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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啖死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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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逢春回到家,母亲还没睡,坐在小窑洞地下抠棉花,一边和躺在炕上的父亲说话。www.mengyuanshucheng.com母亲手里抠的是生产队分给社员的棉杆上遗漏的绿棉桃,经过晾晒裂开一点小缝缝,抠起来费劲,棉花质量也很差,不过,抠出来晒晒太阳,一拧一弹,也可以用来搓捻子纺线织布。

逢春觉得脸颊发烫,没敢进去和爹妈打招呼,只在外头喊一声“我回来了”,就到大窑里睡觉去了。

天气一天天变冷,逢春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捂个严实,只露头脸在外面。他久久难以入睡,何蓉蓉舌头的香味还在脑子里萦绕。

蓉蓉是个好女子!柳雅平呀柳雅平,你甭怪我,谁让你先跟那个当兵的跑了?逢春想。

后来,逢春迷迷糊糊快要入睡,忽然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是叔父百和的声音:“嫂子,给你些这。”

“这是啥?”母亲问道。

“马肉。队里的马死了。”

“马是病死的,听说是炭疽病。这肉哪达敢吃?你赶紧撂了去。”是父亲的声音。

“没事没事。我拿的这一块是马尻子上的肉,离肠子肚子远着哩,有的人还吃肋条上的肉呢。”

“我不敢吃。”母亲说。

“那是这,我先一锅煮了,煮熟了给你的吃。”叔父说。

前几天,逢春看见过饲养员配合兽医给队里的大红马灌中药。药也不熬,碾成碎末末,用水一和,将马头吊得仰起,用铁制的“灌槽”往嘴里灌。这匹马是第三生产队唯一的母马,从青海买来的,值一千多块钱,是全队人的宝贝。三年前大红马刚买回来,有一次在庄北地里啃冬天的麦青,上初中的逢春看见了,想近距离和马接触一下,表达喜爱之情,结果大红马不领情,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了他一蹄子。幸亏这一踢没有给逢春造成大的伤害,只是左面肋骨部位疼了好些天。全队社员都热切盼望这匹母马能生个马驹骡驹,给集体创造财富,谁知道这牲口竟然死了,对于贫穷的生产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损失!叔父夜里回来得晚,肯定和别人一起剥马皮去了,为的是弄点儿死马肉。以前生产队有病弱的老牛老驴死了,村里的人都要剥皮吃肉。假如牲口死的时候没有明显病症,生产队还会把肉按照家庭人口分给社员食用。

逢春胡思乱想一阵儿,后来睡着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闻见叔父家的麦草棚厨房飞散出一股香味,是煮马肉的效果。

“逢春,给。”百和从厨房出来,嘴上有油渍,腮帮子一动一动正咀嚼,手里拿着一块冒热气的马肉,“逢春你吃,全是丝丝肉(瘦肉),好吃得太。”

“这能吃不能?”逢春疑惑地看着叔父,不敢伸手接死马肉。

“能吃能吃,你没看我正吃哩?给,拿上。”

逢春来到小窑洞,父母也起床了。柜盖上有一大块热腾腾的马肉。

“爹,这东西敢吃不敢?”逢春问。

“按理说不能吃。不过,这是马尻子上的肉,或许没事,闻着没有怪味气,要不你少吃点儿,尝尝。”

“我不敢吃,你的要吃就吃。”母亲说。

“吃!一年到头穷得吃不上肉,美美咥一顿,死了也不枉。”父亲说。

“看你,说的啥话嘛!”母亲瞪了父亲一眼。

百谦拿起一块马肉,在手里转来转去,看了又看,然后开始吃。

“香着哩,吃到嘴里味道挺好。”父亲说,“逢春你少吃点儿,没事。”

赵逢春将死马肉撕下一小块,填进嘴里。真的很香,吃不出啥怪味道。他经不起肉味的诱惑,最终将叔父给的一块肉全吃掉了。按照他当时的胃口,还想吃,不过不好意思再向叔父去要,另外,也有对病马肉的疑虑,于是作罢。

叔父家的峰峰川川、婶子俊香,甚至还在婶子怀抱里的毛蛋都大嚼大咽。

“我还要呢!”“我还要呢!”峰峰、川川各自吃掉了一大块,意犹未尽。

“没了没了!就剩一疙瘩,抬下(藏下),吃饭当菜就。”俊香说。

爷爷奶奶也吃了死马肉。爷爷吃罢说:“万一把人吃出啥毛病,咱谁也不怨怅,怨只怨咱嘴馋。”

全家只有逢春的母亲清竹没吃死马肉。

“如今社员真是饿急了,啥死猫烂狗都吃。你咋也成这号人了?”到晚上,尽管全家人都没有发现肚子疼或者其他症状,死马肉没有带来明显的不良后果,但清竹仍然抱怨丈夫。

“穷急了,饿急了嘛。说正经的,今年咱家口粮真有问题哩。楦窑窑倒了弄个二遍,欠队里的储备粮,就是不楦窑,咱家粮食也不够吃。光靠顿顿喝稀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看,还是要拉瓮换粮哩。”百谦说。

“唉……”清竹长叹一声,“我心想不叫你去吧,咱粮食真不够吃,男人家做重活,顿顿喝稀的不成;我有心叫你去吧,你又没下过恁大的苦,架子车装瓷器也不会。你叫我咋弄哩?”

“我虽说没有拉架子车跑过长途,这多年在农业社啥活都做,啥苦都能吃。架子车装瓮不会,跟旁人学嘛。反正换粮也不能一个人去,总要寻几个伴当。”

“唉……”清竹又长叹一声,“那你看,实在要去,先试合一回。少拉点儿,多少赚点儿粮食,不赔就行了。”

“对。头一回我也想少拉些,试合试合看成不成,能成的话,下一回再多拉。你要是同意,我这两天寻伴当,寻下了跑一回,趁天气不太冷。”

百谦拉瓮换粮去了。逢春也曾提议由自己取代父亲,但他的意见被父母否决了。

百谦出门后第三天,一股来自遥远西伯利亚的寒流袭过,老天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连续数天,看不出有放晴的迹象。

“哎哟,死老天爷咋是这!一下雨就不知道停,你爹出门带的衣服不多,肯定冷,一下雨土路走不成,也不知道在哪达歇哩。唉,娃你不知道,出了门真受罪哩。你说该咋弄呢嘛。”母亲担忧出门在外的父亲,唠唠叨叨。

“没事,妈你放心。下雨天我爹肯定在哪个村子住下了,天一晴就能回来。我估计,瓮已经卖完,换成粮食了。妈你放心。”逢春说。其实对于父亲到底会怎样,他也不知道,他没有预测换粮进程的经验,只是凭想象随便说说,安慰母亲而已。

这天,西皋镇文华村的马立忠来了。他借下雨不出工的机会专门来看望好友。

“哎呀,你不知道有多想你!”马立忠进了门,屁股没有落座就对着逢春发感慨,“也不知道咋哩,黑了做梦老梦见在学校那些事,想你想得有瘾了,见不到你急得抓耳挠腮。”

“雨衣脱了挂下,先把脸上的雨水擦一擦再说。看你急的,咱才几天没见?”对于马立忠到来逢春也十分喜悦。

“听说前一向你屋里楦窑?咋不给我说一声,叫几个同学帮忙。”

“嘿嘿,咱这些同学还没锻炼下,真正干重活不行。”

“谁说的?我觉着胳膊、腿比念书时候有劲多了。”

“倒也是。”

“窑楦得嫽不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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