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吻
(小字)
自从遇见你之後就深信,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www.mengyuanshucheng.com
当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时,也就注定了今後的一切,也包括我们的爱丶我们的恨丶我们的甜蜜和我们的波折。
因为有你的味道,所以你喝过的蓝莓汁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饮料。
我们就这样,间接地,接了吻。
我在那一瞬间就乱了神,什麽都忘记了只记得你那温柔的笑。
你笑的如沐春风,一下子就吹开了我心里的桃花。
——苏静苒
(大字)
「10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於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10年之後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
我一个人漫步在街头,听着这座喧闹的城市传出此起彼伏的歌声,转头望向街边的音像店。
店门前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海报上陈奕迅忧伤的表情在我的眸光中凝结成一个点,微微的闪动着。
10年後的今天,我,苏静苒,16岁。
我可以计算出的是,爸爸离开了10年,妈妈怨恨了10年,好友欧若离在我身边陪伴了10年。
还有什麽呢?
似乎还差那麽一点儿什麽,但是我已经忘却了。
毕竟这10年来遗失的美好太多。
而明天,我就将以全市第二名的身份,踏入赫赫有名的浅京市第二中学。初中三年,我的成绩一直都是浅京市的第二名。在我的头顶,总是压着一个名字,无论我怎麽努力,都超越不了那个人。
午後的阳光有些晃眼,天空被映照的微微发白,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湿气。我稍稍有些口渴,一抬头,正好看到路边新开的一家叫「夏果清凉」的冰饮店,於是就随意的走了进去。
这家店很小,但是聚集了很多年轻男女,尤其有特别多的女孩。
她们竟然将整个吧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正感到奇怪,就忽然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到吧台里坐着一个懒洋洋的美少年。
他挑着眉毛,托着下巴,询问吧台对面的女孩:「您好,想要些什麽?」
那个女孩很明显的有些害羞了,伸出手指了指,小声说:「我要一杯草莓沙冰。」
接着那个少年就歪头对旁边的服务生重复了一句:「18号,草莓沙冰。」
再接着其他女生就争先恐後的上前跟他搭讪,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问了句:「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笑而不答,只问:「您想要哪种冰饮?」
又有人问:「你是高中生吗?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哪个学校的呢?」
他依旧不理会:「芒果汁好不好?」
我结结实实的「囧」了一下,然後乖乖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想着还是等那些女孩犯完花痴再去买饮料比较好。
可是5分钟过後,吧台周围的女孩不仅没走几个,反而多了很多,而且店里的空桌已经一个不剩了。
我开始好奇。
这个男生不过是长得帅了一点,说话温柔一点,怎麽会有这麽大的魅力,吸引这麽多的女生来光顾?
这时,店门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生。他戴着耳机,背着一个休闲包,一进门就朝吧台的方向抬了抬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吧台里的那个少年对他微微一笑,同时也招了招手。
能这麽随意打招呼的,应该是好朋友吧!
我暗暗猜测着。
戴着耳机的男生环视了一番店内,似乎是在找座位,而整个店里此刻只有我旁边还有一个放着我挎包的位子,他便不出意料地朝我走来。
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正脸。
他有着米色的皮肤,褐色的短发,浓墨色的眸子,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额前的发梢微微垂下,隐隐遮住了他漂亮的眉眼。
纯白的衬衣,乾净的浅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和他颀长的身材十分相配。他手里拿着几本书,显然是刚从对面的书店里出来。
我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所以当这麽一个帅帅的男生朝我走近的时候,我的心跳有些微微加快。
「不好意思,请问你能不能把这个包拿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摘下一个耳机,用手指着我旁边的位子。
「哦,好。」我随口答应着,赶紧拿起挎包,给他让出座位。
他对我轻轻一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谢谢。」
我低头戳手指:「哦,不客气。」
他的声音温和而轻缓,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冰饮店里的音乐萦绕在我耳边,我避过他淡淡的目光,不太自然地别过了脸。
也许因为他和吧台里那个少年是朋友的原因,所以很多人都在不耐烦地等待的时候,他的蓝莓果汁已经呈上来了。
又可能因为我和他同坐一桌的原因,女服务员给他送果汁的时候,竟以为我和他是同伴,於是很礼貌地问我:「同学,你们是要一样的吗?」
我也就将错就错,歪头想了想,眼神瞥到了他的杯子,然後笑着说:「嗯,我也要蓝莓果汁,不过不加冰。」
他听到我的话,转过头看了看我,也没多说什麽。
服务员没多久就给我端来一杯蓝莓果汁。我百无聊赖地边喝果汁边看着店外街头上的行人。他也一样百无聊赖地边喝果汁边听着mp4,玩着手机游戏。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欧若离发来的短信:「静静,在哪儿呢?我一会儿去找你,要开学了,一起去剪个头发吧。」
我把果汁放下,专心致志地回信息:「步行街夏果清凉冰饮店,一会儿我就回家,你直接去我家找我吧。」
按下「发送」键,我头也没抬,就随手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两口。
然後我又放下杯子,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
我不经意地抬头,却看见旁边的男生正错愕地看着我。
我正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发信息时喝的果汁——居然是他那杯加了冰的!
