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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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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在戛纳附近顺利地通过了法国护照管理处的检查,驾驶着汽车向里昂疾驰而去。www.xiashucom.com此时已是翌日深夜。在里昂加油后,片山又沿着欧洲一号公路向巴黎驰去。巴黎距里昂四百多公里。为了弄清是否有人跟踪,他时而从一百二十公里突然加速至二百公里,时而强行超车。睡意袭来,片山将口嚼烟塞进嘴里。

一到巴黎,他就急忙到夜间营业的加油站往油箱里灌了七十升汽油。开着自家用车拉客的妓女殷勤地走上前来,片山冷冷地把她推开了。片山开着乳白色轿车走了不一会儿,又遇到了一个用西班牙语向他打招呼的妓女。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另一个把车横在他前面的妓女也用不标准的西班牙语向他喊叫。片山这才意识到他开的是一辆西班牙牌号的汽车。于是他甩开妓女,把车停在一个僻巷里他卸下车号牌,将一辆巴黎牌号的车子车牌卸下来,装在自己的车上。当他开着装上了巴黎车号牌的车来到大街上时,知道这是本地车的妓女们便不再来招惹他了。

为了消除对巴黎的陌生感,片山驰车在闹市中穿行。虽然已是深夜,皮埃尔和香榭里榭大街的酒吧仍在营业;黄色书刊店和放色情电影的影院附近,拉客的声音不绝于耳。艺术繁荣的巴黎是同性恋者的天堂。那些假装在观看彻夜通明的商店橱窗,实则在等候嫖客的街娼中有五分之一是男性。在专营男色的大戏院及夜总会附近,也有不少浓妆艳抹的人,其中大多是做过性改变手术的男性。

德布特所属的地中海银行总部,设在歌剧院附近的银行大街上。名如其实,银行大街上银行林立,证券交易所也很多。地中海银行虽不如慈善团“互助会”总部那么肃穆苍然,也算得上一座现代化的大建筑了。

与卢浮宫旁的慈善组织“互助会”总部相连的杰拉罗海运大厦,也就是赤色军团的秘密总部,是一座法国及南欧常见的口字型建筑。地面建筑有四层。建筑物正面,有一个足以通过大型卡车的拱型门,通向中间的庭院,使各种车辆能直接出入建筑物的各部分。

能够容纳五六十辆车的庭院,停着三十几辆车。大厦面向大街一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了,而庭院旁边有灯光的房间里或许正开着如何处置片山的会议。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卫在庭院里持枪巡视。片山驱车离开了杰拉罗海运大厦。

玛德莱努寺院附近的弗尔琴高级食品商场已在眼前了。这里虽已修整了爆炸后的痕迹,片山还是不由地想起了妻子和孩子被炸死的情形。他停下车,托着头,嘴里狠狠地咒骂着德布特。

片山再次发动起车,在离桑拉乍尔车站三百米左右的路旁找到了一个停车场,把车停在那里。近处有家面向夜班工人的大众饭店。片山走了进去。三分之一的座位上有客人,大多身著工作服。这里不可能拉到生意,所以没有什么妓女的身影。

片山喝着装在廉价杯子里的波遮尔啤酒,吞下了一份牛排。付了帐后,片山买了五张电话卡。因为有些公用电话可以直接使用硬币,所以他又换了些硬币,并准备了用来付小费的零钱。地下厕所里并列着几个公用电话间。片山找到一本还没被当成手纸撕烂的电话簿,寻找着曾经加害于他的暴力团和情报所的电话号码。没有搬迁的家伙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被他记了下来。

整整一个多小时,片山几次将电话卡塞入电话投币口,从电话簿中随意选个号码便拨动键盘。他一本正经地跟睡意朦胧地来接电话的对方说着话。这样做是为了不使店里的人因他在厕所呆得太久而产生怀疑。当接电话的人开始勃然大怒时,片山便挂掉电话。

片山登上地面,与即将上班的清洁工人一起走出了店门。欧洲多数大城市都是凌晨打扫街道,自天一些街道则禁止大型卡车通过。

蔷薇刺组织的头目倍尔纳·布锐奥尔的住处,就在与布罗纽森林相连的高级住宅区的一所别墅里。巴黎居民大多住在公寓里,而别墅以独门独户居多。倍尔纳的家也是一座附有大院子的独门建筑,墙高门狭,尽量使外面的人无法窥到这座深府大院里的情形。

