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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变妖精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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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听说过,羊鹰极大,可以在沙漠之中,轻而易举地抓起五七十斤重,疾驰中的黄羊。”

他道:“羊鹰之中,有一种最大的,学名就叫大羊鹰。大羊鹰双翅横展,可以达到八公尺,它的爪,能够抓裂牛皮:它的喙,长达十五公分,坚硬无比,乃大无穷。大羊鹰在一九二三年之后,就没有被发现的纪录,可以说已绝种了,但是我却相信,还有极少数生存。”

他一口气说下来,我心中也暗暗吃惊,盼望神鹰不要遇上大羊鹰,不然,它再神勇,毕竟大小悬殊,当然凶多吉少。

那位朋友的话,白素和黄堂也都听得到,所以当他说出神鹰所怕的第三样时,黄堂大有讶异之色。

那位朋友说的是:“第三样,它怕的是一种蛇!”

黄堂忍不住道:“鹰怕蛇干什么?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爬,就算怕它,远远避开就是。”

黄堂的话,那位朋友也听到了,他冷冷地道:“在一旁插口的是什么人?好像对生物界的事,不是知道得很多。”

我忙向黄堂传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口,黄堂不服,咕哝了一句:“是没有道理么?”

在这时候,我自然没有空去教训黄堂,但是心中仍不免责备了他一句:“不懂就别开口!”

鹰和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来互不相干,但是在自然界中,确实是死敌。这个仇恨是如何结下来的,也难以深究,大抵是鹰要啄食蛇,而蛇又会吞鹰蛋之故。

而且,在鹰和蛇的生死相拚之中,也不一定是可以翱翔在空的鹰占上风,鹰一旦叫蛇缠上了,也是麻烦事。

不但在自然界的生活中,情形如此,即使在神话传说之中,鹰和蛇,都变成了神,鹰神和蛇神,也仍然是死对头。在亚洲不少国家的古老传说之中,都有鹰神和蛇神生死相拚的故事,很是惨然。

所以我向那位朋友道:“鹰和蛇确是天敌……是所有的蛇呢,还是特定的一种?”

那位朋友道:“是特定的一种,那种蛇,叫纳塔……古老传说中的蛇神,就是这种蛇变的,在神话故事中,它有七个头,曾保护过释迦牟尼……他当然只有一个头。”

我吸了一口气:“神鹰应该是蛇的克星,何以竟会怕这种蛇?”

那位朋友道:“纳塔的鳞片,又硬又滑,用刀砍斧凿,也未必会受损。身子又细又长,能以尾尖文地,暴起迎敌,而且,剧毒无比。专食鹰卵,鹰为了保护下一代,无法不和它争斗。”

我明白了,这种叫纳塔的蛇,鹰本来是可以避免和它相遇的,但是蛇要吞蛋,鹰又岂能袖手旁观?必然与之起冲突,于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的冤家对头,就非碰面不可了。

那位朋友听我好一会没有反应,就道:“不过,纳塔很少见到,连是不是已经绝种,也难以肯定。这种蛇,在印度、泰国一被发现,就被人奉为神明,是要向它顶礼膜拜。”

最后,他的结论是:“照说,只要是生物,都有天敌。神鹰忌惮的那三种,和它本身一样,都是稀有之极的生物,照说相遇的机会,微之又微。可是大自然的安排,就是这样微妙。它们相遇的机会,不根据或然率来决定,而是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力量会安排它们相遇。究竟那是什么力量,人类对之,一无所知。”

我感叹:“或许这也和人一样……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那位朋友连连道:“正是!正是!”

我忙道:“那神鹰有没有什么理由,怕一只鸡……一只是‘九斤黄’品种的大公鸡!”

他哈哈笑了起来:“那你等于是问我猴子会不会怕一只桃子……一见到就拿来吃了,哪有时间去怕。”

我又解释:“这鸡极大,非比寻常,而且,有着极其奇特的智力。”

他感到兴趣:“到什么程度,你详细说说。”

我把那公鸡的情形说了,当真说得很详细。

那位朋友的反应,愈来愈是惊讶:“你说的那只鸡,是人扮的?”

我苦笑:“当然不是,真是一只鸡!”

他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我以为他有了结论,大喜道:“请说!”

他道:“第一个可能是‘不可能’。第二个可能是,这已是玄学范畴内的事,不是科学范围的,所以我一无所知。”

我听得他提及“玄学上的事”,也不禁思绪紊乱,他说他对玄学上的事一无所知,我呢?我又怎么样?玄学上的事,我有种种设想,千百种,但真的要说有所知,却也是一无所知。

他问了两次:“还有什么问题?”