我顿时满脸发热,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呃,那个……」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喝的那杯……是我刚才喝过的。」他顿了顿,见我不说话,又把那杯不加冰的果汁往我这边一推,「这杯才是你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劲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光顾着发信息,没注意到,太对不起了。我再给你买一杯,行吗?」
他愣了愣,看着我慌张的样子,神情竟然显得颇具玩味。我见他不言语,只笑看着我,以为他是默许了,起身就要去给他买一杯新的。
他突然把我拉回座位,又将那杯被我错喝的果汁移到自己的面前:「不用买了,坐下吧。」
我有些迟疑,却终究还是被他拉着胳膊,慢慢坐了回去。
此时此刻的我,真有一种想学鼹鼠挖地洞的冲动。
他却安然自若,彷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重新戴上耳机,听着mp4,缓缓端起那杯果汁,默默地喝了下去。
然後他轻轻一笑,向我表示没有关系。
我在这一瞬间忽然乱了心神,什麽都忘记了,只记得他那温柔的一笑。
他笑得如沐春风,一下子就吹开了我心里的桃花。
因为这杯子的造型很特殊,只有从一个特定的位置才能够喝到果汁,所以他嘴唇碰触的杯沿,就是我曾经用嘴唇碰过的地方。
我们就这样,间接地,接了吻。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可我仍然觉得自己脸上的热意不退。
我忽然觉得就这麽坐在他身边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我用眼角的馀光瞥着他的侧脸。当那样帅气的弧线映在我的眸子里时,我想,此刻我的心跳声全世界都能听到了。
欧若离催促我回家的短信惊扰了我的心神,我这才真正明白「流连忘返」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这时,吧台里的男生总算走了出来。他来到我们的桌子旁,跟我旁边的人埋怨道:「那些女生太不好应付了,我ok了,走吧。」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就把手里的果汁放在桌上,站起来跟那个男生一起朝外走,嘴里嘟囔着:「谁叫你这麽无聊,爸妈钱多得花不完还跑出来打工,神经!」
吧台男生赶紧纠正:「喂,你搞清楚,这是我开的店,我是老板,老板你懂麽?才不是打工呢……明天就开学了,你辅导书买好了没有?」
「买好了啊。」他举了举手中的书。
「不等我啊,给我看看你买的什麽书,我跟你买一样的,我就不信每次考试都超不过你。」
他们就这麽说说笑笑地走了。
当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那歌声是通过他的耳机传来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立刻就分辨出了,是我很喜欢的那首经典英文老歌《iwillalwaysloveyou》。
如果,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找到了彼此都喜欢的音乐,那是不是也算一种缘分呢?
