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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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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阿超、达德吗?」

立芝在凉被下推了宛若一把。「别取笑我,人家烦都烦死了——」她口气一改,叹道:「还是你最悠哉,风平浪静的安顿了下辈子的人生。」

她这句话说进宛若心坎里。「我也觉得自己幸运。」

「哥哥这个人是呆板了点,」立芝吃吃笑著,然後端正道:「不过他绝对是个可靠的老公,他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我们女孩子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女人要的是什麽?宛若心里琢磨,女人要的东西可能很多,然而往往最後都只是一个最俗的选择,因不能拿人生去冒险,於是只要遇著可靠的对象、可保障的生活,就恬然以为是幸福了。

「你说得对,立芝,我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她幽幽道,自以为很明了,但是刚才的心还在胡里胡涂的跳。

立芝静了片刻,然後又开口,回忆著今晚的酒会,宛若恍惚地没听仔细上半截,只听到她在描述一个人。「……一头头发留到肩上,比女人的还要漂亮,可是那双眼睛像会招魂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我和他讲了几句话,就赶快走开,于小姐据说和他跳过一支舞,下来的时候两条腿都软了——那男人看来好坏,好邪气。」

宛若身体里面在颤抖,还佯做不知的问:「你说的是谁?」

「和音乐学院那票人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叫做李弃,没人要似的——连名字都邪气。」立芝把哪个「弃」字告诉宛若。

「他是哪里来的?」宛若谨慎地问,分明是好奇,却还假装。

「好像说是刚从玻利维亚……还是——嗳,天知道他哪里来的。」立芝放弃的说。

「他是做什麽的?」她又试著。

「天知道他是做什麽的!」

宛若不再出声,立芝戚戚促促说到别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听著,心里像风向鸡在团团转。

李弃。他到底是何许人?跟她说那些话,到底是什麽用心?宛若一闭上眼睛,他又在她脑海里吻她,那种亲密挑逗的吻法,对她几乎是种……是种侮辱。不必怀疑了,他是个坏人,宛若如此断定,立芝刚刚不也说了?这是个邪气、怪异的男人,没有女人喜欢他。不必再去想他了。

不必再去想他了。然而脑波还是那样敏感而神经。

一旁,立芝结束了她的叙说,叹口气,安静下来。两个女孩躺在那儿望著幽暗,心神不宁的都知道睡神不会来眷顾。

立芝翻过身来,抓住宛若的胳臂,像想到什麽新戏法,小声笑道:「我们去找哥哥,窝他那边——像小时候那样!」

宛若也笑,这不是什麽新戏法——宛若十二岁刚到苗家,夜里一人在陌生的房间饮泣,被邻房的小立芝听见,她过来想要安慰,年纪太小,不知所措,只得把宛若牵到哥哥房里。立凡从不嫌两个小女生领,他年长数岁,生活经验较丰富,他有运动会、实验室里的事好讲,可以尽量娱乐她们。从那时候起,偶尔苗家夫妇出远门,碰上暴风雨夜,或是起兴致想讲鬼故事,两个小女孩就跑到立凡房间,三个孩子里一条被子,叽叽咕咕,推来挤去,成了最美好有趣的回忆。

立凡那间房在楼梯转角,房间大,床也大,当窗一扇月光照下来,看得见他躺在床中央,隐隐的鼻息。

「他睡得可好,」立芝凑在宛若耳边笑道:「过去吓他。」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潜行到床的两边,各抓住立凡身上那床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抖,他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两个女孩诧异地互瞄一眼,一起凑到他面前去看究竟。立凡突然伸出双手,左右开弓把两人的肩膀一搂,按到床上。

两个女孩吃惊尖笑。「他在装睡——上他的当了!」立芝滚到床上,笑得发喘。

立凡嘘道:「小声点,别吵醒了爸妈,」他笑著张望两人。「是谁唆使谁,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吓人?」

「睡不著嘛,跑来跟你借几只瞌睡虫。」立芝把被子扯过来一点,笼在自己身上,舒适地躺下来。

立凡又把被子拉过去一点,盖在宛若敞露的胳膊上,她偎著他的肩头,有种心安的感觉很奇怪,她老是觉得自己和立芝一样,是立凡的妹妹,即使已经和他订了婚。听著他们兄妹俩低声交谈,眼皮渐觉沉重,最後竟也悠悠睡著了。睡著後,她作了梦。一双眸子。

在看著她,一双凝黑的眸子在梦中看著她。

☆☆☆

她似乎逃不过那双眸子的凝视。它像是长在她的脑海里,无时不刻盯著她。

宛若从没有如此心慌意乱过,她不喜欢这种不安宁的心情。被苗家收养的这十二年,她最器重的也就是一份安稳与自在的感觉。她的父母是传奇人物,她却彻底扬弃了他们的戏剧性,十二岁到苗家,她随他们过著中规中矩的生活,像一个圆圈画在脚边,一步也不踏出去,这样小心的生活、行走、呼吸,是的,是无法和父母的人生相提并论,但她觉得安全。

安全感正是她的父母无法给她的。

她绝不容许有人来破坏她的安全感。

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一对黑森森的眼睛,一个嚣张的吻——她会把它当成是个意外,微不足道的摔到脑後。忘了它。

