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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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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踏入急诊处,这一向是病急惨慌的地方,他先听到一阵痛苦的哀叫-小病床上一名病人抱腹在翻转,未见处理。

他蹙眉询问在场的医师,得到一个理直气壮的答覆:“要先正确诊断才能处理。”

高腾云只觉得一股气冲上来,这些人到何时才能学会要看“病”更要看“病人”!任由患者在那儿叫苦,难道他们真的无动于衷?他插身过去,自然动作不十分斯文,看过病人,命令道:“这人没有明显的外科状况,先给他打个止痛针。”

小护士跑去准备针药了,被高腾云挤开的那名医帅,吹胡子瞪眼睛要来与他理论,慢了些许,另一名护士奔来,急道:“高医师,快来!有个重伤患者!”

担架上瘫着一具瘦小的身躯,头脸都是血,人已经没有意识了。高腾云才看一眼,一颗心便直往下沉。

还是个少年,由其脸庞轮廓看得出来,是个原住民。

“什么意外?”他问,心情不自然地起悸动。

“从一百公尺高的工地摔下山谷。”

脑袋削去了半边,鲜血汨汨直流。高腾云知道他这种种时刻必须咬紧牙关,他命令:“把人移到诊疗台。”

“真可怜,才十三岁,是个布农族的。”一名护士说。

高腾云的心像被一只拳头打了一记。止血、针药、插气管,他指挥着急救措施,然而他觉得呼吸困难。

“说是跟他爸爸去上工,山路的铺网工程,天太黑,一个失足……”护士说。

一名细皮嫩肉的实习医师很诧畏,“这么小就当工人,卖这种命?再说,这不是非法童工?”

“没办法,听说家境很苦……”

高腾云胸口堵着、塞着,空气没法子进入。

呼吸,快呼吸──他心里直吼,吼他自己,吼这垂危的生命。

“高医师,病人的心跳──”

“电击!”他咆哮。

一次,二次──要命、要命!快呼吸!三次──病床边那部闪光的机器“哔”一长声,萤幕上的线条从曲线变成水平,没有希望地画下去,通向虚无的黑暗。

心跳停了,呼吸停了,瞳孔已经放大……生命已去,血,却依然幽幽淌下来。

七点一到,伤者宣告死亡。

孩子的父亲,一个黧黑的布农族汉子,倒坐下来,用□脏的双手蒙住面孔,嚎啕大哭。

高腾云立在那儿,戴着手套的双手,再度染了血,沉甸甸地垂着。下午,有个癌症病人在这双手里死去,现在,另一个重伤病人同样在这双手里死去,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冷笑──他所从事的真是救人的职业吗?或者他只是一名使者,专把人命交到死神手里?那布农族汉子的哭声,把高腾云笼罩住,把他一点一点的吞噬掉。在高腾云耳中听来,那不只是个父亲死了孩子之后的悲鸣,那是整个部族在劣势、沦丧、贫厄、困顿中的悲呜──那其中也有高腾云一把无尽的酸泪。

因为,他也是部族里的一份子,他体内也流淌着相同祖先的血液。

他也是布农族的儿女。

高腾云闭上眼睛,脑海闪过-幕幕族人在现实里、在当今这个环境里,个个像兽一样拚斗、挣扎、流血的困境,他看太多,听太多了。

难道曾经鹰扬的部族,曾经身为这座岛屿的主人家,如今就只能在社会黑暗的底层爬行,永远,永远也没有再站起来、与这块土地上所有人一样昂首阔步的机会和余地?高腾云身心都在激颤,眼一睁,见到萎缩在地上那汉子的泪脸,他那颗结冻的心破裂了,一阵痛楚袭来,他勃然大怒,一箭步跨上前,把那汉子狠狠从地上揪起。

“为什么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做工?为什么不好好栽培他,让他受教育,让他学技艺,让他像个正常的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将来在这社会上能有立足之地?”

不公平,高腾云明明知道他对这汉子的质问不公平,他比谁都要明白这汉子背后会有的苦况、他的无能为力,可是高腾云控制不了白己。

他的心也碎了。

那恸哭的汉子吓怔住,满是红丝的眼睛却滚出更豆大的泪珠,他抽泣道:“我……我也是想,可是他……他妈妈才生下双胞胎,五、八个孩子,又……又有老人家,家里太……太苦了高腾云纠缠的双手突然一软,松开那汉子,那汉子倒退的当儿,高腾云自己也必须费力才能站稳。

急诊处一时的骇静,被那细皮嫩肉的实习医师打破了──他似乎也想为这场面说几句公道话,嗤地一笑。

“家里苦就该有家庭计画嘛,生那么多孙子做什么?事先也该打好经济基础,平常少喝点酒,你们山地人就是贪杯;劣酒、私酿的,灌了一堆,还有人不要命去喝假洒,医院老有喝出问题的山地人上门来,送了命,怪谁--”

这实习医师或许了解别人的问题,对于自己的问题却有些迟钝,因此他完全提防不到高腾云突然一拳挥过来,结结实实击中他娇生惯养的下巴──他被打得往后仰,整个人张贴在白色的墙上,和现场的所有人一样,都骇呆了。

高腾云却指着他,额上一条筋牵掣着,咬牙道:“在你对事情有真正的认识之前,闭上你的嘴巴,少充专家!”