我愣愣地坐着,看着那杯被他喝得只剩一半的果汁,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它带回家去,当成宝贝收藏起来。
我怕的只是这里的服务员不允许我带走这个杯子,而且很有可能把我当成神经病。
但是,我虽然容易害羞,可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也是个勇敢的人。
所以我偷偷瞟了一下周围的人,确定没人注意到我後,就端起那杯他喝剩的果汁,很果断地喝了个乾乾净净。
喝完之後,我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想再看他一眼。
可是,他走得太过匆忙,忘了回头,只将自己的身影埋没在夏日喧闹的人流之中。
剩我一个人茫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
2、深夜的思念
小字
原来你一直记得我,伤害过你的我。
可我在长达10年得寂寞里,选择了将你遗忘。我不记得你的名字,甚至已经想不子你的样子。
但我却记得,你给的棒棒糖,曾是我童年里最珍贵的礼物。
我知道,你会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美好。
就像我,一如既往的怀念你的微笑。
原来,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重逢的理由——
苏静苒
大字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去浅京二中报到,其实以前从小学到初中,欧若离都是跟我一起上学的,只不过因为一个月前她家搬去了离我家很远的北城区,所以我们也就不得不分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个人边走边听着mp4,也是一件很惬意丶很享受的事。
我6点15分出门,穿过步行街,到达地铁站的时间是6点半。
干刚走下地铁,刷卡进站,我就发现不远处的是石柱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极为不真实。
是昨天在「夏果清凉」冰饮店里遇见的那个男生。
他喜欢喝加冰的蓝莓果汁,而且我们还喝了同一杯。
他依旧穿着白衬衣丶牛仔裤,依旧戴着耳机,眼神时不时地朝地铁来的方向望望,应该也是在等地铁。
他肩上挎着一个书包,应该也跟我一样,是刚刚开学的高中生。
地铁站里风声呼啸,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还在。
原来不是臆想,我真的又遇见了他。
「喂……」我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下意识的把手抬了起来,想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不知该怎称呼他才好,於是趁他还没发觉,将即将出口的「好巧啊」生生咽了回去。
我只是静静地地走到他身边,跟他并排而战,一起等地铁。
我有个习惯,如果耳朵里塞上耳机,嘴里就会不知不觉地哼起听到的歌来。
而现在我的耳朵里正塞着耳机,所以我又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当爱失了焦,那些最初的美好,早被你搁在一角,街上拥挤人潮走着看着都是催眠符号,记忆停不了,穿过读你的心跳,穿过想你的味道,我只想不被打扰……」
他忽然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赶紧闭上嘴。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然後缓缓抬手摘下了耳机,对我解释似地说道:「哦。我也在听这歌。」
他顿了顿,又说:「你比jolin唱得更好听。」
「啊……」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夸我,「谢谢。」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淡淡的转过了脸,似乎没有想将话题继续下去的念头。
我自然不好在多少什麽,於是也别过脸,和他一起看着地铁将来的方向。
地铁伴着风声驶过来,门缓缓打开,我和他一起上车,一起在同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面的玻璃车窗上映出了他模糊的样子,我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玻璃窗。
我跟想问些什麽,但又觉得这种气氛实在不合适问「你叫什麽名字」之类的问题。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後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乖乖听歌。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一起,走过了这一段路。
他在我之前下的站,我知道那一站的方向是浅京一中。他应该是一中的学生吧。
浅京一中和浅京二中是浅京市所有学子拚命想考进的两所学校。这两所学校素以「教学严谨,校风开放」的理念着称,又是全市的重点高中。所以能在这两所学校里念书,简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中的优势是理科,二中优势是文科,所以我以全市第二名的优异成绩,选择了浅京二中。
那个男生看起来有点儿冷淡,长得又很帅气,估计在学校里很受女生的欢迎吧!只是,一般长得帅的男生不是成绩都很差吗?
没想到他居然在浅京一中上学。
当想到他可能很受女生欢迎的时候,我的心竟没来由地失落了一下。
我不禁开始嘲笑自己,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而已,以後应该再也不会遇到了吧,不要想太多。
我在这条8号线地铁上一直坐到了浅京二中站。
因为全市第一名选择了浅京一中,於是在整个浅京二中,我自然就是全校第一名。在入学考试中,我也毫无疑问地发挥正常,没有人超过我,所以被分在了特快班。班主任是个教化学的女老师,似乎很喜欢我,在第一次班会上就立刻宣布让我当学习委员。
一个叫做崔南心的女生被立为班长。
好友欧若离也很争气,虽然她的中考成绩和特快班的大多数同学比有些差距,但她终於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入学考试时超常发挥,如愿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
於是我们又成了同桌。
上课的时候,我们俩笑嘻嘻地在桌子下偷偷拉着手,她挤着眼睛,跟做贼似的瞥了老师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跟我说:「静静,你知道吗?为了能跟你同班,我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哦!」
我点头微笑:「嗯,我知道啦。」
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女同学凑过来搭讪。
「你就是苏静苒啊?那个全市第二名?」
「你有化学辅导书麽?在哪儿买的?」
「请问,你怎麽让每科成绩都那麽好的啊?」
……
我尽管心里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一一笑着应答,直到有一个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
「呃?是你?」
我闻声扭过头去,只见教室的过道里一个看似桀骜不驯的男生正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浅笑着看着我。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竟是昨天在冰饮店里碰到的那个在吧台里卖冰饮的男生。
只是……他怎麽会跟我打招呼?我们不认识啊!
