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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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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他的贴身小太监来报,说许久未有人进出的后花园秘道口出现了脚印,那地方是他和弟弟小时候趁着父皇母后不注意时,偷溜出宫的必经之处。

自从八年前珞弟离开皇宫,那地方便成了禁地。

这次珞弟回京,事先已有密探向他禀告,只不过他没想到他会迫不及待的溜进宫里。

段九银见到皇上,立刻上前行礼,不禁偷偷打量这兄弟俩。

他们虽是同母所生,当今皇上显然承袭先皇,而凤麒则与太后有八九分神似。

难怪她在朝为官多日,即便见过圣颜,却从未联想过凤麒也是皇家子嗣。

凤麒见落跑来不及,干脆双膝着地。「皇上,好久不见,草民给皇上请安。」

那一声草民,明显在疏离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皇上怔了,太后楞住,唯独段九银平心静气。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

真正让凤麒誓死不肯回京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当今圣上。

皇上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安在地的弟弟,静默片刻,他握紧双拳。「珞弟,段小将军,都平身吧。」

两人同时起身,但室内原有的那股热络,因为皇上的突然到来而陷入一片凝滞氛围中。

太后见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眼前这两个同样英俊出色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原本,兄友弟恭,却因为那个预言,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她轻咳几声,试着缓解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皇上,哀家知道你们兄弟俩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想说,但现在时辰不早了,珞儿又刚刚回京,舟车劳顿,不如暂时命人安排珞儿和段姑娘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皇上皱眉,看珞弟一身夜行衣装扮,一脸淡漠样,心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来人啊。」他呼唤来贴身太监,很快,一个懂事乖巧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跪拜在地。

「珞王爷回宫,今日将与段小将军留宿长青宫,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差池,或是惹珞王爷不高兴,朕就不仅严惩你们,还将你们赶出宫。」

小太监闻言,诚惶诚恐,急忙磕头。「奴才遵旨。」

凤麒蓦地冷笑出声。「既然皇上如此盛情,草民今日就在皇宫歇下,但这不表示草民畏惧皇上的盛威,而是草民今日的确是累了。」

说完,也不理会皇上一脸难看的神色,扯着段九银便离开了凤霞宫。

太后眼角犹带几颗清泪。「皇上,你又何苦逼迫珞儿?」

皇上凄苦一笑。「母后,朕该为自己当年的任性负起责任。」

「甚至不惜拿这渊国江山来做赌注吗?」

一句质问,问得皇上久久不语。

****

凤麒被小太监安排到了长青宫歇息。

长青宫曾是他年幼时所居住的寝宫,自从十五岁被父皇封为珞王之后,就搬到了皇宫外的珞王府,长青宫从此成为珞王爷每次进宫与皇上讨论国家大事的临时住所。

细细打量,他不禁无限感慨。所有的一切都已过往云烟,皇宫早已被他列为今生的禁地,若不是因为九银

他突然皱眉,冷眼斜瞪。「是谁?」

敏锐的听觉,让他很快察觉到门外有微弱的脚步声。

当两扇红木门被人轻轻拉开,竟是当今圣上──李廷宣。

夜深人静,太监宫女都已经睡下,虽说太后有旨,让兄弟两人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但皇上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凤麒见到对方,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表情淡漠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于他的倨傲态度,皇上不以为意,只是掩门向他走近几分,眼底闪着复杂的神色。

「珞弟,朕以为今生今世,你再也不会踏进这皇宫半步。」

他冷时一笑,讽味十足。「若皇上看草民不顺眼,天一亮,草民立即离宫。」

「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李廷宣自十六岁登基以来,被文武百官敬仰,受天下朝拜,几时在人前受过这等窝囊气。但他知道,天底下唯一胆敢向他的威权挑战的,就是这个亲弟弟──李廷珞。

「这么晚了,皇上来草民这里,所为何事?」

「珞弟,相信你对于渊国与突厥之间的战争,略有耳闻,如今两国战事紧张,突厥的穆萨尔又欺人太甚,朕只是希望你能回来帮朕」

「皇上!」凤麒傲慢的睨了他一眼。「您应该还记得八年前在这皇宫内院,草民曾发过誓,今生今世,再不插手渊国政事,渊国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你就这么在意当年的那件事?」

「皇上,真正在意那件事的是你,不是我。」

「好!朕承认当年是朕有错在先,不该怀疑你,朕向你认错好不好?」一条手臂搭向凤麒的肩膀。「珞弟,我们是亲兄弟,这整个皇宫,有谁的关系比我们兄弟俩更亲?不要再和朕斗下去了,朕现在需要你。」

他不客气的挥开那手,不理会对方一脸错愕的表情。「皇上,不要逼我破坏当年的誓言,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经对天发誓,我手中再不会握你渊国的一兵一卒,也不会再管朝廷上的是是非非。」