小医师心疼地捧着脸,还是不明白这肿了的下巴是怎么来的。

高腾云发这么大的火,传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在同仁眼中,他是个稳重、优秀、判断力强的医师;似乎性情有那么一点沉郁,总是独来独行,然而他却出奇受到病人的喜爱和信赖。

就算是从前还在医学院里,师长和同侪也早就对他刮目相看。课堂上,他能和教授讨论深入的问题,用一口纯正英国腔的英语和外籍老师对答如流。

因为他有高大的英姿,深眸高鼻,气质凝重,许多不知情的人情想他有着外国血统,后来隐约知道,他曾被一对来台从事医学研究的英国老夫妇所收养……外人对于他的了解,也仅止于此。他从不谈论自己的身世。

高腾云不谈论自己的身世,那是因为他知道,别人不会懂得他的身世对他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别人不会懂得他多么想要回到他真正的世界里去。

丢下众人错愕的眼光,他一旋身,大步离开急诊处。穿廊过门,一路的走,走出大楼,终于来到花园这道回廊。

这里,人稀,灯暗,四下静悄俏的。他撑着柱,像撑住一颗疲惫的心,他朝遥远的夜空望去,黑暗里望不见什么,然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家乡,是在那个方向。

他的家乡呵,三百年来布农族的祖居地,层峦叠翠的在山的怀里,曾经拥抱过他,哺育过他,至今让他无论是醒着,或梦着都念念不忘的──哮天部落。

和从前一样,一想到家乡,他的部落,他的族人,高腾云的心便痉挛起来,牵动一股由来已久的剧痛。今天这股痛,更是痛到了极至。

那篇报导至少有句话说对了,哮天部落的确在唱着一首山地悲歌。

部落的贫困,使得他的族人一批批离开山村,流落在都市的底层求生,上鹰架、下矿坑、到海上搏浪,甚有女子一脚便跨入烟花巷,在迷离的城市里苟活;粗陋恶劣的环境中,一个不小心,便失去了生命……像急诊处那个十三岁的少年。

终于,社会无情的竞争,又将他们驱赶回部落,然而族人面对的却是更大的困境──狩猎生活无以为生,世代居住的土地被平地人把持、侵占、不当开发,到最后……来了更大的浩劫。

高腾云内心的那阵痉挛,蔓延到全身,他想到半个月前在电视、报上所见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哮天山区山洪暴发,可怕的土石流淹没村庄,淹没农地,淹没牲畜。

淹没他的部落,淹没他的族人……淹没一个部族生存的希望。

此时,高腾云整副身躯都在抖索了,知道他最后那一点自持的力量也告瓦解。他不再记得,也不在乎有多久不曾哭过了,泪水要崩落,就让它崩落吧──让它像吞没哮天村的滔滔山洪一样,把他吞没,或把他带走,他不在乎了……高腾云正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河流里漂浮,赫然间一把匕首飞出夜色,朝他射杀而来,以其凌厉,十足有置他于死的余地──只要掷刀的人有心。

他或许处在情绪的低潮,然而出于本能,他闪过那把飞刀,由震惊转为愤怒。趁人不备开这样的玩笑,也太过分了,何况,如果并不是玩笑。

才一腾过身,高腾云即刻看到那人。

他是个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人,天生又具有坚强的意志力,一向不轻易害怕,可是现在,他整个地被一般莫可名状的寒意涵盖住。

那个人站在蓝沉沉的月光下,一脸鬼魅般阴郁的颜色,假使他是鬼魂,高腾云不知道鬼魂也会有那种心急焦苦的表情,好像赶往幽明两界,一切都来不及。他穿一身传统布农族的衣装,豹皮绣布,已经极其罕见了,胸前那串山猪獠牙的寒光,更异常地逼人。

他的双眼,同样闪着寒光,与高腾云相同的眼;那嘴型,那鼻梁,那深刻分明的脸庞五官。甚至于那副特别昂藏高大的体型──都挑不出有哪一处,不是与高腾云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高腾云这一声怒问带着恐惧。

“我乃哮天部落的青狼。”这鬼魅一般的布农族青年,用一种奇怪的古腔古调说,一副态色冷傲又悍然。

高腾云只觉得背脊上一阵阵发冷。青狼──也正是他布农的本文,以祖先为名,亦是布农家族的传统。他依然记得,儿时,父亲如何一遍遍向他传述家族世代英勇,迭出英雄的故事,特别是二百年前一位名叫青狼的战士……“这算什么伎俩?你为什么──”哦,他痛恨任何让他看来像个傻瓜的状况。“为什么长相和我一模一样?”