只要她不再碰见他。

三天後,宛若和立凡坐在音乐会的贵宾席上,她发现愈怕碰上的人,就愈会碰上;愈怕碰上的事,就愈会从天而降,这不是倒楣鬼的专利,所有幸福和不幸福的人都有这机会。

音乐会的入场券是音乐学院的朋友送的,立凡中午在电脑室挂电话给宛若。

「德布西的音乐有没有兴趣?」他问。

说真的,宛若不是德布西迷,但她不想给立凡扫兴,他把时间花在听音乐的机会也不多。她笑著问他:

「音乐会几点开始?」

「七点整,不过我今天要忙到六点多才能走,这样吧,晚餐我们各自吃,下班後我直接到学校找你。」

立凡在六点半来到大学的东亚研究室找宛若,宛若并没有回去换装,就一身芥茉黄短裙套装,搭著咖啡色短靴,和立凡直接赶赴音乐会。

会场设在音乐学院的剧场,请来的是旅法的青年钢琴家,由於观摩和交流的意味很浓,前来聆赏的大都是大学的师生和城里的艺文界人士。座位环绕演奏平台呈半圆型,宛若和立凡坐在第一排,以下座无虚席,後头站票的也有。

德布西的音乐,一种不著边际的缥缈感,让人脑筋变得浑沌,视线变得朦胧,心飘飘的不知所终。所以当宛若发现她眼光望去,看到远远一张脸——三天前那陌生男子的脸,她只当白己受了音乐的影响,产生幻觉,而幻觉又不具威胁性,所以她安安稳稳坐著,壮著胆子欣赏那张脸。

那张脸真是俊丽,乌亮的头发委婉地分披下来,真的,就像立芝说的那样,比女人的还要漂亮。一对秀浓的眉,嵌著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有神秘的光影,酒色般幽荡著,一张唇角微微上翘,待笑不笑的嘴,下巴画著俊美的线条,倒过来的小山型……

宛若把眼睛一闭,再睁开来——他依旧在那儿,端然俊秀如雕花金框里王子的肖像。宛若胸膛里的心跳,像自远而近的击鼓声,一个分贝一个分贝的加大,掩盖过了德布西的前奏曲。

她差点就要大声对自己说抱歉——对不起,我以为我是在音乐会上作白日梦,结果不是,我看见的不是幻象,是个真人,他就坐在对面的观众席上,穿著松果色的风衣,微微露齿对我笑,嘲讽著我……

好像如果她早一点发现他,就可以呼叫机器战警来把这个人处理掉似的。

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音乐会是最具自由活动意义的,观众在这儿可以听音乐,可以拘耳朵,也可以打瞌睡,和旁人说悄悄话,或是胡思乱想,神游四海,当然也可以找个人来举行瞪眼比赛,就像李弃卯上她一样。

噢!或者这一次不能说是他挑衅,而是宛若自己,宛若一瞬不瞬净瞧著这怪人,他也同样瞧她以示回报。当然,他後来居上,目光变得放肆,打量她,看她……不,那不是看,宛若坐在那儿,彷佛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他用眼神剥掉,成了赤裸裸一个人!

她好像正被他摸索和玩弄。

热焰沿著宛若的两颊烧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握著,握出一拳头的汗,心里直喊叫不,不要任这个男人这样操控她,想点办法,随便,随便怎样都可以,只要别再受这人的影响

突然间,宛若看见他站了起来,不知是音乐中止,他才站起来,或是他站起来,致使音乐中止。他立在上百名坐著的人当中,高大的身形显得格外出人意外。他不慌不忙走过去,微笑欠身对钢琴家耳语几句,钢琴家居然离开座位,退了下来。

现场一切私人活动全停止了,全体目光投向这个打断音乐会的男人身上,他的出现比音乐会的节目还有吸引力,观众的注意力再没有像此时此刻这麽集中的了,连正在补眠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给惊醒。

哦,他要做什麽?宛若和所有人一样,瞠大眼睛望著。

李弃把风衣下摆往後一撩,优闲洒然在那架贝森朵夫平台钢琴之前坐了下来,扬头对台下一笑,然後把眼光拐过来,笑睨对面的宛若,说道:「这一首是拉赫曼尼诺夫的钢琴曲。」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琴声已经扬起,一股燃烧般的热情,凌厉地侵入听者的灵魂,软绵绵的德布西顷刻被遗忘,全场人都张目结舌聆听他慑人心魄的演奏。

他弹琴的姿态极其秀拔,特别显得背部修直,他没有花俏的手势,但一双手却运行得十分流利有力。

宛若坐在那儿,像坐在一场激情的暴风雨里,他的琴声充满浓郁激烈的情绪,像一剂迷药,勾引著洁身自守的宛若。她的世界被爆炸似的全面打开,他时而抬眸看她,每一眼都让她再粉碎一次,让她毫无收拾自己的馀地。

他那威势逼人而又缠绵无比的弹奏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即使在场的乐评人也无从界定他。一曲终了,李弃缓缓从黑白双色的琴键上收回双手,把头发甩向肩後,站了起来,他向退坐一旁那无辜的旅法钢琴家躬了躬身,旋在鸦雀无声中向宛若走来。

宛若像被他的紧箍咒镇住,只能目瞪口呆看著他。他在她跟前站定,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然後微扬起头,像对她独语,又像对众人宣布。

「我把这一曲献给这位令人梦寐以求的女人——蔺宛若,我会争取到她的。」

宛若的一张脸霎时红透得像根胡萝卜,立凡的一双眼睛则瞠得像两支放大镜。

而他在全场疯狂的掌声中,带著一种恣放不羁的笑意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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