当片山驾车从倍尔纳家前面慢慢驶过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片山把车开出了一个街区,做好各种准备后,他又步行回到了倍尔纳的家门口,从铁栅栏上轻盈地翻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个池塘。三辆小车停在那儿:一辆黑色的里姆真、一辆cx2200型车及一辆高尔夫。房屋是二层建筑。片山还记得门厅的自动门的开关在什么地方,但他担心电动机的声响会惊醒什么人。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在房门口转了一会儿。最后,他将刀子插入门缝,拨开了门栓,然后轻轻推着门,灵巧地取下门锁。一层是佣人的住处,二层有倍尔纳及其前妻、儿子和当时的妻子维蕾丽的房间——当然,这是一年前的情形。

走过了摆满了美制电器的厨房,片山用左手轻轻打开了女佣的房门。屋里,倍尔纳的司机兼贴身警卫克勒德光着身子,呈“大”字形睡在双人床上,毛毯掉在地下。被克勒德占了床的女佣,用毛巾被裹着身子,像猫儿一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一支十四连发自动手枪套挂在床头。克勒德没有右耳朵——那是大约一年前被片山削掉的。

片山象幽灵一般移近克勒德,然后把手狠狠地插进他的侧腹。克勒德顿时象遭了雷击一般,四肢一挺,失去了知觉。片山又凑到栗色头发的女佣前,用手勒住她的脖子,她也当即昏了过去。片山把她身上的毛巾被拉下来,撕破,将克勒德和白晳丰满的大个子女佣绑起来,嘴里塞上了毛巾。

旁边是克勒德的房间,所以现在没有人。再旁边是中年女管家兼厨师的房间。她也被片山打昏过去,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了毛巾。杂役少年和他的“妻子”——秘书弗兰索娃在“她”的屋里相拥而眠,片山把他们也打昏了,嘴里塞进毛巾绑了起来。一层的全都处理完了。

登上楼,片山先确认了别的房间都没有人之后,才悄悄地潜入倍尔纳和维蕾丽夫妇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和天花板上都镶满了镜子,象情人旅馆一样。

倍尔纳是个身材魁梧,五十五六岁的男子。从他的小腹到胸部,刀伤及缝合的痕迹呈一条直线,那是被片山刺伤后,在医院留下的印迹。金发碧眼的维蕾丽只有二十二三岁,身体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床有普通双人床的两个大。倍尔纳侧身搂着维蕾丽。片山径直走到床前,倍尔纳忽然睁开了眼。镜子里映出了他那朦胧的因惊恐而睁大的睡眼。

“把你惊醒了,抱歉。”片山淡淡地说。

“是、是你?恶魔回来了!”倍尔纳全身都在发抖,呻吟着向维蕾丽靠过去。

维蕾丽睁开眼,从镜中看到了片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安静点儿。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我可不喜欢尖叫声。要是不闭嘴,我可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片山说道。维蕾丽眼珠一翻,昏了过去。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驱逐到国外了吗?怎么又回到了法国?”倍尔纳呻吟道。

“我知道了杀死我妻子和孩子的仇人。想请你帮我报仇。这些以后再商量,现在嘛,先请你安眠。”说着,片山用手勒住了倍尔纳的脖子,使他昏迷过去,然后用撕裂的床单当绳子,把倍尔纳和维蕾丽捆起来,嘴里堵上毛巾。片山走出屋子,按了一下正门的电钮。大门开了。于是,他把停在路边的乳白色轿车开进院子,关上了门。

把装满手枪、子弹和手榴弹的提包以及装有从瑞士银行取出的现金的保险箱运进倍尔纳的卧室以后,片山把倍尔纳的秘书弗兰索娃扛进了倍尔纳夫妇的房间,把他放在沙发上。受到震动,弗兰索娃醒了过来——这是一个三十七八岁,头发稀疏的瘦男子。

片山从左边房间的酒柜中取来酒,洒在倍尔纳的肚脐周围,然后点上了火。酒吐着青白色的火焰燃烧着。由于疼痛,倍尔纳醒了过来,但身子被捆着,他无法动弹。片山在还不很清醒的弗兰索娃身上也如法炮制。火熄灭后,片山从床边的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骑在椅子上,开始喷烟吐雾。抽完烟,他用刀子把倍尔纳嘴里的毛巾挑了出来,然后背对着惨叫的倍尔纳,把弗兰索娃嘴里的毛巾也挑了出来。干完这一切,他又骑在椅子上,开始在一块钢板上磨刀子。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是跟撒初说过你害我,可是,为了情报局能生存下去,不能不与撒初搞好关系啊!这个你总明白吧?”倍尔纳已是声泪俱下。

