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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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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这儿是上海市区地图上西南角的边缘,地铁一号线在这里已经到了尽头。www.xiaoxiaocom.com

韩裳走出地铁,过了检票口,看见车站里开着一家麦当劳。她还没吃晚饭,站在灯火通明的快餐店前,立刻感到饿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近半小时,韩裳推门进去,叫了一份鳕鱼汉堡套餐。

刚才坐地铁的时候,她一直在回想这六天来发生的事。

只是六天而已。从那个在达利画展晕倒的上午到现在,她被卷入这场诅咒事件还不满一周。在这段日子里她一步步沦陷,从旁观者到如今直接参与,这场神秘事件动摇了她的信仰、她的世界观甚至她人生的某些轨迹。

现在,原本的神秘现象开始变得像谋杀案。傍晚,当自己说出那些分析之后,费城似乎得到了解脱。可讽刺的是,最初坚决否定神秘主义的自己,却因为这次事件改变了看法。即便证实费克群和夏绮文的死和诅咒无关,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在人的心底里,依然存在着超然于科学和理性之外的神秘。

把最后一根薯条送进嘴里,韩裳起身离开。地铁站外并没有等候着的空出租车,倒有几辆摩托在招揽生意。

“小姐去哪里?上我的车吧。”一个戴着头盔的骑士主动上来问韩裳。

韩裳说了地方。

“五块钱。”他把头盔递给韩裳。

韩裳接过头盔,坐上摩托后座。她看看内层黑乎乎的头盔,皱起了眉,这家伙肯定从来不清洗这顶头盔。她把头盔放在头上,没有全都套进去,用手按在顶上,让头盔不至于掉下来。

摩托车发动了,无视地铁站前的红灯,轰着油门冲过十字路口。扑面而来的风吹得露在头盔外的头发向后飘成一条直线。韩裳缩了缩脖子,转眼之间,摩托车又穿过了第二个红灯,她开始后悔了。

摩托车在下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小道,整条路上没有车,也几乎没有人。只有那名骑士载着她,“突突突”向前开。

韩裳有些不妙的预感,她大声问骑士:“还有多远?”

骑士的回答从头盔里含混地透出来,呼啸的风声中听不明白。

车又拐进了另一条路,在韩裳的不安感越发重的时候,停在了一个居民区前。

“几号?”骑士问。

“十六号。”

摩托车开进小区,转了几个弯,在一幢楼前停住。

韩裳付了五块钱,看着摩托一溜烟离去,自嘲地一笑。

她要拜访的是一位外语学院通晓希伯来语的教授,门开了,教授把她迎进去。

“袁老师,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哪儿的话,这算得了什么。”袁教授笑起来,“东西带来了吧,给我瞧瞧。”

韩裳从包里取出威尔顿压在箱底的簿子,递给袁教授。

袁教授接过来翻了翻,问:“我就这么一边看一边翻出来吗?”

“您把大概意思告诉我就行了,我带了录音笔。”

袁教授点头,“我先大略看一遍,心里有个数,再翻给你听。”

威尔顿在簿子上写了五页多,他的字体很大,看一遍应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可是袁教授却看了很久,而且翻来覆去地看。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常常皱起眉头,仿佛看到什么令他难以理解的事情。

过了将近半小时,袁教授才重新抬起头。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个作品吗,还是里面写的是真的?”

“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至于里面写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韩裳回答。

“写的内容……怎么说呢,很奇怪,而且写得很乱。有许多重复雷同的段落,表达意思的时候不是那么顺畅的下来,东一块西一块。有点像意识流的小说,看起来很累,许多记忆片段拼在一起,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作品。”

“嗯……”韩裳想起威尔顿在不久之后就发了神经病,看来他在写这份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你的录音笔打开了吗,我现在就组织一下,翻给你听。”

“好了,您说。”

“首先,这个人说明了他为什么要写下这些东西。出于对一些威胁的恐惧,他藏起了很多财物,这个威胁他后来提到,是指日本人的迫害。他担心无法活到重新取回财物的那一天,所以,他写下这些,表示如果被另一个人得到了,”说到这里,袁教授看着韩裳笑了笑,“要是被另一个人得到了,就归她所有。可是和这本本子在一起的某件东西,他希望得到的人要慎重对待。然后他说的,就是关于这件东西的事情。”

“他提到的这件东西,你祖上传下来了吗?”袁教授问。

韩裳从口袋里取出青铜梅丹佐浮雕牌,递过去。

袁教授仔细地看着这块铜牌,嘴里“啧啧”有声。看了一会儿。他还给韩裳,说:“真是件让人震撼的艺术品,关于它,有一个很奇怪的故事。”