“我就是你──”他睨视高腾云,一字一字的说:“生生世世之前的你。

我越过时空之界,来到这里,本以为──”

他的神情突然转为愤恨,一种由极度失望而来的愤恨,厉然道:“要知我自己的来世──你,竟是这般懦弱、无用,尽管流泪哭泣的男人,我也犯不着苦苦跑这一趟!”

冷不防这叫青狼的男子,就像一匹狼一样扑过来,高腾云被撞倒在草地上,被这男子强劲的一双手紧紧勒住颈项,失掉了呼吸。危急中,他的反应也一样猛烈,他抓住对方的臂膀一翻身,反过来跨在他身上,给他一拳。

青狼闪过那一拳,双手松开那么一下,立刻又回来扯住高腾云的衣领,两人打了个滚,高腾云再度被压制在下,咻咻地喘气。

青狼充满不屑的说:“你只是个无用的男人──你连搏击的技巧也不懂!”

高腾云发一声吼,生平他最受不得别人轻藐,说什么都不愿示弱。上医学院,独立求学生活,成为专科医师,凭的是一股傲气,这时候这股傲气被他用来和这对手搏斗。

他不是没有学过布农族的角力,小时候在部落,父亲就是训练他的师父……高腾云赫然抬起膝盖,一个倒栽,借力把青狼甩了出去。

他听见扑通一声,一阵水花溅起又落下,他躺在草地上,脸孔被溅得都是水渍。而青狼成了池里的一条鱼──这家伙口口声声骂人无用,好像自己是什么开天辟地级的大英雄,这会儿恐怕也难自称是好汉。

高腾云绝不是同情他,可是他喘了半天气,没听见有人从池裹爬上来的动静,不免感到疑惑,撇过头去张望。

草地上远方暗蓝的池塘,除了几道银丝般的涟漪荡漾着,连一条美人鱼也见不到,别说一匹狼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提着戒心绕池子一周,左顾右看,也只见到树影摇动,四下渺渺,那个上辈子的他──如果他真的相信的话──怎么找就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喂──”高腾云对空喊道,最好这四周没旁人在,否则属于这一类的状况,很难向神经正常的人解释清楚。“你不是说你辛辛苦苦越过时空的界线来的?怎么,才打了一架,就这样马马虎虎走了?”

一片阗静。

高腾云内心的谜团滚得更大,他慢慢靠着池子蹲下,伸手去撩拨近看呈乌绿色的水面,一面自言自语:“难怪我这辈子会是这么“无用”,看来,我的上辈子也好不到哪里--”

蓦然一只手破水而出,一把揪住他的裤管,他喊都来不及,人便翻下水了。

高腾云在水中挣扎得就像碰上了水怪,好不容易泅到池边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断了气,怎么喘都是空气不足。睁开湿淋淋的眼睛,却见到青狼人在对面的水中,两臂攀着岸,好整以暇的瞟他,脸上却一脉冷笑,还是鄙夷的表情。

“你的水底功夫不怎么样嘛。”

高腾云愤然抹去满脸水气,最恨人家挑明了他是旱鸭子,在水里像条虫。

五岁那回溺过水之后,他就痛恨下水,但是,他干嘛让这家伙知道!“打了这两下,陆上、水中全不行,”那个自大狂摇着头,啧啧连声。

“我不懂你怎么做个男人!”

高腾云怒火中烧,嚷道:“真要打,我可以跟你打到天上去!”

从回廊那端斜过来的光,照见青狼的面色忽然间泛白了。半天,他呐呐道:“在…你们这个时代,人已经可以在天上飞了?”

高腾云闻言,还真愣了一下,也只有青狼那种认真的程度,使他大笑起来。

“没错,”这下是他占了上风,在这土包子面前简直是得意非凡。“在我们这个时代,人已经在天上飞了。”

完全是在给高腾云造势,否则不会不倔不倚在这一刻天空恰好来一架飞机,青狼昂首,只见黑色的天际如天外来星,一个闪烁庞然的异物轰轰隆隆,朝他们当头而来。他骇然跳出池子,半身匍匐在地,如临大敌的喝道:“天外来的怪灵!”