“你是说,我那时无缘无故地找了你的麻烦?别开玩笑了!在那之前,难道不是你把我的藏身之地告诉了旧oas小组而得到一笔钱吗?老子可是遭到了暗杀呀!”片山嘴角浮起了一丝冷酷的笑。

“不是我出卖的你!我只是承认你曾经加害于我。”

“是嘛!得啦,先不说那个了。我被阿尔及利亚同盟炸毁了弗尔琴商店这个假情报所惑,进行了一番无用的调查。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阿尔及利亚同盟。阿尔及利亚反独立秘密军事组织的旧oas也与爆炸无关。我最近才明白,阿尔及利亚同盟只是赤色军团这个商业恐怖组织的化名之一。害死我心爱的妻子和儿女的是赤色军团!”片山的脸上和声音中都透出一股阴森气。

“呵,还是赤色军团……”倍尔纳呻吟一般地说。

“你知道这个组织吧?”片山的眼睛闪着鬼火般的亮火。

“等等!不要再让我吃苦头了!你被驱逐到国外后,我也开始注意到赤色军团的存在了。是吧,弗兰索娃?”

“是这么回事!”弗兰索娃尖声答道。

“很好,慢慢说吧!”

“你也知道,我是办股东调合会的,认识的人很多,和各公司的头儿都很熟。大企业难免会有些纠纷,他们想把股东总会不知不觉地解散,这就需要我的蔷薇刺组织的帮助。我们谁也离不了谁,这你知道吧?所以,我自然得和有关的公司经理等人商量对策。弗尔琴商店的头儿们不光被我,也被其它股东混子疏忽了。我那时根本不能给你提供有用的情报,这你应该清楚。如今,巴黎的商业恐怖活动越来越厉害,公司被迫付给恐怖组织的保护费甚至都影响了公司的经营。这时候,总算搞清楚了从各公司榨取钱财的恐怖组织似乎有一个总头目,那便是赤色军团。”

“怎么知道的?”

“是这么回事。比如a公司每月向b暴力团交十万法朗的保护费。这时又来了个c暴力团,威胁说倘若不每月交十五万法朗保护费就炸毁公司或是谋害公司的头儿。a公司既然已向暴力团交了保护费,当然就会要求b暴力团教训教训c暴力团。过了一段,在什么地方发生枪战或是爆炸事件,反而是b暴力团给消灭了。我们暗地里找到了暴力团的残存人员一审问才知道c暴力团原来是一个叫赤色军团的大组织的下属组织。再比如,d公司已经给e暴力团交了保护费,这时f暴力团又想来插一手,结果f暴力团被消灭了。找来留下小命的人一审,才明白e暴力团是赤色军团的下属组织或者是它的别名。也就是说,赤色军团使用各种化名,眼看就要把巴黎的恐怖组织都控制了。这个与我有关系的公司被迫交钱的地方一般是在列支敦士登托迪姆精密仪器公司、劳埃尔化学公司、龙农油脂公司等。”

“劳埃尔化学和龙农油脂两个名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怕是跟托迪姆精仪一样,环球事业公司也是赤色军团的。企业向赤色军团交钱时不大多通过阿罗彼娜银行吗?”片山问道,心想:早知这样,一到欧洲马上来找倍尔纳就好了,真是走了不少弯路。

“你怎么知道阿罗彼娜银行的事的?环球事业公司真的与赤色军团有关系吗?”倍尔纳喘着气问。

“你不知道环球事业公司的事吗?”

“不知道。真的,我发誓!你怎么知道的?”

“老子杀了几个赤色军团的家伙才搞明白的。”片山又觉得自己虽说走了些弯路,还是有所收获的。

“我比不上你,你是不顾命的人。”

“撒初也知道赤色军团的存在吧?”

“嗯。不过对手过于庞大,连总部在那儿,谁是头儿都搞不清楚,所以好象没法下手。”

“你也不知道赤色军团到底是什么组织吗?”

“不知道。我倒真想搞明白。这阵子,企业为了减少向赤色军团交钱而造成的损失,开始削减付给我们股东调和会的钱。这么下去,我们的生意可就完啦。”

“是这么回事,”弗兰索娃插了一句,“那些不够意思的公司不景气,还想让赤色军团收拾我们呐!”