韩裳长长吸了口气,关于将要听到的故事,她有些期待,又有点害怕。

“这个人提到了一场实验,听起来,这是一场持续时间非常长的实验。当他在一九二六年加入到这场实验中的时候,这场实验已经开始十五年了。主持这场实验的人非常有名,是弗洛伊德。实验的内容,实验的内容……”

韩裳有些紧张地盯着袁教授。

“他没有说得很明白,他前后用了许多的形容,但都模糊不清。总结下来,似乎涉及到人内心深处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或者说,隐藏于潜意识里,哦不,是比潜意识更深入更核心的,通向宇宙中冥冥间的某种神秘。对不起我说得比较乱,可是他写得更混乱,我猜想他自己都未必清楚地明白那是什么。”

“没关系,您接着说吧。”实际上,韩裳有些明白,威尔顿指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在弗洛伊德晚年促使他改变对神秘主义的态度的东西。

“弗洛伊德试图通过这场实验,最终彻底证实,或者彻底否定这种神秘的力量。他选择了一些有天赋的人,以他设计的某种方式来进行这场实验。弗洛伊德认为,如果人的内心存在着那些东西,用这种方式再加上合适的人选,就能把那些东西引导出来。他设定了一个很长的实验时间,陆续吸收他认为合适的人自愿参加。到底这个实验时间有多长,这个人没有说。”

“那么有哪些人参加实验他说了吗?”韩裳问。

“他没有过多的提及其他参与者,连人数也没说。除了一个人——茨威格。让弗洛伊德最初产生进行这场实验的念头,好像茨威格起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他也提到,茨威格是第一个参加实验的人。而你手里的这件青铜浮雕作品,是进行这场实验的关键道具。”

茨威格是弗洛伊德第一个找到的有“天赋”的实验者,或许,是茨威格找到了弗洛伊德。这场实验开始于一九一一年,这个时候,马特考夫斯基和凯恩茨的死已经让茨威格惶恐不安。韩裳可以想象到,当茨威格向他的精神导师弗洛伊德求助,希望弗洛伊德帮助他解决心理问题时,已经开始怀疑精神分析并不能解决所有神秘现象的弗洛伊德,以此为契机开始筹谋进行一场实验。

韩裳低头看着手里的铜牌,梅丹佐的无数只眼睛也在看着她。

“这样的铜牌,每个参加弗洛伊德实验的人都应该有一块。它是卡蜜儿根据弗洛伊德的要求创作的,卡蜜尔,你知道她是谁吗?”袁教授问韩裳。

韩裳摇摇头。

“他提到的另两个人,弗洛伊德和茨威格都非常有名,这个卡蜜儿,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她创作的这件作品,弗洛伊德非常满意。这个实验,是每个参加者,每天对着这块铜牌进行某种心灵仪式。弗洛伊德相信这种仪式能够深入到内心深处,触及到那个可能存在也可能虚妄的神秘核心。”

“可惜,他没有详细描述这个神奇的仪式。”袁教授摊开手遗憾地说,“所有的成员承诺每天进行这样的仪式,并且在实验得出决定性结论之前,不对外透露实验的内容。每隔几个月,所有的实验成员都会聚会,聚会上,他们把这段时间实验的感觉,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特殊的事件告诉弗洛伊德,由他进行指引。”

韩裳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她的那些幻觉:在一幢欧式的大房间里,弗洛伊德睡在躺椅上,屋子里有一些人在说着些什么。这些幻觉可能和她的梦境一样,也有相当程度的真实成分,那就是威尔顿在这本簿子里所说的,实验成员每隔数月进行的聚会吧。

“您刚才说,写下这些的人提到天赋,参加实验的人是有天赋的,这个人说了他自己的天赋是什么吗?”韩裳问。

“哦,天赋,我不知道这样翻译是否准确。他是指,弗洛伊德认为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有所谓神秘核心,但一些人更容易触及。这个人被邀请加入实验,主要因为他是神职人员,但不知道是什么宗教的神职人员。可能弗洛伊德觉得,神职人员的心灵更平静,原本就和神明打交道,更容易触及心灵的本源吧。”

“这个人每天对着铜牌进行特定的仪式,日久天长,确实慢慢觉得,这件青铜作品里,有着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和他的内心共鸣着。可是他却始终没有表现出征兆,因为弗洛伊德说,如果实验成功,会有某些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征兆出现在实验者的身上。后来,他离开欧洲来到了中国,没办法定期参加弗洛伊德主持的聚会,但仍然坚持每天进行仪式。征兆还是没有出现,但他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尔后还出现了头痛症状。”