他慢慢走过来,其他女生自主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儿。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後说:「真巧啊,竟然跟你同班……昨天看见你跟我朋友坐在一起,後来听店里的服务员说——」他忽然把脸凑了过来,贴在我耳边笑嘻嘻地小声说道,「你还偷喝了他的饮料,对吧?」
「什麽?」我羞愧地轻呼了一声,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死,脸刷地就红了,不知道该对他说什麽,於是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这麽囧的秘密,居然被人发现了。
他笑眯眯地瞧了我半天,终於走开了。
「喂,同学……」我却又叫住了他。
「干吗?」他一脸好笑的表情。
我犹豫了一下,本想问他那个朋友叫什麽名字,可自己这麽雷人的事迹都被他发现了,如果我还问的话,似乎就有点儿太不知羞耻了,於是我忍了忍,摇头说道:「哦,没事。」
他愣了一下,竟笑得更欢了,而且一边笑一边神秘兮兮地回答我:「你是不是想问我那个朋友的事情?我可不告诉你。」
我几乎想吐血。
他却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其他女生就重新聚拢到我身边问话,就连欧若离也疑惑地问道:「呃,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我歪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的背影,摇摇头,无力地说道:「不认识。」
「奇怪!」欧若离不解地嘀咕道,「那他干吗找你搭话啊?刚才还说『真巧』来着。」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只是摆摆手:「我不认识他。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吗?」
「他是魏斯啊——全市第三名,成绩就紧跟在你後面,你怎麽会不知道他啊?」欧若离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好像我不认识这个人是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一向不太注意这些排名,从欧若离的嘴里听到「魏斯」这个名字,也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觉,直到听完她的话才恍然明白自己那种熟悉感来源於何处。
我在心里暗暗惊叹……第三名啊。
为什麽我昨天还以为是「纨裤子弟」的两个男生,今天不仅仅又一一碰到了,况且还得知他们是那麽厉害的人物?
一个考进了浅京一中,另一个居然跟我同班,而且还是全市第三名。
这两个美少年怎麽可以这麽帅又这麽有才?
特快班在学校的三楼,我的座位靠窗。当铃声在整个校园彻响时,我就饶有兴趣地透过窗户看着同学们急急忙忙地跑向教学楼。
顷刻之间,寂静一片。
我缓缓打开书,书中的诗句在我的眼中一晃,却晃成了那个男生一闪而过的侧脸。
(小字)
「呃,你喝的那杯……是我刚才喝过的。」
「我也在听这首歌。」
「你比jolin唱得更好听。」
……
(大字)
我随着同学们起立,问「老师好」,然後坐回座位,按着语文老师的要求,朗诵张先的《更漏子》: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皆落花。
虚阁上,倚阑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
读着读着,我的眼睛慢慢瞥向了窗外金色的阳光,又记起了他摘下耳机时的微笑,还有地铁玻璃窗上映着的他模糊的脸。
他现在应该也在上课吧!
特快班学生的压力比较大,开学第一天,其他班的同学都是领完课本就自由活动,可我们班就惨了。作为这个学校里所谓的「精英」,我们拿到课本之後,就开始了第一天的课程。
我们把自己埋在「之乎者也」和「鸦片战争」的海洋里,一边愤慨着英法联军怎麽还不死,一边又愤慨着上课的时间怎麽这麽长,下课的时间为什麽那麽短,而放学的时间为什麽永远都遥遥无期。
下课的时候若离一直在背物理定律和化学公式,我就一边翻着英语书,一边跟快合上的眼皮作斗争。
一天下来的感觉就是,夏天能热死人,上课能困死人,作业能压死人。
放学的时候我跟若离挥手告别,各奔南北两街而去。
我背着沉沉的书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歌,一边迷迷糊糊地走进回家的地铁。
这个时间,地铁里多数是各个高中放学後回家的走读生,地铁里比较空,我上车之後随意挑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我闭上眼睛,思绪渐渐地朦胧起来。
突然感觉到地铁停了一站,然後有人上来,坐到了我身边。
我睡意正浓,於是没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发扬了一下友好精神,往一边侧了侧身子,给人家让出点空间。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懒懒地睁眼看了看表,又抬头去看站点,结果眼睛刚刚瞥到对面的玻璃窗,就被那玻璃之中反射的身影惊呆了。
玻璃上映着一抹模糊的轮廓,是那个男生,他就坐在我身边!
