的正义,但是我没有听说过它。我总是觉得我是生活在正义之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奥尔加惊异地问。

"正义与我无关,"斯克雷托回答,"这是某种在我之外和之上的东西。总之,它是一种非人性的东西,我永远不愿同这种令人反感的力量合作。"

奥尔加反驳道:"你是想说,你不承认任何普通价值?"

"我承认的价值同正义毫无关系。"

"譬如?"奥尔加问。

"譬如,友谊。"斯克雷托轻轻地回答。

大家都陷入沉默。检察员站起身欲离去,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奥尔加的脑子。"顺便问问,茹泽娜带着的那些药是什么颜色?"她问。

"淡蓝色,"检察员回答,带着重新引起的兴趣加了一句,"可你问这干吗?"

奥尔加害怕检察员已经察觉了她的内心,竭力使她的问题显得无足轻重:"哦,我只是碰巧在她的钱包里看见过一管药。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同一只药管……"

检察员没有察觉她的内心,他已经疲劳了,然后祝这伙人晚安。

他走了以后,巴特里弗对斯克雷托说:"我们的妻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去车站接她们好吗?"

"那我们走吧,顺便提一句,我建议你今天晚上服两倍你通常的药量。"斯克雷托关切地说。

巴特里弗消失在隔壁房间。奥尔加对斯克雷托说:

"你曾经给过雅库布一种毒药,是一片淡蓝色的药。他总是把它放在他的口袋里,我知道它。"

"这完全是胡说,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这种东西。"斯克雷托医生非常坚决地回答。

接着,巴特里弗从另一个房间返回来,换了一条不同的领带,于是奥尔加向这两个男人告别。

24

巴特里弗和斯克雷托医生沿着白杨成行的街道朝火车站走去。

"瞧瞧那月亮!"巴特里弗说,"相信我,我们昨天在一起的确度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良宵。"

"我相信你,但是你不应该冒这样的险,过分的激情对你会是十分危险的。"

巴特里弗没有回答,他的脸上显出一种愉快自豪的表情。

"你好象情绪非常好。"斯克雷托医生说。

"你说得对。如果是我设法让她生命的最后一夜成为一次美好的经历,那么,我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愉快。"

"你知道,"斯克雷托医生忽然说,"有一件事我很久就想求你,可一直没有勇气。但是,今天这件事好象有某种不寻常的东西,它给了我勇气……"

"当然应该这样,斯克雷托医生,说吧!"

"我想要你收我做儿子。"

巴特里弗惊异地站住,斯克雷托医生开始解释他的要求的理由。

"我非常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巴特里弗说,"我只是不知道我妻子会说什么,在她看来这可能是愚蠢的,她将比她的儿子小十五岁,这不会引起什么法律问题吧?"

"法律上没有规定养子必须比他的父母亲年轻。说到底,这不是亲生的儿子,确切他说,只是一个养子。"

"你绝对肯定?"

"很久以前,我就同律师们解决了这问题。"斯克雷托有点窘迫地说。

"你知道,这是很不寻常的,我有点吃惊,"巴特里弗说,"但是今天,我充满了一种特别的喜悦,我想要让全世界幸福。如果它果真能使你幸福……我的儿子……"

两个男人在街道中间拥抱。

25

奥尔加躺在床上(隔壁房间的收音机静悄悄的),对她来说,这是很清楚的,雅库布杀害了茹泽娜,并且只有她和斯克雷托医生知道这一点。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她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她接着就惊异地意识到(我们知道她善于自我观察),这发抖是愉快的,她的恐惧充满了骄傲。

昨天晚上,当她满怀爱意地把雅库布拉到她身边时,他的心里一定怀着最可怕的思想,这些思想因此也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为什么这不扰乱我?她问自己,我为什么不向警察局告发他(而且永远不会)?我也是生活在正义之外吗?

但是,当她继续进行她的自我观察时,她越来越充满一种奇特的、极乐的骄傲,她感到象是一个正遭到强xx的姑娘,突然被一阵令人晕眩的欢愉攫住,她越是反抗,这欢愉就变得越是强烈……

26

火车驶进车站,两个女人相攀着走出来。

第一个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岁,她接受了斯克雷托医生的一个吻。第二个女人比较年轻,穿着时髦,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巴特里弗吻了她。

"让我看看你们的小宝宝,"斯克雷托医生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瞧他。"

"如果我不是十分了解你,我会怀疑你有不忠实的行为,"斯克雷托夫人笑道,"瞧这儿,瞧他的上嘴唇!象你一样恰恰在同样的部位也有一个胎记。"

巴特里弗夫人端详着斯克雷托的脸,大声叫道:"真的!我在疗养地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巴特里弗说:"这是一个如此奇特的偶然,我觉得可以无拘束地把它形容成一个奇迹。斯克雷托医生是一个天使,他给了妇女们健康,把他天使的印记留在他帮助带到世上来的孩子们身上。因此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胎记,而是一个天使的印记。"

巴特里弗的解释使人人快活,并引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巴特里弗转向他那迷人的妻子,"另外,我还要特此庄重宣布,几分钟前,斯克雷托医生已成为我们的小约翰的哥哥,因此他们作为手足,具有一个共同的标记是十分恰当的。"

"那么,你终于做了这件事……"斯克雷托夫人快活地叹道。

"我不明白,请解释!"巴特里弗夫人说。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今天我们有许多话要谈,有许多事要庆贺。我们将度过一个非常美妙的周末。"巴特里弗说,挽着妻子的胳膊。于是,他们四人朝灯火辉煌的站台尽头走去,很快就把车站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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