“到他写下这些的时候,弗洛伊德早已经死去,但聚会还在进行。他知道弗洛伊德选择了继任者把实验继续下去,可是自己的糟糕状况让他对每天的仪式越来越害怕。趁着这样一个契机,他决定把这块仪式用的关键物品和财物一起封存。如果他没有机会重新拿回这些东西,希望获得他财物并看到这些文字的人,有机会能把他的状况告诉弗洛伊德。嗯,我猜这里他写错了,应该是指那位继任者。告诉他,他相信那个神秘的核心真的存在,可是请原谅他违背了诺言,无法继续每天的仪式。最后他希望弗洛伊德的实验最终可以获得成功,那会是比他的潜意识理论更深入并且更重要的伟大发现。”

袁教授合上簿子。

“大致就是这样。”他说,“一个奇妙的故事,一个奇妙的实验。如果它是真的,那么直到今天,弗洛伊德的继任者也没有公布这个‘更重要的伟大发现’,看来这个实验是失败了。你在读心理学,好像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到今天也有很多被认为是错误的,是吗?”

“是的,科学总是在进步。”韩裳回答。可心里,她却知道,恐怕这个实验在威尔顿身上并没有完全失败。征兆出现了,威尔顿把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记忆,隔了几十年后,传到了她这个拥有他八分之一血脉的后代身上,这难道不属于“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征兆”吗?

“不过,这倒是个绝佳的小说题材。”袁教授笑道。

47

“你可以叫我阿古。”阿古说。

他从费城退开的空隙间走进屋里,自在得好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喂!”费城跟在他后面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陌生拜访者,见这个自称阿古的人还不停下来,伸手去拽他。

阿古侧过脸,长长的伤疤只一跳,就让费城没敢把手真的搭上去。

“不把门关上吗?”阿古的头朝敞开的大门偏了偏。

费城拧着眉头,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关门。

“你到底是谁,找我干什么?我好像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位朋友。”费城说。他的声音让走廊上的感应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是个讲信用的人,收了钱,总要干点事情。”阿古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

费城放在门把上的手顿时收紧了。

“难道你是杀手?”费城本来就有点感冒症状,一紧张声音马上就哑了。

阿古笑了起来,“不要以貌取人,我是侦探,私家侦探。”

“侦探?”费城打量了他几眼,把门关上了。

“对不起,我有点过度紧张了。”费城说。

“出来以后,脸上这道疤的确添了些麻烦,不过也无所谓。”

“出来?”

“从牢里出来啊,老实说,脸上挂这道疤,在里面还是有点用处的。”

“啊,可你不是说,是侦探吗?”费城又有点紧张起来。

阿古在沙发上坐下来,冲他咧了咧嘴,“这很矛盾吗,要知道私人侦探目前在中国也是一项非法职业。而且,个人认为,从里面出来的人,相当适合成为私人侦探。”

费城在阿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那么,私人侦探阿古先生,你这么晚上这儿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说到这里,费城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并不是在自己家里,他盯着对面的疤面人,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我在这里?”

“对一个私人侦探来说,知道这一点很困难吗?”阿古反问。

“你跟踪我?”

“这并不重要,费城先生。”阿古说。

费城点点头,“好的,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来找我?”

阿古举起手指了指,“你在看你叔叔的照相簿?”

费城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一看,书房的门开着,那六大本照相簿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放回柜子里。

“注意到上面的留白了吗?”阿古问他。

“你看过我叔叔的相册?那些照片是你取走的?”费城觉得面前这个叫阿古的人既神秘又危险。

阿古无声地鼓了鼓掌,“很不错的观察力,但那些照片不是我拿走的。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和被拿走的这些照片有点关系。”

他站起来,走进书房。这时,他看见了那个镜框。

“你竟然发现了这个。”他有些惊讶地说,“看来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无所知。”

费城也走了进来,弯腰捡起镜框。

“我刚开始知道一些。”费城说,“有人雇了你在追查案子吗?是我叔叔死的案子,还是夏绮文死的案子?”

“有人雇我在查费克群的案子。”

“谁?”

“你不想知道你叔叔是怎么死的吗?还是你已经猜到一些了?”阿古没有回答费城的问题。

“是夏绮文吗?”

阿古的眉毛扬了扬,“你真的让我惊讶,怎么会怀疑到她?”