怎麽会这麽巧?又在地铁上碰到了呢!
我赶紧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看。
原来他也在看我。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麽惊奇地忽然去看他,以至於我们的目光对视了整整三秒钟之後,他才回过神来,对我微微一笑,问道:「你睡着了啊?」
我一时之间分外激动,可是我怎麽能在他面前睡着呢?
这也太没形象了。
於是我慌慌张张地理了理头发,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口水,整了整衣领,又端正了坐姿,才对他浅浅一笑,心虚地说道:「啊,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困,所以眯了一会儿……高中的课程太累了。」
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和那句话下来之後,他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更让我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拿块豆腐撞死,或者拿根豆腐丝吊死。
「你的校牌掉了。」他忽然向我摊开了手,而在他手心里放着的,正是我原本别在衣服上的校牌,「原来你是二****快班的啊,特快班的课程是比较紧,我每次上完最後一节课也是困得要死。」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校牌,回味着他的话——早晨,他在浅京一中学校的站点下了车,现在他又说特快班的课程很紧,那麽,他就是浅京一****快班的学生了?
不是吧!帅得没天理就算了,成绩居然还这麽好!
「谢谢。」我将校牌收起来,红着脸望着他含笑的双眼。
他转过脸去,不再看我,只是说道:「地铁里风大,睡着的话容易感冒。」
「嗯。」我应着他的话,低下了头,心里有小小的温暖。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又歪过头看着我,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个……我听说,你昨天把我杯子里喝剩的蓝莓果汁都喝了啊?」
「啊?」我一愣,回过神来之後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於是只能选择仰着头装傻。
泪奔啊!我的人生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麽?
魏斯,可恶的魏斯,一定是他告诉他的。
我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问他叫什麽名字的,可是这样一来,气氛尴尬,我根本就问不出口了。
「哦,我是觉得太,太浪费了……所以就帮你喝掉了。」我小心翼翼地低头对手指,结果一时紧张,说话就结巴了。
他挑了挑嘴角,笑着说:「哦,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泪上加泪,他这随便一问可是把我的心思全打乱了啊!
我不敢告诉他,喝他喝剩的果汁是因为我一时不小心,有点儿喜欢上了他这个过路人;也不能告诉他,果汁的杯沿有我的初吻,而我的初吻给了他,所以我不希望这杯果汁被无情地倒掉。
我同样不敢问他的名字,不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不敢问他为什麽总能和我遇见,是不是有那种名叫「缘分」的东西在捣乱。
可是,他怎麽就敢这麽直接地问我是不是喝了他剩下的果汁?
真是不公平啊!
我默默地在心里发着牢骚,用眼角的馀光瞥着他好看的侧脸。
地铁停了,他站起身,我也跟在他的後面下了站。
出了地下通道之後,我们各自转身,他走西街,我走东街。
走开三步之後,我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看他,想对他友好地说一声「再见」,再给他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
可是这麽做是不是太矫情了?算了,还是乖乖回家写作业吧。
能在地铁里再次遇到他,已经让我很激动了,整个胸腔似乎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要知道,浅京这麽大的城市,每天这麽多人来来去去,这麽多趟地铁来来回回,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相遇,是多麽不同寻常的一件事。
虽然一再出糗,但我还是很开心的。於是,我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开始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
街边的霓虹灯没那麽晃眼了。又或许它一直都那麽柔和,只是以前的我步履匆忙,自动忽略了。
「喂——」
隔着耳机,我依稀听到身後有人在叫着什麽,於是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
我看到夜幕下,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朝我用力地挥手,被灯光模糊了的笑容映在我的眼里像星星一般灿烂美好。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对我说话。
只是,他究竟在说些什麽,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因为我一时慌了神,只是愣愣地望着他,而忘记了摘下mp4的耳机。
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话说完了,转身走去。
我忽然之间好像丢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下一秒钟,脑子里便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朝他追了过去。