「可是,这片江山也有一半是你李廷珞的。」

「皇上,您当年怀疑我的时候,我可不觉得这渊国江山我拥有一半。」凤麒嘲弄的睥睨着他,彷佛在这一刻,眼前这可以号令天下的帝王根本一文不值。

皇上受到极大打击,闭了闭眼,低叹一声。「如果让出皇位能抵销朕当年对你的伤害,朕愿意拱手让给你,只希望天下百姓可以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不必再受战争的折磨,至于皇位由谁坐,都无所谓了。」

凤麒的目光闪过震惊,但随即片刻冷笑。「可惜,我对皇位一点也不希罕。」

对于他轻蔑的态度,皇上听了也不恼,只是淡然一笑。「珞弟,朕的提议你考虑一下,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谈。」

说完转身,掩门而去。

凤麒孤傲的伫立着,一脸若有所思。

突然一双手臂从他的后面揽住他。

他没有回头。「妳都听到了?」

段九银点点头。「这些年来,你之所以不肯回宫,是因为皇上。」

凤麒转身与她四目相对,唇边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妳可知,我与皇上之间究竟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她仰起脸,挑了挑眉。「自古帝王家的争斗,都逃不过一个权字,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皇上曾动过除去你的念头?」

他怔楞片刻,然后露出欣赏的笑容。

「九银,我不得不承认,妳很聪明。」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我与皇上只差三岁,虽然都是母后所生,但妳知道,在帝王家皇子之间根本没有手足亲情,可是我和皇上之间却从小和睦,兄弟情深。

「我们一个嗜文,一个嗜武,在父皇的眼里都很出色,父皇偏重文,所以便封了他为太子,而我则被封为珞王,辅佐其左右,为了渊国的江山社稷,我几乎是拚上自己的性命,只为让他可以安枕无忧的成为万人之上的君主。」

说到这里,凤麒的目光变得幽深了许多。「还记得八年前,突厥穆萨尔第一次向渊国宣战,皇上派给我三十万大军攻打突厥,结果我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将突厥打得落花流水。」

有关于当年珞王爷的绝色战绩,曾经也是渊国民众茶余饭后的美谈。

虽然那时她还很小,却一心向往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与传说中的珞王爷同赴战场,一起杀敌。

「可是当我打胜仗回京,却被软禁在珞王府,且不得外出一步。」

「为什么?」段九银心头一紧。

凤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那时渊国出现一个伟大的预言家,他预言母后生下文龙武龙,江山虽落到文龙手中,可终有一日会被武龙吞噬。」

「你的意思是,那预言家算出早晚有一日你会篡位?」她为这可怕的预言心惊不已。

「皇上知道这个预言之后,担心我的存在会影响他的皇位,所以便想杀我,他先是将我囚禁在珞王府,又派了几千个御林军围守王府,我的权势完全被架空,甚至连珞王府内所有的家仆全部被换了。」他露出苦笑。「妳知道吗?那段日子,我连解手都有十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

听到这里,段九银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要再说了,凤麒!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凤麒回想当年的窘境,俊脸上闪现出少有的哀伤。「皇上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哥哥,为了他的江山,我可以放弃性命,而他为了江山,却要取我性命!最可笑的是,当他派人准备秘密将我处死的时候,竟查出那个所谓的预言家,居然是七皇子派来的奸细。」

「七皇子?」

「没错,七皇子与我一样喜欢领兵打仗,当年皇上将兵权给我,七皇子自然心怀嫉妒,又见皇上宠我疼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找出那个江湖臭道士,编出什么武龙压文龙的见鬼预言。当皇上查清这一切,立即下旨,将七皇子府上数百人一夜之间判处死刑。」

说到此,他突然笑了笑。「还真是一出无聊的宫廷大戏呢,是吧。」

「就因为这些,你才决定放弃兵权,从此隐居神仙岛,不再过问朝中政务,是吗?」

段九银懂了。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滴,他每次见了官船便会极尽所能的戏弄折磨,听到突厥攻打渊国,不但不出手帮忙,反而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因为他曾为渊国付出那么多汗水,结果却换来皇上的可怕猜忌,差点惹上杀身之祸。

忍不住更用力抱紧他的身子,将小脸埋进他的胸前。「凤麒,我知道真正让你伤心的,不是失了兵权,而是失了兄弟间最重要的信任和亲情。」

凤麒身子一僵,想起往事,喉间不禁哽咽。

他闯荡江湖这些年,表面风光,又总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笑看世人。

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痛楚,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认,身上背负着太多压力和痛苦,却仍旧装出一副笑看天下的潇洒模样。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在黑暗中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想起那远在京城的母后,想起那个陪着他一起读书、一起吟诗、一起长大的皇上哥哥。

儿时的记忆,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却仍那么深刻。

他想找人诉说,可天下之大,又有谁懂他的心?

直至今日,当他流露出痛苦和脆弱时,身边有的不再是以往的黑暗和无助,而是一双瘦弱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给予他无限温暖和安慰

九银,今生有妳,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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