“我发现她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依然不知道,我叔叔是怎么死的。”

“你叔叔是哮喘发作死的。”阿古说。

“哮喘发作?呵,这个说法和警察一样,难道不是和夏绮文有关吗?”费城搞不懂这个私人侦探在玩什么花样。

“的确是哮喘发作死的,但却是夏绮文让他哮喘发作的。你应该知道费克群的那个网友吧,凌。”

“你是说,那个隐藏身份,从不在摄像头前露出脸的凌就是夏绮文?可就那样的一次……挑逗,就会使我叔叔哮喘突然发作吗?”费城怀疑地问。

“那可不是挑逗。”阿古笑了,“先回答你前一个问题,我在夏绮文的手提电脑里看到了她的聊天记录,她就是凌。夏绮文在市里有另一套很少去的房子,在那套房子里,她可以利用附近邻居的wi—fi发射器无线上网,这样警方就无法根据‘凌’的ip地址查到她。至于后一个问题,当然,单单这种程度的刺激肯定不行,夏绮文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设计了一个几乎完美的谋杀方案,这仅仅是其中的一环。”

费城等着阿古说下去,阿古却舔了舔嘴唇,说:“不帮我倒点喝的吗?”

费城手一摊,“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去烧一壶热水。”

“那算了。”阿古悻悻地说。

费城嘴角翘了翘,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让这个古怪的侦探稍稍吃瘪。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你叔叔对某些东西过敏。”

费城“啊”地叫了一声,说:“过敏?”

“是的,我想应该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对哪种东西过敏,但是我的雇主显然清楚这一点。基于案发时现场的情形,如果以他杀为前提进行分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知道当时,在电脑旁边有什么东西吗?”阿古问。

费城回忆了一下,说:“烛台?你是说蜡烛?”

阿古点头,“我在夏绮文的家里发现了几根同一种规格的蜡烛,我拿了一根给我的雇主去做化验。虽然我不知道结果,但显然,那里面含有些其他成分。它能让你叔叔过敏,而在蜡烛燃尽之后,从残留物中肯定很难化验出来。了无痕迹,不是吗?”

阿古指了指费城手里的镜框说:“看到这张照片,你应该可以想象到,你叔叔和夏绮文曾经是什么关系。不得不说,演艺圈的人关于这方面,保密功夫还真做得不错。夏绮文有这里的房门钥匙就不奇怪了,先在网上化名和费克群勾搭上,凭她对费克群的了解,做到这点轻而易举;再选个没人的时候用钥匙开进费克群的家,给烛台换上特制的蜡烛,把急救药耗光,然后……”

“然后在十月十九日深夜诱惑我叔叔,让他点燃蜡烛,因为过敏而导致哮喘猛烈发作。”费城喃喃地说,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她怎么能够保证,我叔叔来不及打求救电话呢?”

阿古打了个响指。

“一个小技巧,”他说,“你还记得那个最后的电话记录吧?”

费城点头。

“算准时间,用一个查不出身份的手机号码打给费克群,告诉他,你等着,马上就来救你了。”

费城吸了口冷气。他终于知道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了,他叔叔在准备拨打120求救之前,就接到了夏绮文的电话,他当然放心地等待夏绮文叫人来救他,可等来的只有死亡。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费城把这宗谋杀的所有程序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真是毫无破绽,没有一条线索可以追查到凶手身上。就连有问题的蜡烛,在警方到来的时候,也早已经燃尽了。

费城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问阿古:“那你是怎么查到夏绮文的呢,好像她没留下任何痕迹呀?”

“我的雇主怀疑费克群的死不那么简单,可能与夏绮文有关系,但也仅是怀疑,他请了我,就是要证实他的猜测。我用了个很笨但是很有效的办法,如果是夏绮文干的,那么她就要挑选一个费克群不在家的时间,跑到这里来换蜡烛,清空药瓶。这个时间一定是费克群死之前几天,不会太长。我搞来了这个小区的监控录像,呵呵,当然我想夏绮文不会正大光明地走进来。”

阿古向费城详细解说着他在一周前干的那些事情,对此他很有点得意。

“她会想办法改头换面,让别人认不出大明星夏绮文曾经来过。但她穿的衣服裤子,如果不是在那天之后立刻扔掉,就还在她家里。特别是她穿的鞋子,肯定还在。于是我跑到她家里,把她当季的衣服裤子鞋子全都拍下来,拍了一两百张照片。结果很幸运,衣服裤子鞋子,我全都在监控录像里某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

“你就这样偷偷潜进她家里?”