他站在路灯下,身影颀长,大大的书包轻松地斜挎在肩上。我不顾街头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顾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冲过去就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摘下耳机,喘着气大声问:「你刚才说什麽?」
他好像很喜欢看我慌乱的样子,歪着头笑得很邪魅说:「你猜。」
我还没适应他这种熟络的语气,不由得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却抬手敲我的脑门,笑得更邪了:「猜啊。」
「我哪里猜得到啊?我又不认识你!」我摸了摸自己被敲疼的地方,心里暗暗回味着他刚才那个亲密的动作。
他的脸色却在顷刻之间变了变,然後轻声说:「原来你不认识我了……」
我刚想回话,他却又恢复了微笑,不等我开口就说:「我刚才对你说的是——苏静苒,你真是个傻瓜。」
「什麽?」我万分不信,却又真切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三个字——我的名字,「你怎麽知道我叫苏静苒的?」
他淡淡地笑着:「你还真是傻瓜啊!我刚才不是捡到你的校牌了麽?上面写着呢,浅京二中****快班,苏静苒。」
我点了点头,再次揪住了他的胳膊:「你刚才肯定不是在说这个,你到底说的是什麽?」
他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终於贴着我的耳朵说:「你太逗了,我刚才只是在跟你说『拜拜』啊!」
好囧!原来只是一句简单的「拜拜」,我竟然不顾一切地跑上来追问。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真的麽?」我硬着头皮问道。
他点头:「我就说了『喂,拜拜了』这几个字而已。」
「哦。」我听完就朝後退开一步,接着向他挥手,尽量笑得很淑女,「好的,拜拜。」
「真傻。」他摇摇头,淡笑着说了这样一句,然後整了整书包,转身离去。
这一次,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他没有回头。
「啊……」我又大叫一声,接着就冲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叫什麽呀?」
他还是没回头,但我确定他听到了。
因为在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影定了一秒钟。
可是,他没有理我。
我一脸忧郁地回了家。
一进门,我就换了鞋子,把书包搁下,站在楼梯下对着二楼妈妈的卧室喊:「妈,陈姨怎麽不在啊?」
陈姨是我家的老保姆了,虽说是保姆,但却早已亲如家人。每天我放学回家都会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今天例外。
「她的儿子出事了。听说在学校跟人打架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让她去医院看看去了。」妈妈见我回来,赶紧下了楼,不停地感叹,「你说亚杰这孩子怎麽这麽大了还不让人省心啊?小时候的他可是成绩又好,长得又乖巧懂事,现在怎麽动不动就爱跟人家打架啊?唉,真让你陈姨操心。」
「亚杰住院了?」我的心里咯登一下,我和亚杰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这些年不在一个学校,渐渐生疏了。
听说他住院,我忍不住担心起来:「妈,他跟谁打架啊?伤得重不重?」
「好像是被人拿啤酒瓶砸了脑袋,还好他用手挡了一下,伤得不算太重,就是流了很多血。你陈姨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没什麽事了,休息一个星期就能出院。」妈妈说着就进了厨房。
「哦。」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妈妈把饭菜端了上来:「亚杰那孩子啊,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总跟那些小混混们玩在一起。」
「嗯,暑假的时候我在街上碰见过他一次,就看到他跟那些人在一起。」我一边拿起碗筷一边随口应着话。
我眼神一瞥,望见对面的桌柜上竟摆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於是奇怪地问道:「妈这是谁买的玫瑰花啊?」
妈妈的神情很明显地慌了一下,然後就陷入了静默。
「妈!」我又叫了一声,继续说道,「您给自己买的花呢?啧啧,您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嘛!」
「呵呵。」妈妈乾笑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静静,多吃点儿!上高中很辛苦的。」
我迎着她的目光,忽地想到了什麽,心里一沉,下意识地问道:「这花,难道是别人买的?」
「静静,今天……你爸爸来过。」妈妈的声音渐渐小了,「他想接你走。」
我心里一紧:「那这花是他买给你的?」
妈妈赶紧纠正:「他?怎麽可能?」
「那是谁啊?」我不理会她刚才的话,低下头来自顾自地吃饭,随口说道,「这花真好看。」
「是吗?」妈妈开心地笑了笑,目光却在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她默默地看着我,而我在她躲闪的目光之中预料到了什麽。
果然,过了一会儿,妈妈终於忍不住问我:「静静,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家吃饭的刘叔叔吧?就是那个开日用品公司的叔叔,他上次不是来看过你麽?还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你觉得他怎麽样啊?」
她的语气里,有试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