“好了,明白了,”片山面对着倍尔纳:“就是说,赤色军团是你我共同的敌人。只要能把赤色军团消灭了,你就会被各公司的人感激,顾问费也会大大提高。主顾再一增加,你就可以成为法国头号的股东调和会了。”

倍尔纳混浊的眼中燃起了野心勃勃的光,但很快又换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不可能。我跟你不一样,我得顾命。你尽管跟赤色军团斗,别管我。”

“是嘛!就是说,让我一个人去消灭赤色军团,你他妈的舒舒服服地享受啊?”

“不,不是那个……”

“我没有你的帮助也不好办。并没说让你去拼命嘛!只要让你的情报网给我办事就行了。”

“只要情报就行了?”

“还有,把我介绍给有用的暴力团。不是让你白出力。我给你四十万瑞士法朗做谢金。换成法国法朗可就近百万了啊!当然,我不会告诉税务局的。对暴力团也会按劳付酬的。”片山说道。

倍尔纳眼睛里又现出了光泽。四十万瑞士法朗折合日元近五千万。

“当真?要是真的,你把钱给我看看。”倍尔纳叫道。在法国得到免税的五千万日元可是非同一般的。

“行,先给你四十万瑞士法朗瞄一眼。”

片山把装钱的保险箱放在床上,从中取出四叠每张一千瑞士法朗的钞票送到倍尔纳的眼前,向他显示着那不是伪钞。

“你把捆在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我得亲自检查一下是不是真钱。”倍尔纳呻吟一般地说。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话了?”

“要是真钱就同意。”

“好吧。”片山把捆在倍尔纳手脚上的绳子都解开了。

脸上带着烧伤的倍尔纳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把四百张票子查数了一遍。最后,他伸出手来:“好吧,咱们成交了!”片山跟他握了握手。

倍尔纳整了整睡衣。片山又把弗兰索娃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倍尔纳取出一件睡衣递给弗兰索娃,然后问片山:“我想先把这四十万瑞士法朗收进金库,但不想让你知道保险锁的号码,你说怎么办吧。”

“金库就在右边的书房里吧?我不看就是了。只是,你要是不老实的话,我马上送维蕾丽去地狱。你嘛,不能让你轻易死去,得慢慢把你折磨死。”片山说着,“嗖”地从后腰抽出了柯尔特手枪晃了晃。

五分钟后,片山和倍尔纳、弗兰索娃三人坐在了家庭饮酒间里。弗兰索娃在煮咖啡。

“还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吧。你不知道赤色军团的头儿是谁吗?”骑在椅子上的片山问沙发上的倍尔纳。

“不知道。告诉我,到底是谁?”

“德布特。”

“什么?”倍尔纳大吃一惊,几乎从沙发上掉下来。

“是的。德布特。地中海银行集团的总头儿,慈善组织‘互助会’的会长。”

“不可能……”

“赤色军团的秘密总部设在‘互助会’大厦旁的杰拉罗海运大厦里。我怀疑地中海银行和建筑都在地下与赤色军团总部的建筑连在一连。”

“你说德布特是赤色军团的头儿,有什么证据?我怎么也不相信。”

“这也是德布特做后台老板的环球事业公司里的列支敦士登的要人透露的。”片山轻描淡写地说。

“环球事业公司和托迪姆公司的后台老板都是德布特啊。那他们肯定有巨额资金。”

“想让你搞清楚的是,德布特现在在不在巴黎。还有那小子的日程表我也想知道。再就是他的家庭成员。电话簿上没有他的家的地址,这个我也要知道,顺便了解一下警卫情况。”

“我全力以赴。”

“把地中海银行和杰拉罗海运公司职员的情况也给我调查一下。”

“知道了。”

“还有。给我搞一张地中海银行和‘互助会’以及赤色军团总部的杰拉罗海运大厦一带一的下水道地图。”

“下水道?一提下水道我想起来了,有传闻说赤色军团曾将钱给水老鼠银行抢劫团。”

“德布特会这么干的。那样,水老鼠银行抢劫团也会把抢来的钱存在那小子的银行里的。”

“真是赚钱的天才。我倒想向德布特学一手了。”

“对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德布特有一个外号叫科沃地的得力助手。从前是爱尔兰国民军的恐怖分子。科沃地是赤色军团的参谋长,同时,可能是连系赤色军团与德布特的唯一途径。他也曾当过德布特的贴身警卫。听说他很有一手。你给我查清这个科沃地是谁。”

“知道了。这件事很棘手,不过我尽力而为。我认识的人多,一定把那家伙的照片搞来。”倍尔纳答道。

天亮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倍尔纳和弗兰索娃使用书房里的两台电话机,向倍尔纳的下属逐个发出命令。与倍尔纳有关系的实业界、政界的人们也接到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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