我道:“以你对禽类的知识来看,有什么事发生在那公鸡身上。”

他也想了片刻,才道:“照你形容的情形来看,那根本不是一只公鸡,所以也不在禽类学的研究范围之内,我无可奉告。”

我嚷起来:“可是它明明是一只公鸡啊!”

那位朋友道:“可能它有着和公鸡一模一样的外形,但是决定一种生物是什么,并不由外形来决定,而是因行为来决定的……它外形是一只公鸡,可是内在的、真正的它是什么,谁知道?”

这话,听来已经很玄了,我苦笑:“你的意思是,它是不是什么东西化成了公鸡的形状?”

这一次,轮到他嚷叫了起来:“我绝未如此说过,我只是说,不知道它真正是什么。”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又问:“还有什么问题?”

我向白素和黄堂望了一眼,他俩都摇了摇头,我就道:“暂时没有了,如果以后还有,少不得来麻烦你。”

他连声道:“随时欢迎。”

我中止了通话,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道:“那公鸡不是公鸡!”

黄堂摇头:“你这话,比白马非马更难懂。”

我感到有点无可奈何:“那是说,这公鸡原来不知是什么。”

白素道:“不论它原来是什么,如果它能有幻化成一只公鸡的能力,它为什么不幻成一个人?在地球上,做公鸡有什么好,怎比得上做人的活动空间大?”

我道:“那你的意思是……”

白素道:“公鸡还是公鸡,它本来就是一只公鸡,外形上还没有来到可以幻化其他生物的能力,可是已经达到了摆脱公鸡固有的智力程度。”

我望了她半晌,才道:“也就是说,一只公鸡,如果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修炼成精,那么,这只公鸡是在半途中,还未成精变人,却已不再是普通的公鸡。”

白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思绪也十分乱,大抵如此!”

黄堂被我们的对话,弄得有点神经兮兮,以致说话也显得结结巴巴:“什么……成精?当真有异物……成了妖精的事?”

我闷哼一声:“你说眼前这公鸡不是成了精,你如何解释它的行为?”

黄堂震动了一下:“那得趁它尚未成气候,就把它宰了。”

我冷冷地道:“只怕你已很难宰了它。”

黄堂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就笑了起来:“真要送它上西天,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当然,我也不信如果黄堂用一把自动步枪去对付那公鸡,会对付不了它。

白素忽然叹了一声:“传说之中,妖精若是作恶多端,轮到要被伏诛时,总会苦苦哀求,被哀求者,也每每会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念汝修为不易……’之类的话,这公鸡就算快要成精了,它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白素那样说,是在为那公鸡求情了。

黄堂深深吸了一口气:“它,是杀害何正汉的疑凶!”

白素一笑:“有宰了疑凶的道理吗?”

黄堂大摇其头:“还未成形,已经杀人,要是它变了人还会有什么好事做出来,这叫防患未然。”

我用力一挥手:“这是怎么啦,真的肯定那公鸡是一个快成气候的妖精?不然,争什么呢?”

白素反问我:“若那公鸡不是快成精,你怎么解释这些现象?你怎么反倒忘了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理论是:事态只有一个可能时,不论这个可能是多么荒诞不经,也就是唯一的可能。”

我叹了一声:“我不是不以为那公鸡是‘快成精’,而是我无法明白‘成精’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黄堂眨着眼,答不上来,白素徐徐道:“最简单的说法,可以说成是:生物的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先由内在开始,变得使它具有高超的智力,接着,这种变化由内向外扩展,使形态也起改变,而且这种外型的改变,可以随心所欲。”

我道:“好,这可以说是‘妖精定律’。不过我有一些更正,不一定是生物才能成精,非生物也可以。扫把精就是扫把变的,扫把本来没有智力。由此可知,‘成精’的最开始,智力是突然而来,并不是在原有的智力上发展出来的。所以,‘成精’不错是一种变化,但这种变化,开始时是一种突变。”

我们这时在讨论的课题虽然怪诞……竟把“成精”这种现象,用现代言语制造出一个“定律”来,但是我们的态度,却都很认真。

我说完之后,白素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至于是什么因素引起这种突变,甚至可以使非生命变得有生命,这就……”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自然是因为无法说下去,因为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黄堂有点胆怯地问了一句:“那公鸡正是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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