“有点危险的工作,不是吗?所以我说,从里面出来的人,会比较胜任。”

“雇你查案子的人,和我叔叔很熟吗?”费城感到非常好奇,是什么人比他这个侄子更熟悉费克群呢?起码他就不知道叔叔对某种物质过敏的事情,普通朋友更不会知道。而在费克群死后,他竟然能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夏绮文,并且雇了私家侦探追查。

“抱歉,我不能透露这一点。”

“你是需要报酬吗?你想要多少?”

“与此无关,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讲,如果有足够强大的诱惑,比如一千万美金,或许操守就不再是个问题。”阿古叠起双腿,伸出左手食指摇晃着说。

一千万美金……费城只好放弃,也许以后在整理叔叔遗物的时候,会再有什么发现吧。

“其实你真的给我一千万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阿古笑了笑,“我的雇主并没有和我直接联系,他用了很多手段来维持他身份的神秘性。”

“那么,夏绮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费城暂时压下对这位神秘雇主的疑问。

“我不知道。”

“可是既然你的雇主能想到夏绮文就是凶手,他一定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叔叔。”

“也许他知道,但我不知道。他没有对我透露太多,我想我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可以了。”

费城盯着阿古,想看出他究竟有没有说真话。

费城的眼神对阿古完全不能造成压力,他依然一脸轻松自在。

“好吧,那么你今晚到这里来,是因为你的雇主想让我这个死者的侄子知道,自己叔叔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阿古的表情却略略改变了,不像先前那样自如。

“这个……可以这么说,但和你想象的有些不同。”

“哦?”

“事实上,让我到这里来告诉你这些的人,是夏绮文。”

费城惊讶到极点。整个晚上,哦不,是今天整整一天,集中了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阿古自嘲地一笑,“我在夏绮文的家里装了些小玩意儿,结果被发现了。可是夏绮文没有报警,因为她猜到了我是为什么调查她。于是她约我见面,就在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可是她晚上就被杀了呀!”

“是的,就在她死之前几小时。”

费城点点头,“果然,夏绮文是被杀的,不是自杀。”

阿古愣了一下,没想到费城在套他的话。但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那么,夏绮文约你干什么呢?”

“她雇了我。”

“她雇你?雇你对我说这些?雇你来告诉我,是她杀了我叔叔?”

“她说,如果她死了,就让我把这些告诉你。”

“夏绮文知道有人要杀她?她发现你在调查她之后,开始有了这样的预感?这么说,夏绮文的死,和雇你对她进行调查的那个人有关系?”

阿古笑笑。

“把这些告诉我算什么,忏悔吗?”费城冷笑。

“这只是她委托的一部分。如果她死了,她希望你能知道这一切,而不是始终被蒙在鼓里。她对之前对你的欺骗深表歉意。”

“我能接受她对我欺骗的道歉,但不可能原谅她杀了我叔叔。”

“其实我昨天中午见到夏绮文时,她比我想象中要慌乱得多。她觉得死亡已经离得很近了,她知道是谁想杀她,而要杀她的那个人,和她为什么要杀死费克群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她真的被杀,她也要让凶手被抓住。她在家里留了点东西,如果你拿到了交给警方,并且配合调查的话,很容易就能把凶手找出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费城反问,“杀死夏绮文的就是你的另一位雇主,不是吗?而他在为我叔叔复仇,我为什么要让他被警察抓住?”

“或许夏绮文期望,你有一颗公正的心,不让任何一个犯罪者逍遥法外吧。”阿古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又说:“我说过了,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夏绮文昨天给了我一笔钱,所以现在我到这里来,算是完成了委托。况且,夏绮文肯定不会想到,她的家里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即使我现在告诉你,她留给你的东西放在哪个地方,也什么都剩不下来了。”

“那么,你的任务完成了。”费城可没有继续留客的意思。

阿古却仿佛没听懂费城的意思,继续坐着没有动。

“你知道‘穷人的羔羊’是什么意思吗?”阿古问。

“《穷人的羔羊》?你是说茨威格的一出戏?”费城把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里关于诅咒的那几页文字,看了不知多少遍。他当然记得,茨威格写道,他于一九三一年写了一部新剧《穷人的羔羊》,他的朋友,著名演员莫伊西想演这出戏,但是被他拒绝了。然而莫伊西还是没有最终逃过诅咒,一九三五年在演出由茨威格翻译的皮兰德娄新剧之前死去了。

“没错,我想她指的就是这出戏。”阿古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在费城面前晃了晃。

这是一张工商银行的定期存单,费城没看清上面的金额,似乎很多。

“这是什么意思。”

阿古把存单放回口袋,说:“这是一张三百万的定存,我从夏绮文那儿拿来的。”

“佣金?”费城惊叹于夏绮文的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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