高腾云没有比这时候更接受距他们的生活圈只有一公里,平常把他们扰得要疯掉的飞机场。他忍住一肚子笑,慢条斯理爬出池子,忽然间得没事做,整理起湿淋淋的衣服来了,口

吻也变得同样的悠哉。

“那不是什么怪灵,”他甩着一只带水的袖子,很无心的对准了青狼的头脸。“那就是我们飞上天的工具──叫做飞机;基本上,除非它发生故障,朝你冲下来,否则它是无害的,你大可不必对它摆出一副作战的姿势。”

直到那可惊的铁银色大鸟由天顶越过去,青狼才吁了一口气,放松全身的姿态。“飞机……”他喃喃道,紧盯住那远去的光点不放,慢慢立起身子,充满了惊慑与敬畏-这时代人已经可以在天上飞了,他们有一种叫做“飞机”

的用具,近看如巨鹏,远看是星星!“巴奇灵没有骗我,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想像的时世……”

高腾云一震。“巴奇灵?”这可不是个寻常的名字。

青狼依旧在观星,口里应道:“我们哮天部落的大巫师。就是他用法术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现在轮到高腾云感到惊慑和敬畏,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公平。巴奇灵是二百年前布农族最伟大的巫师,具有通天化地的本领,留下许多传奇,至今老一辈族人提到他,依然敬之如神……高腾云瞪着青狼,这男子与他如出一辙的面貌,还是令他见之心惊,情也不能,不信也不能,不禁又颤然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狼掉过头,不耐烦的对他叱喝:“你这笨人,我说过多少次?我是你,前世的你,是巴奇灵用法术使我穿越时空,到了这里的。”

高腾云用力摇了摇头,开始担心自己这副长期被誉为绝顶的头脑,已经有败坏的现象,如果有,那么一定要怪这个蛮里蛮气的、跑了二百年远路专程来找碴的家伙!尽管他是怀疑的多,肯定的少,他不能不问:“你穿越时空而来,目的是什么?”

这一问,却使得青狼霎时回过神──目的!他的目的!他掠过来,狠狠抓住高腾云的手腕,急叫道:“真真人呢?她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这人手像铁爪!高腾云痛得牙齿都要掉下来,一怒,反射动作的挥给青狼一个左钩拳。

“放手!否则别想我带你去见任何人!”

青狼吃了一拳,陡然甩掉高腾云的手,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啸,转身便冲到廊下,去拔他那把插在柱上的刀。

显然取了家伙要回来和高腾云拚命。

高腾云心里先冷了半截,把眼睛闭上──恨起巴奇灵来了。

看来大巫师巴奇灵根本是个老胡涂,放了青狼这浑小子来此,没有一点种族兴亡的责任心也就罢了,还尽要找人厮杀。

高腾云还不及想好如何对应,青狼已是猎刀在手,汹汹奔了回来。高腾云马上往后踏,恨不能够变出个法子,把这“番”打回一百年前,他应该乖乖待在那儿的世界去。

及至瞧见他的表情,高腾云却傻了眼──这小子手里把持着武器,整张脸却是眉开眼笑,一副喜不自胜之状,前后像换了个人,哪里是来找他厮杀的?“快,快,”青狼只管催促,一刻都按捺不了。“带我去见她──去见真真!”

真真,无疑是个女人,一个男人提到女子时如此欣喜亢奋……现在高腾云能够做点揣测了。

他端详青狼,沉着地说:“如果你是需要我帮忙,你总得先告诉我真真是什么人。”

“啪”一声,青狼手上的刀落了地,前一刻喜洋洋的脸孔瞬时丧失了血色。他冲过来,抓住高腾云的衣领,然而这时再也没有先前的劲道,他嘶吼着,教人看出来他的恐惧和无望。

“你少跟我装傻,说你不知道真真!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你应当跟她在一起的!”

高腾云文风未动,看着眼前这张脸孔与他生得毫无二致,但是刻满了绝望之色,不知怎地他生出一股同情心来,也因此,更要把话说清楚。

“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或者听说过一个叫真真的女人。”

青狼彷佛再也站不稳,想把高腾云推开,自己却歪斜往后颠,重重倒坐在地面,湿发披在脸上,是不是英雄好汉都一样,伤心到极处,再也止不住滚滚而下的热泪。

高腾云就像从镜里看着自己在落泪,扭曲了的一张脸,格外感到不忍卒睹。他深深蹙起眉头,问道:“真真究竟是谁?”

冷风里,青狼□哑了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惨凄侧。

“她是我的妻子。”

高腾云的心一凝,忽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他会听到一个他宁可不要知道的故事。

然而青狼带着他的命运,已经找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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